董柯辟不會想到,其實此刻戴天然也在一旁冷笑:“哼,你懂個屁!”
戴天然還沒看清田十三的臉,就突然眼前一黑。
走了幾裏地,董柯辟倒也不曾摔跤。
感覺到獵物心中的恐懼,還有自己腹中無比的饑餓,餓虎不再多想,撲向了董柯辟。
雲開月出,摩诃清楚地看到,一頭斑斓餓虎,對董柯辟緊追不舍!
“阿彌陀佛。”摩诃念了一句佛号,輕輕地撫摸着餓虎的腦袋。餓虎眼中露出迷茫之色,随即安靜下來,卧在地上,溫順如用家貓。
董柯辟一聽來氣了:“你這是真的要讓我喂老虎啊!你爲什麽不用自己喂!”
戴天然也向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摩诃,雖然信摩诃說的話,但是戴天然還是想離他遠點,如果可以的話。
董柯辟拍拍屁股站起身,拉着摩诃的僧袍喊道:“師兄,快殺了他,他剛才差點把我吃了!”
董柯辟酒勁已過,身後又有餓虎催命,跑得飛快。而餓虎似乎有些虛弱,追一會就會絆個跟頭。四條腿追兩條腿,一時竟然沒有追上。
摩诃手起刀落,撲哧一聲,血光濺起!董柯辟作癡呆狀看着摩诃!
原來當年外出遊曆的田十三偶遇武小姐,兩人不顧一切地走到了一起。可是事後不久,田十三才知道,武家與自己有着深仇大恨。與仇人之女相愛,田十三不知如何自處,也不知武小姐已有身孕。在對武小姐一番莫名其妙的勸慰之後,田十三悄悄地離開了。
而武心田不願意一直幫着田十三禍害人家錢财。一者不願意看到别人輸錢之後尋死覓活,二者不願意每次施法賭博作弊之後去吸食田十三的精氣。
田家有個祖訓很奇怪,說是一定要把一部奇書傳下去,但是田家的人都不能修習書中的本事,否則會遭來天譴。
摩诃聞言竟然不氣反笑,單掌立于胸前,對着董柯辟微微一拜,道:“師弟果然獨居慧根,昔日佛祖割肉喂鷹,如今摩诃爲何不能以身飼虎?長青有大智慧,摩诃受教了。”
摩诃也察覺到了風中的那絲腥氣,微微蹙眉,卻也不多說,緊緊跟在董柯辟身後。
突然,董柯辟大喊一聲“救命”,提起褲子就從摩诃身邊沖過,向着山下來時的路跑去!
摩诃施展法術,将戴天然化身的小鬼和田十三的記憶互通,讓他們能看到對方過往的一幕幕故事。
董柯辟像是不習慣突然降臨的安靜,居然手舞足蹈地哼哼唧唧唱起了曲子。
也許這餓虎餓昏了頭,兩眼盯着董柯辟,完全沒有在意錯過的摩诃。
了解完了真相,戴天然心中一空,暗歎一聲:“作孽……”
摩诃面色糾結,淡淡道:“衆生平等。”
這本書田十三也看過,并且這部書已經傳到了田十三手裏。田十三記得,裏面寫的都是一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别說祖訓說了不準修習,就算是允許修習,自己也基本學不來。除了其中一件本事——禁魂!
再次出現意識,那上一段夢境已經結束了,在這一段夢境,戴天然變得高大粗壯了許多——化身成了一棵大樹!
董柯辟身形幹瘦,怎麽看也不如摩诃肉多。
從前田十三爲了報仇,不顧祖訓,将書中的本事學了個遍,可是除了禁魂,都沒有能學會的迹象。而且,就算學習的禁魂有了些感悟,自己又有兩個很尴尬地問題,第一,自己愛上了武小姐,去找她爹娘報仇不合适,第二,自己根本沒見過魂魄,也就是一般所說的鬼。所以,禁魂也成了屠龍之術。
山風吹過,戴天然的樹冠發出沙沙的響聲。董柯辟一個激靈,聞到了絲絲腥氣,卻未表現出異樣,反而在搖晃中慢慢調整方向,向着腥風吹來的方向搖去。
……
幾月時候,在家門口撿到武心田的田十三,也帶着他看過郎中,隻是那些郎中都說,治武心田的病得花很多錢,而且有錢也不一定能治好。
董柯辟聽到這又開始了插科打诨:“你這樣對着一棵樹問問題,你們老大能聽見嗎?還有,别想那麽多啊,怎麽說我都是你師弟,你肯定要選讓我活下去吧。你總不能讓第一個被你傳教的人就這麽往西天極樂世界去吧?況且我惡貫滿盈,你還沒渡化完我,我死了肯定下地獄。如果我下了地獄,你該多沒有面子呀。”
“阿彌陀佛。”摩诃又頌一句佛号,望着戴天然說道,“猛虎傷人,爲求一餐裹腹。人若落入虎口,虎活而人亡,人若逃出生天,人生而虎殆。請佛祖明示,弟子應如何取舍。”
董柯辟一口氣跑了五裏地,差不多該到極限了,一個跟頭摔下去,就地一滾,翻過身,面朝餓虎坐在地上。一邊喊着“不要過來”一邊雙手後撐,兩腿蹬着地面,掙紮着向後扭動。
摩诃心存疑惑,并未立即出手将餓虎制服,而是跟着追了一段路程。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摩诃趕到!
唱了沒多久,就被山間的涼風吹散了酒意,感覺小腹脹痛,對着摩诃尴尬一笑,提着褲子走進草叢方便。
而戴天然也通過武心田的魂魄知道了田十三當年抛下武小姐母子離去的原因。
戴天然隻見一道白影疾閃,出現在餓虎面前!摩诃大手按在虎目之間,微微下壓,将撲在半空的餓虎生生地壓到了地上。
隻是這老虎盡管骨架高大,卻瘦得皮包骨頭,是實實在在的餓虎……
戴天然居高臨下地望着就坐在自己跟前不遠處的董柯辟,恨不得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堂堂董柯辟怎麽可能會害怕一頭餓得脫相的老虎?可惜他現在隻是一顆樹,沒有辦法動。
一朵黑雲遮住了月亮,山路上漆黑一片。微風夾雜着腥氣拂來,周遭寂靜無聲,似乎所有的昆蟲鳥獸都在頃刻間睡着了一般。戴天然靜立在不遠處,細細地觀察着腳下的動靜。
董柯辟看着摩诃攤攤手,退後兩步,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董柯辟在一旁冷笑:“哼,不殺生。”
董柯辟望着迎面撲來的餓虎,雙目暴凸,神情猙獰,喉嚨間發出咯咯的聲響,心裏卻很不耐煩道:“怎麽還不出手?嘿嘿,你不殺老虎,我就要被咬死了。”
“長青!”摩诃聲調比之前高了許多,蹙眉呵斥了一聲,而後覺得語氣不妥,換回了平日那謙和的樣子,說道,“佛門弟子,不可犯殺戒。随它去吧。”
……
董柯辟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摩诃,對他說的話絲毫不信,往後挪了幾步,盡量離他遠一些。
摩诃錯愕間,又一道影子從身邊掠過!
武心田出現之後,情況發生了轉變,田十三覺得,自己所學的禁魂有了用武之地。
求醫無果的田十三将武心田放在家中,喂了三天米湯。武心田終究還是去了。
田十三企圖通過不斷地斂财,逃避心中的仇恨。
“想罵人你能不能直接說出來,翻來覆去喊口号,老念叨你家老大有意思嗎?我知道你想罵我,連我自己都快受不了我自己了,你倒是趕緊罵呀!”
摩诃再次将手伸向了田十三。
武心田時常忤逆田十三的意志,田十三對武心田的态度漸漸粗暴起來,使得武心田怨恨滋生。
恰在這時,卧于地上的餓虎呼吸短促起來,口吐白沫。
田十三聽不見武心田講話,而武心田被煉爲運财小鬼過後隻具備簡單的意志,又不會寫字。
摩诃察覺氣氛詭異,不敢離董柯辟太遠,就站在董柯辟身前,背對着他,靜靜地觀察着四周環境。
本來父子二人這樣下去問題也不會很大,但問題出在溝通障礙上。
餓虎發覺獵物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力氣,放緩腳步,一邊繞着圈,一邊緩緩走向董柯辟。
正所謂站得高,尿得……我呸,看得遠。戴天然遠遠看見衣衫不整,酒氣熏天的董柯辟,晃悠在崎岖的山路上胡言亂語。後面跟着一席月白僧衣的摩诃。
武心田剛走的那幾天夜裏,田十三每天晚上做夢,都能看見三歲的武心田在自己的床邊,對着自己傻笑,還不時爬上自己的身體,捏捏這裏,掐掐那裏。
田十三則是渾身顫抖,向摩诃懇求道:“大師,讓我好好看看他好嗎?”
田十三終于相信,自己所養的小鬼,居然真的是自己的骨肉!
起初田十三以爲那純粹就是夢,可是後來,田十三發現,醒來的時候,身上偶爾會出現被掐青的地方。他懷疑自己見鬼了。這也讓他想起了祖上傳下來的一部奇書。
……
剛煉小鬼的時候,田十三心驚膽戰,畢竟是在跟沒接觸過的東西在打交道。反而武心田在主動配合田十三。
隻見摩诃盤坐在餓虎面前,掏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匕首在月下閃着寒光,餓虎盯着匕首,露出恐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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