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我母親最終選擇了成爲一名尼姑,從此不穩世俗間的事情,當一個女人的心被徹底傷透之後,她就不會再相信愛情。
狹窄的房間幾乎是全密封的,也沒有窗戶,更沒有能夠讓人大肆活動的地方,隻有角落裏,一張木闆床,還有旁邊的一個便池而已,而我被禁锢在這裏了。
與我一同被關押的還有張麗華,此時張麗華很久沒說話了,我看着處境尴尬,我就說道:“爲什麽你要來呢?這都是我的事情,你也不需要插手……”
“是啊,我不知道我爲什麽來,似乎沒有任何理由,我就走過來了,我也不知道……”張麗華說道,“不過其他人都是安全的,這你放心吧。”
“是麽……”我笑了笑,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不過我看到張麗華的表情有些特别,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看到呆呆的看着天空而已,過了許久之後,張麗華忽然說道:“你想聽聽我的故事麽?”
我微微一愣,旋即就說道:“如果你願意講,我就願意聽。”
張麗華笑了笑,于是就開了口說起了一個非常離奇的故事了。
這還得從一個叫做韋滂的人說起,他乃世家子弟。他身形魁梧,臂力過人,精騎善射,性格豪爽,是個可列名于大唐豪俠中的人物。俗話說,藝高人膽大,這韋滂就是個有名的大膽,曉行夜宿,餐風飲露,從來也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韋滂出行的時候,常以弓箭自随,一來用以傍身。二來也因爲他是個好吃的主兒。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裏遊的,沒有他不吃的東西。飛禽走獸這些傳統的菜肴自不必說,韋滂還充分發揮探索精神,将人類食譜進一步擴大。比如說毒蛇、蠍子、蚯蚓、蜣蜋、蝼蛄、螞蟻之類,都成爲他的盤中餐。一旦這些東西出現在韋滂的視線之内,肯定難逃煎炒烹炸的下場。
一次,韋滂攜着仆人在京城趕路。眼見紅霞漸隐,寒星初現,馬上就要到擊鼓宵禁的時候了。一旦順天門擊鼓,各坊市裏巷就會随之閉門。官道上行旅斷絕,誰敢張弓夜行,讓巡查的兵丁抓住了,少不得治個圖謀不軌之罪。此時的韋滂,離要他要拜訪的人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就算快馬加鞭地疾馳過去,眼看也來不及了。爲今之計,隻好就近找一個地方投宿,等天亮再趕路。
正當他東張西望,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好的時候。忽然看見街市中有一戶衣着華美,人口衆多的官宦人家正喧嘩着要舉家外出。
這家的子弟手裏捧着大鎖,剛要給朱漆大門上鎖,韋滂抓緊時機,快步走了上去。通報名姓之後,請求這家的長輩允許自己在這裏借宿。
在那個民風還比較淳樸的年月,收留前來投宿的陌生人,并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可是韋滂看年邁的主人沉吟良久,就是不見他點頭。逡巡之間,仿佛有不得已的苦衷。
倘若人家不方便,自己也不便強人所難。韋滂正待向主人拱手告辭。卻見主人徐徐開口道:“不是老夫不願意留你,我家的鄰居前幾天死了人,剛辦完喪事。民間傳說,新近死去的人幾天以後就會回魂,叫做‘回煞’。猛鬼回魂之夜,無論人獸,都要退避,否則就會有兇喪之事發生,不巧的是,今天正是‘回煞’的日子,我們一家老小,正要前往親戚家避禍呢。您要在這個時候住在我家,恐怕會遭遇不測,老朽不能不據實相告。我看啊,您還是另找住處去吧。”
韋滂是個膽大包天,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角色,就算真有猛鬼出現,也吓不住他。聽了老者的告誡之後,不退反進:“隻要您容許我在這裏寄宿,什麽兇神惡煞我都不怕,您放心吧,我應付得來。”
主人見韋滂态度堅決,也不好再固執己見。于是把他領到宅子裏,打開廳堂和廚房的門,将寝具和食物所在之處一一指給他看。和韋滂寒暄了幾句之後,便率領家内的男女老少,匆匆離去。
韋滂吩咐仆人喂好了馬,将馬栓在馬槽上。又在廳堂點上蠟燭,将主人留下的飯菜熱了,飽餐了一頓。酒足飯飽之後,他令仆人到附近的廂房去睡,自己則搬了一張床,放在正廳裏,打開門窗,熄滅蠟燭,上好弓弦,抱着雙臂坐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着。
彼時月朗風清,群星閃爍,韋滂的雙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那是一雙犀利的、武人的眼睛。在适應了最初的黑暗之後,他能夠看得出暗夜裏最幽微的變化。
守到三更将盡,廂房裏早就傳出了仆人的鼾聲和說夢話的聲音,韋滂也已是呵欠連連。正待合衣睡去,忽見外面有一團形如大盤的光亮,自空中緩緩降下,一直飛到廳堂的北門之下,眨眼之間,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将周圍照得纖毫畢現,如同白晝一般。
韋滂見了心頭暗喜:好家夥,總算把你等來了!
他一躍而起,暗中運足力氣,拉滿弓弦,嗖的一聲,箭镞攜着千鈞之力,破空而去,同空氣相互摩擦所發出的聲音,震動着耳膜。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那圓盤樣的東西,那物體發出駭人的爆裂聲,周身的光芒,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斷地閃耀、漲縮……
韋滂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并沒有被這起初的勝利沖昏頭腦,擡手間,又連補兩箭。箭箭中的,那東西所發出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而且,再也不能肆意飛行了。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停在半空。
韋滂走上前去,将箭镞拔下,那圓盤狀的東西應聲跌落在地上。光華熄滅,眼前黑黝黝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韋滂大聲将奴仆喚醒,吩咐仆人點亮燈火,想要看一看,方才他射下來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仆人從榻上爬起來,睡眼朦胧地點燃了燭火。此時此刻,在場的每個人心裏,都充滿了忐忑和好奇。
燈光驅散了黑暗,搖曳的燭火之下,呈現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一團怪肉。怪肉四面都長了眼睛,那光線,就是從眼睛裏發出來的。眼睛開阖之際,光芒也随之明滅。
韋滂哈哈大笑,口中歎道:主人所言非虛,這就是傳說中的“煞鬼”吧。
那麽,他是如何處置這個“煞鬼”的呢?我想聰明的你早已猜出了七七八八。他大手一揮,吩咐仆人立即生火,将這團肉扔進鍋裏,配以廚房裏能夠找到的各種調料,親自把它給煮了。
那東西在鍋内散發出極香的肉味,韋滂垂涎欲滴,食指大動。等到鍋裏的東西熟透,撈上來細細切碎,同仆人一同分食了,那些肉甘美異常,他以往吃過的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拟。多年以後,韋滂回想起這頓宵夜,還會露出神往的表情。
這團肉體積不小,韋滂又是一個仗義的人。這房子的主人留他住宿,解決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自己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韋滂還特意爲主人留了一半。
天亮之後,出去避禍的主人一家趕回來了。推開房門,見韋滂等人安然無恙,都十分驚喜。韋滂将他昨晚的遭遇跟主人細述了一遍,并把“煞鬼”之肉,端出來獻給主人。主人一家望着興高采烈的韋滂,個個驚歎不已。
吃完了之後,衆人将剩下的肉渣子丢到了外面,正好被籠子裏面,一頭被捕來正準備宰殺的黃鼠狼偷吃了,而這黃鼠狼,就是當年的張麗華,當然那時候還不叫張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