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嘉蘇坐在拉風的跑車上,發揮二十三年人生中的最高語文水平,最終想到了這樣一套說辭,嗯,簡直完美。
小風呼啦啦掀起了他英俊的劉海,心情那個飛揚啊。
可惜他的智慧結晶最終還是沒派上用場。
這位女士好像并不是像他最初以爲的那樣,是來興師問罪的,從頭到尾她都沒提昨天晚上的事,問的全是有沒有女朋友啊、平時喜歡玩什麽呀的小話題。
不得不說,長得美真的是一個加分項,漂亮的小姐姐對自己笑眯眯地親切又和善,錢嘉蘇便覺得自己真個人都變得柔軟了。
想想反正自己什麽也沒做,錢嘉蘇漸漸抛下了防備之心。
周姈中途接了一個電話,晚上的大餐便臨時更改了地點。錢嘉蘇倒是沒意見的,他對吃的真的沒啥講究,填飽肚子就行。
跟着周姈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城中有名的富人區,夕陽還沒完全落山,别墅裏已經亮起燈光。一進院子便聽到一陣格外動聽悅耳的歡笑聲從某個地方飄來,錢嘉蘇心裏頓時像揣了一萬頭奔跑的小鹿,哇,聽起來好像有很多小姐姐诶!
圈子裏的一個姑娘今天過生日,請了一大幫姐妹和帥哥來玩。丁依依來門口接周姈,見那個高仿愛豆從她車上下來,立刻吹起口哨。
“哎呦哎呦,這不是昨天唱情歌表白的那位小帥哥嗎?”她扭着腰貼過來,笑得像蛇精似的,纖纖素手直接就搭在了錢嘉蘇手臂上,指甲上是鮮豔好看的圖案,小鑽石尤其亮眼。
“你、你好。”第一次碰到這陣仗,錢嘉蘇身體都僵直了。
“别逗他。”周姈關上車門,撥開丁依依在人胳膊上捏來捏去的手,然後指着她對錢嘉蘇說,“這姐姐看着是不是有點可怕?别擔心,後面那群比她更可怕。”
“去你的!”丁依依笑罵,很順從地被她推開,領着兩人繞過花園往熱鬧的遊泳池走。
隔老遠便瞧見一片色彩鮮豔清涼的布料和白花花的細胳膊長腿兒,錢嘉蘇眼睛瞬間直了,omg,比基尼小姐姐!
老太太打來電話,喊向毅回家喝稀飯,剛好小黃的改裝工作已經差不多了,他三兩口吃完剩下的米皮,将所有的小零件裝好,車推到牆邊放着,然後鎖了修車鋪的門。
太陽快要落山,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從老王小吃店旁邊的小巷子穿過去,抄近道回後頭那條街上的陽光小區。
他家就在那兒,跟老太太和經常夜不歸宿的錢嘉蘇一塊住。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洋蔥的味道,已經瘦到脫了形的小老太太正拿着碗盛稀飯,聽到聲音立刻回頭,臉上帶着笑,往他身後瞅了瞅:“小鑫呢?”
“跟朋友出去吃了,不用等他。”向毅走到茶幾前,果然有半碗腌洋蔥,他立刻皺起眉,“怎麽又弄這個,忘了化療的時候多疼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讨好道:“你不讓我吃腌菜我吃不下飯呐,就吃兩口嘗嘗味兒。”
向毅不爲所動,端起菜直接一股腦倒進了廚房垃圾桶。
“哎你這敗家熊玩意兒!”老太太心疼地跺了跺腳,瞪他一眼,嘟囔着轉身出去,稀飯就隻給他盛了半勺。
向毅有些好笑,過去摟着她肩膀在頭上拍了兩下,哄小孩兒似的:“乖啊乖啊。”
老太太生氣地打他的手:“走開走開,别把我假發弄歪了!真煩人!”
向毅先回房間沖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服,清清爽爽地出來陪老太太吃飯,然後帶她下樓散了會步,就送她回房休息了。
他屋裏收拾得格外整潔,被子疊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是多年部隊生活留下的習慣。髒衣服在椅子上擱着,已經能湊一鍋了,他挨個掏了掏口袋看有沒有東西。
打火機零錢摸出來不少,還有一張名片。
很少見的特殊材質,白色底,燙金字,一面印着大元集團的logo,一面是聯系方式。
——周姈,大元集團董事長。
這是那天晚上去吃飯,車好端端停在路邊被撞到,肇事司機留下來的名片。他的車已經有些年頭了,但還很堅強,損壞不嚴重,他自己修好了,沒有找人索賠,不過沒想到,時隔不久竟然以這種方式見面了。
向毅又想到她臨走前那聲自來熟的表哥,扯了下嘴角,随手将名片塞進桌上的鐵盒裏。
陪老太太吃飯散步,洗衣服,看書,玩手機——向毅的夜晚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然後臨睡前,刷到了表弟非常有激情不平淡的朋友圈:【putyourhandsup!】
配圖是一張熱鬧氣息撲面而來的照片,身着泳裝的各色俊男靓女在泳池裏嬉鬧,泳池外的則舉着酒杯搖擺身體似乎在跳舞,背後餐桌上擺放着琳琅滿目的食物和酒水,再往後是燈火通明的三層别墅。
看得出來每個人都很盡興,姿态放縱,笑容恣意,尤其是畫面右下角咧着一口白牙自拍的錢嘉蘇,參加趴體很開心嘛。
往下一撥,看到他們一起玩樂隊的有個小孩兒評論道:好多美女!玩得這麽嗨,說好的身體不舒服呢?[機智]
昨晚錢嘉蘇回來後嘟嘟囔囔很久,不過向毅到最後也沒搞清楚他到底爲什麽突然想不開要去賣身,并且未遂。倒是錢嘉蘇自己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揚言要休息一天散散心從此痛改前非。
但到底還是年紀小,玩性大。向毅點了個小愛心,退出微信,将手機放在一旁。
——03:37
熟睡中被鈴聲鬧醒,向毅眯開發沉的眼皮往電子時鍾瞟了眼,又合上,沒理。激昂的軍歌還在唱着,困意逐漸稀釋,最後他還是睜開眼睛,将手機摸了過來。
不省心的表弟半夜三更還在外面浪,做表哥的也不得安生。
沒來得及接通電話就斷了,是個陌生号碼,他回撥過去,隻響了一下就通了。
“喂?表哥?”有些熟悉的女人嗓音,大概喝了酒,語速有點慢,聽起來比白天那會兒還要輕軟和慵懶。
向毅坐起來,開了燈。“有事?”
總算是找着人了,周姈倚在車門上呼了口氣。晚上有些冷,四周還黑乎乎的,路燈暗得可以忽略不計。
“三金喝醉了,你出來接他一下吧,”她被風吹得打了個哆嗦,“他太重了,我扛不動……”很柔很細,聽起來就有點像撒嬌。
向毅動作迅速地套上衣服:“你們在哪兒?”
“就在你們店門口啊,”周姈又回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修車鋪,不走尋常路的招牌外面弄了一圈小的led彩燈,在一片漆黑的環境裏非常矚目。
“在那兒等着,我馬上過來。”
向毅掐了電話,輕手輕腳走出房間,剛走到門口,聽到老太太在屋裏頭問了一聲:“又出門啊?”
老太太睡得淺,晚上起來上廁所幹嘛的但凡有點動靜她就得醒。向毅折回來,将門推開一條縫兒:“我下去接小鑫,他喝醉了。”
“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老太太咕哝一句,又叮囑他,“别騎摩托啊。”
“就在樓下。”
老太太放了心:“去吧去吧。”
向毅下樓,從小巷子小跑着趕過去,老遠就見一輛車停在門口,纖細的身影靠着車門站着,似乎是覺得冷,抱着手臂抖了一下。
“喝了酒還開車?”空氣裏都是難聞的酒氣,向毅微微皺眉。
這劈頭蓋臉責備的語氣讓周姈有點不爽,但懶得計較,指了指副駕上歪七扭八的錢嘉蘇:“你趕緊把他弄回去吧。”
向毅繞到另一側,彎腰正要拉開車門,熏天的氣味從半開的窗戶沖出來,像無形的一掌,生生将他推後了一步。
艹……他撇開頭,長長出了一口氣。怪不得那麽冷她還一直站在外面等。
目光轉向對面,發現周姈剛好也在看着他,表情有小小的幸災樂禍。
“你們店應該可以洗車吧,這個也要麻煩你洗一下了。”她伸手在車頂拍了拍,不知道是不是向毅的錯覺,她的語氣聽起來還有點小愉快。
“裏面這些,”她隔着窗戶指了指,眉尖擰出嫌棄的形狀,“能拆掉的都拆掉吧,我再換套新的。”
向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片刻後才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打開車門通着風,等味道不那麽毒了,向毅俯身将扭成一個神奇姿勢的錢嘉蘇提拎出來。先上下掃了一通,确認他除了嘴角有一點殘留物身上并沒有被污染,才一把将人扛起來。
錢嘉蘇的身高沒有180也在175之上,雖然身材偏瘦看着很弱,但一個成年男人,體重至少是有60公斤的——他就那麽抗麻袋似的把人往肩上一抗,輕輕松松。
周姈還沒來得及收回微訝的目光,他又轉過身來,語氣不容拒絕地道:“你跟着我。我先把他弄回去,待會兒送你回家。”
把她當成他的小跟班兒了?周姈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沒動。“不用了,我已經叫人來接我了。”
“那到我家等,你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向毅态度很堅持,站在那裏盯着她,大有她再不過去就直接過來逮人的意思。
擔心她的安全?這種感覺對周姈來說挺陌生的,她看着僅僅一面之緣的男人,莫名其妙很想笑,最後當然是繃住了,堪稱乖巧地點頭:“那好吧。”
她從善如流地走到過去,向毅又說:“你走前面。”
周姈看他一眼,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在他偶爾的一句指揮下,順着漆黑的馬路走了一段,拐進更加漆黑的小巷子裏——這犄角旮旯的地方想要做點什麽違法亂紀的事還真的挺合适的呢。
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過頭來,臉上帶着點笑說:“诶,我就這麽跟一個陌生人走,不是更危險嗎?”
向毅克制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用擔心。”
這個回答讓周姈很有興趣地揚了揚眉,“是因爲我對你沒有吸引力?”
她幹脆停下來,好奇又認真的眼神地盯着他,非要問個答案似的。向毅跟着停住,黑黢黢的目光回視着她,半晌沒出聲。
周姈也沒堅持,跟他對視幾秒鍾,歪了下頭,特别自信地評價一句:“你看人的品味還真是随了你的衣品。”
她轉身繼續往前走,一邊又問:“表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向毅對這個女人自來熟的稱呼無動于衷,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她突然身體一歪,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猛地向一側倒去。他連忙騰出一隻手,精準地攔腰将人撈回來。
“哎,吓我一跳!”高跟鞋走夜路果然不方便,周姈攀着他才站穩,一隻手心有餘悸地摸着胸口,另外一隻剛好抓在他上臂石頭一般結實的肌肉上。
——不過他的身體比石頭要燙人多了。
這個念頭一冒頭,腰上灼熱的觸感也變得異常清晰,周姈若無其事地把手拿開,沖他微微一笑,“謝謝。”
向毅收回手,把肩膀上的“麻袋”往上颠了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