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鍾結束營業,駐場歌手錢嘉蘇high唱一整晚,嗓子都快冒火了。
跟他關系最鐵的服務生小蔡拿出一個幹淨的杯子,“今天的演出還不錯,我看下面氣氛挺好的。”
錢嘉蘇潇灑地撸了一把已經汗濕的劉海,“還行吧。”語氣裏卻是掩飾不住的小驕傲。
“别說,你剛才表白那出還挺有效果。”
錢嘉蘇卻反常地沒接話,敲了敲桌子催他:“快點,渴死了!”
小蔡鬼鬼祟祟地四下瞟了瞟,其他人都在打掃衛生,沒人注意這裏。他倒好水,偷偷摸摸将一張紙條壓在下面,推到錢嘉蘇面前,擠了擠眼睛。
錢嘉蘇有些莫名其妙,先将整杯水一飲而盡,長長舒了口氣,這才打開紙條。
上面隻有簡單幾個字:休頓國際酒店2333等你
他一愣:“哪來的?”
“你送酒的那位美女留給你的。”小蔡捂着嘴巴說得很小聲,唯恐誰聽到似的,滿臉都是“我懂得”的暧昧。
那個女的啊……
這是約他共度*的意思?節奏會不會太快了點?而且這個休頓國際,可是五星級酒店诶!錢嘉蘇捏着觸感光滑的小紙條,舔了舔嘴唇。
怪不得聯系他那個人說這女的有錢又好搞,啧。
說實在的,起初他還以爲對象是個老巫婆,沒想到實際是個身材非常正點的美女。如果早知道,他肯定會答應地更果斷。
錢嘉蘇把紙條揣進牛仔褲口袋,吹着小口哨,春風得意地出門取座駕。
休頓國際距離酒吧街并不遠,兩個街區之外。錢嘉蘇騎着奶黃色小電瓶車,二十分鍾就到了。
這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築,氣派恢弘,煜熠的燈光與極具現代氣息的建築相得益彰,處處都散發着令小貧民怯場的逼格。
錢嘉蘇住慣了低矮的居民樓,第一次來這種連地磚都閃爍着人民币光輝的酒店,頓時覺得緊跟時尚潮流的韓範兒金色小卷發也拯救不了他渾身掩飾不住的窮癌氣息了。
再次低頭看了看散發着好聞香水味的小紙條——2333,這房間号真的不是在嘲笑他?
門前停車區停着幾輛豪車,其中一輛紅色法拉利看着蠻眼熟,應該就是今天他踹了一腳的那個吧。錢嘉蘇把座駕小黃塞到兩輛車之間的縫隙裏,上鎖,拍了拍牛仔褲,這才有點忐忑地走向宮殿一般輝煌的大堂。
“你好,我,我來找……那個,2333房間怎麽走?”錢嘉蘇磕磕巴巴地說着,懊惱地想捶胸頓足,md他在舞台上帥氣逼人的巨星範兒到底跑哪裏躲起來了。
前台小姐立刻微笑着道:“您好,您是錢三金先生吧?”
“啊?啊,我是……”他是有個本名叫錢鑫,但錢三金是什麽鬼啊!他明明改了藝名叫錢嘉蘇,爲什麽她會知道!
“請跟我來。”前台小姐向旁邊的人小聲交代一句什麽,微笑爲他帶路。
一路帶領他來到2333門前,前台小姐甚至幫忙按下了門鈴,錢嘉蘇在後頭偷偷提了下褲腰,心下感慨着,五星級酒店的服務果然跟一般的快捷酒店不能比啊,這麽到位。
接着又聽她頗爲恭敬地向着門内道:“董事長,您的客人到了。”
董、事、長?
錢嘉蘇傻眼了。
幾秒鍾後,門從裏面打開,确實是錢嘉蘇認識的那張臉,甚至妝容都沒變,隻不過那身性感的包臀短裙已經換成了休閑舒适的家居服。
周姈沖前台小姐擺了擺手,然後對滿眼震驚的錢嘉蘇微微一笑:“進來吧,三金。”
依舊沉浸在怔愣中的三金反應不及,傻呆呆地進了門,又在她的指揮下坐下。
豪華至極的總統套房,桌子下面的地毯都比他值錢,錢嘉蘇将屁股放到大概也比他貴的真皮沙發上,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二十分鍾前那股子馬上要睡到性感美女的激動心情已經不複存在。
茶幾上擱着一瓶提前醒好的紅酒,周姈慢悠悠倒了兩杯,一杯塞到他手裏,另一杯擎在纖細的指間,坐到了他側面的單人沙發。
“……謝謝。”錢嘉蘇立刻吞了兩大口,想把不知道遺失何處的膽子找回來。
周姈則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紅酒杯在手裏輕晃着,燈光下映射出漂亮的色澤。
“那個,你讓我來這裏……有事嗎?”膽子已經碎的粘不起來,錢嘉蘇很慫地問。
周姈依舊保持着那種看起來很平靜的微笑,明明看着年齡也不大,不知道爲什麽卻透着一種和藹的長輩般的慈愛。
“她們給了你多少錢?”她語氣不疾不徐地問。
那一瞬間錢嘉蘇心裏猛一咯噔,渾身的肌肉都反射性緊繃起來,腦海裏有個小人兒舉着白旗哭喊着完蛋了露餡了要死了,另外一個甩着鞭子追着他跑,一邊叫嚣着讓你丫的見錢眼開老子抽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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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小時之前。
後門,周姈繞了一大圈,終于找到一塊空地,将跑車塞進去,熄火,剛好堵在一道鐵門前。
打開車門邁出腳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是裙擺曳地的宴會禮服,她啧了一聲退回來,從某個犄角旮旯裏扒拉出一件短裙,三下五除二換上。
鐵門從裏頭打開,一個瘦削男生舉着電話滿臉煩躁地出來,一頭微卷金發,緊身牛仔褲滑闆鞋,黑色骷髅t恤,韓範兒潮男。
被車擋了路,暴躁的潮男擡腳就要往上踹,腳都伸出去一半才發現鞋下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紅色跑車,吓得立時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往回縮腳,然而收勢已經不及,鞋尖從光滑的車身上蹭過。
隻是輕輕的摩擦,潮男卻十分惶恐,一個趔趄後幾乎是撲着半跪了下去,用袖子蹭了蹭,然後心驚膽戰地四下瞄了一圈,轉身就往回跑。
周姈在車裏目睹了一切,忍不住笑出聲來。
整理好衣服,從儲物櫃裏摸出一個東西套到左手上,下車推開了鐵門。
潮男正在門後狹窄昏暗的過道裏面朝着牆打電話,手指摳着一塊快要脫落的牆皮,嗓音倒是蠻好聽的。
“長得像明星是我的錯嗎?你丫愛找誰找誰,反正老子不去伺候什麽老巫婆!”潮男從口袋裏掏了根煙叼着,又摸索摸索掏出一個打火機,往嘴邊送火的時候突然嘶了一聲,反手将打火機扔掉,揉揉差點被燎到的鼻子。
“……說話算話?”大約是彼端許諾了令人心動的條件,他的态度明顯有了松動,“……那行吧……那你把照片發我手機上……嗯……”
談好一筆交易,潮男心情不錯地挂掉電話,一回頭與周姈四目相對,他眼睛往下一掃,接着昂起下巴,吹了聲輕浮的口哨。
周姈眉梢揚了揚,回了一聲比他更婉轉的口哨。
兩人對視幾秒鍾,周姈開口:“我說……”
潮男手裏的電話“叮咚”一聲,有消息進來,他立刻低頭查看,同時頗有範兒地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大姐,不簽名不合影。”
周姈聳聳眉頭,可是,她并不是來要簽名合影,是想爲之前那一腳索賠的啊。
潮男卻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嘟哝着什麽破網速,徑自走了。
酒吧裏頭樂聲喧哄燈光爍爍,周姈一路走來,佻薄的目光和口哨不斷,有膽大的直接湊上來,輕浮的手就要往她腰上攬。被她用一根食指抵着胸膛推開,然後微笑着晃了晃無名指上光芒耀炫的鑽戒。
“抱歉。”
從形形色.色的男女中搜尋到丁依依人時,她正和一個肌肉健碩的外國小哥貼身跳熱舞,老遠瞧見周姈,伸出蔥白玉指,遙遙指了指邊上一個卡座。
周姈回敬一個中指,過去坐下,白襯衣黑領結的服務生立刻送了酒水單子過來,周姈往他胸前口袋塞了幾張鈔票:“不用招呼。”
服務生眉開眼笑地走了。
等丁依依終于玩夠了回來,周姈已經趕走了三波來搭讪的,正翹着二郎腿舉高手機拍照。
“嘿姐妹兒!”丁依依扭着水蛇腰在她旁邊擠着坐下,随手端起一杯酒灌了一半,眼睛往她手機屏幕上瞟,先被無名指上那一坨鑽石閃了眼睛。
“诶我去,你來酒吧幹嘛又戴這個糊弄人?”
“今天沒心情。”
丁依依切了一聲:“你哪天有心情?”
周姈笑了聲,往正前方舞台上努了努嘴:“你看那個主唱,像不像我老公?”就是剛才在後門碰上的那小子,當時燈太暗沒多留意,這會兒才發覺,無論是外形音色,都像極了她愛豆陸嘉禾。
“哪個老公?”問完這句,剛好主唱唱完最後一句擡頭,仰起下巴露出了五官,丁依依立刻驚呼起來,“啊啊啊啊啊陸嘉禾!我腦公我腦公!”
周姈怒罵:“滾,陸嘉禾是我老公!”
“你才滾!你老公在地下埋着呢!”
周姈:“……”
“sorry……”丁依依說完才反應過來,連忙低頭腦門在她膝蓋上磕了兩下,“小姐姐别生氣,我給你磕頭!”
“得了。”周姈擡手在她後腦勺上輕抽了一下,沒往心裏去。
一曲結束,服務生端着托盤送來一杯招牌zaza雞尾酒,微笑着呈給周姈:“美麗的女士,這是我們的駐場歌手特别爲您點的,請慢用。”
周姈挑眉,擡眼看向舞台,剛好對上潮男的視線,後者眨了下眼睛,把陸嘉禾的招牌動作也學得很到位。
“哎呦喂——”丁依依誇張地擠眉弄眼起來。
周姈接過酒杯,沖台上的人微微一笑。
緊接着潮男清了清嗓子,扶着話筒道:“接下來一首歌,送給今晚最美麗的——周小姐,”台下有人發出起哄聲,他嘚瑟地偏了下頭,刻意将嗓音壓低了幾分,“《youheart》”
酒吧立時掀起一陣熱潮,不少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這邊,張望着尋找浪漫告白戲碼的女主角。丁依依也在旁邊起着哄,周姈面不改色地坐着,臨走前托服務生遞了張小紙條。
然後,現在,那個潮男就在她面前坐着,一臉的變幻莫測。
周姈覺得這孩子好像被自己吓到了,往他杯裏又添了點酒,擺出更溫柔的微笑,“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你可以告訴我他們給的價位,然後跟我合作,從我這裏拿走雙倍;當然,也可以選擇不說,我不強求。”
“我能……考慮一下嗎?”錢嘉蘇現在心裏已經是一片驚濤駭浪,能說出這麽一句完整的話都很佩服自己了。
“可以。”周姈将果盤挪到他跟前。
三分鍾後——
僵坐的錢嘉蘇堅持不住了:“我能……去下廁所嗎?”
周姈失笑:“請便。”
錢嘉蘇腳步虛浮地進了水龍頭都是燙金的洗手間,雙腿一軟,癱坐在馬桶上。從屁股口袋掏出手機,飛快地按下一串号碼,撥通。
響了幾聲被挂掉,他繼續撥,三次之後那邊終于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動,接了電話,帶着壓抑的怒氣,不耐煩道:“給你三秒鍾時間。”
錢嘉蘇立刻:“表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