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兒說的話很隐晦,不過她相信以自己相公的聰明才智,一定明白自己在說什麽。
蘇無名淡然一笑:“我們這個南宮大小姐隻怕是藏不住話的。”
“既然如此,你怎麽還讓她跟着出去?”
“他們是兄妹,我若阻止,豈不是更加惡化了我跟南宮隐的關系?若南宮燕不明所以的話,隻怕還要怪罪我這個夫君不通人情呢。”
“可……可若是被人知道湖海散人就是你,那你的麻煩豈不就多了嗎?”
蘇無名淡淡一笑:“放心好了,不會有麻煩的。”
蘇無名說的肯定,溫婉兒雖然不知道蘇無名爲何如此肯定,可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夫君。
其實,在南宮隐提到《三國演義》湖海散人的時候,蘇無名便已然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了,以南宮隐的性格,他斷然不會爲了一本小說一個故事來這裏跟自己耍心機陰謀,他既然來了,必定是受人指使的。
而想到他是屬于李黨的人,那麽他此行目的再清楚不過了,李德裕此時權力正盛,正在到處收羅人才,能夠寫出《三國演義》這樣小說的人也算得上是人才吧,李德裕因此想知道湖海散人是誰,也是說得通的。
而當南宮隐知道湖海散人就是自己的時候,他隻怕心中會很矛盾,他該不該把這個結果告訴李德裕呢,如果說了,李德裕突然給蘇無名加官怎麽辦?自己這麽讨厭蘇無名,這樣做豈不是給蘇無名做嫁衣裳?
可若是不告訴李德裕,他找什麽理由推脫呢?
而就算南宮隐将這件事情告訴了李德裕,那又如何,李德裕對蘇無名還是有點印象的,他很讨厭蘇無名,知道湖海散人就是蘇無名後,他還會想着給蘇無名升官嗎?
對于一個不識擡舉的人,李德裕就算再愛才,也是拉不下這個面子的。
當然,這些都是蘇無名的推測,而正因爲有了這個推測,所以他并不擔心李德裕和南宮隐他們知道湖海散人的身份。
而蘇無名不清楚的是,南宮隐的确是李德裕派來調查湖海散人身份的,不過調查歸調查,李德裕卻并沒有要獎賞湖海散人的意思,他隻是爲了滿足李炎的好奇心才做的調查。
不過不管蘇無名清楚不清楚,當李德裕得知湖海散人的身份是蘇無名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将這個結果告知皇上李炎。
以皇上對《三國演義》的喜愛,若他得知湖海散人是蘇無名的話,皇上一定會嘉獎蘇無名,而且隻會蘇無名以大理寺司直的身份出使還沒有嘉獎,正好以這個借口來進行封賞。可蘇無名并不依附于自己,李德裕雖然爲國爲民,可也有私心,所以他決不允許蘇無名的職位有所提升。
春日的午後,陽光暖暖的,讓人想躺在一把椅子上慵懶的打盹,而就在蘇無名剛搬來一把椅子準備躺上去的時候,門口處突然沖進來一人,那人長的很醜,渾身上下都是風塵的味道,當然,若是離的近了,還能夠聞到酒味。
看到那個人之後,蘇無名猛然一驚,連忙上前迎了上去,可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那人便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走來撲通一下便坐在了蘇無名剛剛搬出來的躺椅上,躺上去之後,他仍舊很生氣,指着蘇無名道:“你說,你說你夠不夠朋友,你離開錢塘縣的時候,爲什麽不跟我打個招呼?等我去找你的時候,竟然被告知你已經離開錢塘回京了,你說你夠不夠朋友吧你!”
蘇無名一臉苦樣,而且頗有些無奈,望着躺在椅子上一副大義凜然摸樣的溫庭筠,蘇無名真的覺得好冤,自己當初離開錢塘的時候,的确是想找到溫庭筠告訴他一聲的,可是派人找了許久,終于在青樓裏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喝的叮咛大醉,無論跟他說什麽,他都是哦哦哦的回應着。
這樣的人,如今卻來怪自己走時沒有告訴他,你說冤不冤。
蘇無名很是無奈,現在喊冤已是來不及,隻得跟着溫庭筠學無賴了。
“溫兄,話可不能這麽說啊,我走的時候怎麽沒有告訴你啊,我明明是告訴你的啊!”
“有……有嗎?”
“當然有啊,難不成你給忘了?我走前一天去青樓找你,問你要不要一起離開,當時你正在溫柔鄉快活,好像還醉的不輕,對我根本不理不睬的,我當時還舉得你見色忘友呢,你倒好,如今卻來埋怨我不夠朋友了。”
溫庭筠對于自己喝酒必醉的德行是很清楚的,所以如今被蘇無名這樣埋怨着,他剛才的盛氣淩人突然不見了,換而的是一副不好意思。
“蘇兄弟,哎呀,蘇兄弟,你咋不早說呢,來來,爲兄給你賠個不是,是我錯怪你了……”
溫庭筠說了一通這樣的話,蘇無名聽着聽着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無妨無妨,隻是溫兄如何找到這裏來的?”
“哼,在這長安城,還沒有我溫庭筠找不到的地方呢,你新搬的地方,我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
在這長安城,溫庭筠的才名與李商隐齊名,隻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李商隐要打聽自己的住處,想來也真不費什麽事。
隻是,溫庭筠這個時候來自己這裏,爲的是什麽呢?爲的是因爲自己甩了他來讨要個說法?亦或者今天自己喬遷之喜,他來賀喜?可一個一身酒味,什麽禮物都沒有拿的人,像是來恭賀喬遷之喜的嗎?
“溫兄果真厲害,走走,既然溫兄來了,這就就不能不喝,我們再喝個痛快如何?”
若是以前聽聞有酒,溫庭筠一定會拍手叫好的,可此時他卻躺在椅子上搖搖頭,道:“不用,今天我不喝酒了,我來就是想問一件事情,你必須老實回答我,不然我不拿你當朋友!”
這是威脅啊,赤露露的威脅,蘇無名微微凝眉,可還是笑道:“哦,溫兄想問什麽?”
“那湖海散人是你吧?”
突然被溫庭筠問及這個問題,倒真讓蘇無名大吃了一驚,溫庭筠都已知道了這些事情,他回京城應該不是一兩兩天了吧?
“溫兄何時回的京城?”
“回來半個月了!”溫庭筠回答的很是随意,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個問題對蘇無名來說有多震撼。
看着溫庭筠那不屑一顧的樣子,蘇無名真恨不得掐死他,都回來一個月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看自己,這那裏是朋友嘛。
“溫兄又在青樓喝了半個月的酒?”
“咦,你怎麽知道的?”
此時蘇無名若嘴裏有水,他真想噴溫庭筠一臉,蘇無名尴尬的笑了笑:“猜的,隻是溫兄爲何突然問在下湖海散人的問題呢?”
“沒什麽嘛,在青樓跟那些姑娘在一起玩,聽他們說長安城出現了個才子,湖海散人,最善寫小說,我心想整個長安城,有如此才情的除了你蘇無名外還有誰,所以就來問問了。”
“溫兄的才情可比在下的不知高明多少,你說我才情好,豈不是在暗示自己的才情無人可及?”
溫庭筠一點也不舉得難爲情:“算是吧,你快告訴你,那湖海散人到底是不是你。”
蘇無名很是無奈的聳聳肩:“好吧,是我,現在你滿意了吧!”
溫庭筠一時長大了嘴巴:“真的是你?”
蘇無名愕然:“你剛才不會是瞎猜的吧?”
“我剛才隻想跟你開個玩笑啊,你那裏有什麽才情嘛!”
蘇無名真的生氣了,他真的狠不能将溫庭筠從躺椅上拽下來,然後一腳将他踹出自己的家門。
可就在蘇無名準備這樣做的時候,溫庭筠突然很識趣的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扭頭看了看還在搖晃的躺椅,溫庭筠突然問道:“剛才你說什麽,要跟我好好大醉一場是不是,酒呢,拿酒來!”
“沒有了,都喝光了!”
“蘇兄弟,你就别說假話了,我知道你藏的有酒,趕緊拿出來。”
“沒有,就是有,也不給你這個人喝,虧我拿你當朋友,你卻如此捉弄我。”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趕緊把酒拿出來,不然我可就要到處宣揚,說湖海散人是你蘇無名啦?”
剛才蘇無名的确生氣了,可面對溫庭筠這樣一個厚臉皮的人,他生氣倒真的對他一點用沒有,最後很是無奈,隻得借這個台階下。
“先說好啊,酒可以給你喝,但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告訴任何人。”
“放心放心,我這個朋友很靠譜的。”
蘇無名輕歎搖頭,這個朋友若真靠譜就怪了,命人将酒拿來之後,溫庭筠便是一番猛灌,喝的叮咛大醉的時候,他突然搖搖晃晃的向外面走去,而且邊走邊喊道:“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