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如今香山寺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可香山寺名下良田還是有不少的,如果悟通和尚被殺,那悟達和尚未必不能當上這香山寺方丈。
爲此,蘇無名決定去見一見悟達和尚。
悟達和尚的住處很是偏僻,與整個香山寺格格不入,就好像整個香山寺已經将他摒棄了似的。
小小的庭院裏隻有一兩棵枯樹,枯樹光秃秃的,連葉子都沒有了,一陣寒風吹來,猶見半生蕭瑟。
寒風之中,一名和尚坐在門前石階之上,和尚面容清瘦,雙眉白而長,此時和尚正閉目凝神,隻在蘇無名等人的腳步聲近了之後,才微微睜開雙眼,雙眼很是清澈,仿佛是從天上留下的水。
悟達和尚似乎已經知曉蘇無名等人的身份,微一拱手之後,請蘇無名等人在前面坐下,前面有一石凳,可坐五六人,是平時悟達和尚跟弟子講經用的。
蘇無名等人并未推托,直接坐了上去,而後,蘇無名這才淡然一笑:“你知道我們是誰?”
悟達和尚也是淡然一笑:“香山寺的事情我的弟子都跟我說了,蘇大人的聰明才智貧僧也略有所聞,所以貧僧早在此等候蘇大人了。”
“這麽說來,你是知道自己有嫌疑了?”
悟達和尚笑着點點頭:“當初師父去世,我與悟通師弟争奪方丈之位,奈何貧僧悟性沒有師弟高,落了下成,如今師弟被人所殺,蘇大人懷疑到貧僧頭上,是早晚的事情。”
蘇無名笑了笑,其實若非悟通和尚的弟子提及,他隻怕是永遠都不知道香山寺還有這麽一位悟達和尚的。
“既然你已經知曉,那麽可有辯解?”
悟達和尚搖搖頭:“無需辯解,貧僧殺不得人。”
“哦,這是爲何?”
悟達和尚指了指自己的雙腿,道:“自從方丈之位被師弟奪去之後,貧僧的這條雙腿已經廢了。”
“廢了?”衆人很是吃驚,他們實在不能相信,眼前的這個和尚的雙腿竟然廢了,他說的是真的嗎?
蘇無名身邊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懂醫,悟達和尚的雙腿是不是廢了自然不好證明,不過想要知道悟達和尚的雙腿是不是真的廢了,也并非一點辦法沒有,腿上的穴道很多,有很多穴道隻要碰一下雙腿就會有反應的,如果悟達和尚的雙腿真的廢了,那蘇無名敲打幾下他的穴道,他的腿應該不會動彈才是。
“本官正在破案,很多事情不能隻憑一面之詞,不知你可願讓本官試探一番?”
悟達和尚将雙腿從身下拉了出來,然後讓蘇無名試探,蘇無名上前敲了幾個穴道,悟達和尚雙腿毫無反應,蘇無名對自己的試探很自信,見此,隻得歎息一聲,道:“你的雙腿怎會殘廢的?”
悟達和尚的臉上并無一點惋惜之色,隻淡淡一笑,道:“說來慚愧,與師弟争奪方丈的位置失敗後,我便在這個地方苦修,一坐半年,結果半年之後,就成了這樣子,如今世事滄桑變化,我已看透,惟願今生能參悟佛法,了卻半生浮雲。”
悟達和尚的話蘇無名是不喜歡的,因爲他很是看不起這些和尚所謂的四大皆空以及重重沒有脾性的作爲,不過個人追求,他也不便多言其他。
如今悟達和尚既然雙腿廢了,他自然是殺不得悟通方丈的,既然如此,蘇無名隻得去問另外一個問題。
“實不相瞞,貴寺的佛珠不見了!”
聽到蘇無名說出這話,悟達和尚臉上頓時一驚,用一種簡直不敢相信的音調問道:“什麽,我香山寺的佛珠不見了?”
人生在世,到底是不能四大皆空,了無牽挂的。
蘇無名暗暗一笑,随後将佛珠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問道:“這佛珠何以如此寶貴?”
悟達和尚歎息了一聲,兩人說了這麽久的話,他第一次歎息,歎息過後,這才說道:“實不相瞞,那佛珠并不十分珍貴,不過是香山寺的開寺祖師生前挂在脖間的一粒普通珠子罷了,不過這珠子有雞蛋大小,通體毫無一點瑕疵,祖師生前很是喜歡,後來傳了下來,成了我們香山寺的鎮寺之寶,并且成了方丈的信物,當初師父圓寂之前,将佛珠藏起,給我們幾位師兄弟說了一句佛語,要我們參悟,參悟了就能夠找到佛珠進而繼承方丈之位,師弟最先參悟,他也就成了方丈。”
“就這些?”蘇無名有些不敢相信,隻是一粒很普通的珠子,外人若是得來,也是賣不了大價錢的,何以爲此殺人。
難道兇手仍舊是香山寺内的人,可香山寺内的人就算得到了佛珠,隻怕也是不敢拿出來的吧。
這個時候,悟達和尚搖了搖頭:“自然不會這麽簡單,爲了弘揚我寺佛法,在這幾十年間,那佛珠已經被我們宣揚的神乎其神了,在那些佛教徒眼中,佛珠中蘊含着無窮的力量,能夠讓他們實現任何的願望,想來兇手殺人,便是爲了這個吧。”
世人愚昧如斯,蘇無名輕歎一聲後,帶人離去了,既然悟達和尚不是兇手,那他們隻有去尋找真正的兇手。
兇手既然能夠做出爲佛珠殺人的事情來,想來必定是聽說過佛珠的那些傳聞的,爲此他得到佛珠之後,少不得要許一些願望,而像兇手這樣的人,他的願望隻怕是俗不可耐的。
而俗不可耐的願望,一粒普通的佛珠自然無法實現,那麽當兇手發覺佛珠并不能給他帶來力量的時候,他會怎麽做呢?
香山寺佛珠被盜的事情蘇無名嚴密封鎖了,并且在下山之後,蘇無名悄悄找來了幾名衙役,讓他們假扮成收購珠寶的商人,在整個錢塘縣城到處轉悠,那兇手發現佛珠很是普通,丢了又可惜,想必是會拿來換錢的吧。
将那些衙役分派出去之後,大家便隻需要呆在家裏等消息便是,這件命案從一開始的混亂到各個嫌疑人的排除,已經過了好幾天時間了,兇手也應該發覺佛珠很普通了,而且縣衙一點沒有傳來懷疑兇手是另外一人的消息,兇手應該覺得自己很放心,賣佛珠,興許正是他此時心中所想。
将衙役派出去之後的第二天正午,縣衙那邊傳出了消息,說衙役抓住了一個十分可疑的人,那人向人兜賣佛珠,剛好被假扮成商人的衙役給抓住了。
那是一個很清瘦的年輕男子,大概不過二十多歲,長的十分瘦弱,頭發微黃,給人的感覺就是營養不良,他被抓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低頭不語。
蘇無名等人來到縣衙之後,問錢勝道:“那珠子可讓香山寺的和尚辨認?”
“回蘇大人話,已然辨認,正是香山寺丢失的佛珠啊,這個人,正是在街上賣佛珠的人。”
此時的錢勝聰明了很多,雖然眼前的男子是賣佛珠的人,可他并沒有說他是兇手,因爲他覺得蘇無名不喜歡沒有證據便說别人是兇手這種事情。
而事實确是如此。
蘇無名望了一眼那名男子,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此時的眼神暗淡無光,他看了一眼蘇無名,用一種很是低沉的聲音說道:“杜宇。”
蘇無名點點頭:“這佛珠耐香山寺的佛珠,而且是在香山寺悟通方丈被殺時丢的,如今佛珠在你手中,你可承認殺人?”
殺人二字從蘇無名口中說出之後,杜宇神情突然一變,想來他雖然毫無生氣,可殺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嚴重的事情,他身心受到震撼,也是必然。
隻是此時的他,卻又那裏能夠辯駁得了呢?
沉默,許久的沉默。
而許久的沉默過後,杜宇點了點頭:“悟通方丈是被我殺死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殺人就是殺人,無論是否是故意,他都殺了人,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如今,香山寺發生的命案總算是要破了,隻是還沒破,一件案子的了結,是需要動機和殺人經過的,這些都必須記錄在案,不然隻簡簡單單說兇手是誰,是不符合規矩的,而且上報到吏部,吏部的人也不會通過審批。
蘇無名并沒有理會杜宇所說的不是故意殺人這句話,他隻是很冷淡的說道:“将當時的事情說一說吧,包括你殺人的動機。”
杜宇張開欲言,可最後還是歎息了一聲,并沒有将自己想說根本沒有動機的話說出來,他沉默了一會,道:“我……我聽說香山寺的佛珠很靈驗,就想着能夠偷來,那天我上了香山寺之後,就偷偷進了悟通方丈的房間,可正當我找佛珠的時候,悟通方丈卻回來了,我一時心急,就躲在了悟通方丈的衣櫃裏。”
杜宇說到這裏停了一停,想來是覺得後面的話語說出來實在有些不雅,所以有些猶豫,該怎樣将當時的事情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