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陰,錢塘縣城上空飄着黑雲,黑雲壓城,讓這個深秋更加的蕭瑟起來。
蘇無名等人起床之後,本想到處走走,可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府上的時候,他們蘇府的門突然被人給敲開了。
門開之後,外面站着一名男子,蘇無名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覺得很眼熟,可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蘇無名還未開口,那人先是微一拱手,道了聲蘇大人。
這男子的動作讓蘇無名覺得更是熟悉,而且跟縣衙的那些衙役很像,突然間,蘇無名想起來了,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縣衙的衙役,隻是如今他突然脫去衙役的服飾,讓他一時間沒能認出來。
林雲平時跟這些衙役多有交往,所以他看到這名衙役後,立馬迎出來喊道:“杜飛,你怎麽穿便裝來了?”
林雲的話讓蘇無名想起了眼前衙役的名字,隻是他很疑惑,請那杜飛進了庭院後,笑着問道:“你來這裏,可是有什麽事情?”
杜飛點了點頭,卻又顯得有些猶豫,許久後,才開口道:“蘇大人,這事屬下說出來,有些有悖身份,可屬下又不想大人被人陷害,這才冒着危險前來給蘇大人送信的。”
一聽杜飛這話,蘇無名頓時有所醒悟,于是連忙問道:“可是李同的伯父李景道大人之事?”
杜飛點點頭:“李大人今天中午可能就要趕來了,錢大人爲了推卸事情,想将斬殺李同一事全部推到蘇大人身上,爲了避免蘇大人與那李大人先碰面,他已經命人嚴密監視城門,就等李大人趕來了。”
杜飛說完,蘇無名一驚,這錢勝膽小怕事他是知道的,隻是他沒有料到,錢勝竟然連落井下石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這個時候,唐雄很是憤怒,道:“這個錢勝,讓俺老唐去滅了他。”
唐雄說着,這便要跨步而出,蘇無名眉頭微凝,喝止道:“胡鬧,那錢勝是朝廷命官,就是我也不能随便打他,你要滅他,是不要命了嗎?”
“蘇大哥,可……可那錢勝欺人太甚!”
大家都知道錢勝欺人太甚,而他們應該早料到的,他們剛來錢塘縣城的時候,錢勝便給蘇無名送來了禮物,要賄賂他,當時他們就覺得錢勝這錢來路不正,隻是因爲初來乍到,有些地方還要仰仗錢勝的幫忙,所以一直沒有拿他開刀。
沒想到,他們還沒有開始調查錢勝,這錢勝倒最先陷害起他們來了。
而就在蘇無名沉思的時候,溫婉兒突然看着杜飛問道:“你是錢勝的手下,爲何來我們這裏通風報信?”
杜飛面頰微紅,道:“實不相瞞,屬下一直都很仰慕蘇大人的本事和爲民辦事的情懷,聽聞錢大人要陷害蘇大人後,屬下心中着實不忍,這才來此通風報信。”
杜飛的話雖然沒有消除溫婉兒的疑慮,不過對他的警惕卻是小了不少的,她望了一眼蘇無名,道:“相公,如今我們該怎麽辦?”
蘇無名淺淺一笑:“在家歇着,什麽都不幹,等那李景道大人自己找上門來!”
大家相互張望,有些不解,杜飛有些急促,許久後說道:“大人,那李景道手中握有重兵,能不得罪他,最好不要得罪他,屬下覺得,不如趁她們還沒來,你們趕緊想辦法應對才是。”
大家也都覺得杜飛說的沒錯,面對李景道這樣的人,她們必須要有準備才行。
可蘇無名卻搖了搖手:“杜飛,此事本大人日後會謝你的,現在你先回去吧,記住,回去之後,一切都聽錢勝調遣,不可讓他看出你來此報過信,知道嗎?”
“這是爲何?”
“哪裏那麽多爲何,蘇大哥讓你怎麽作,你就怎麽作便是!”唐雄等着杜飛吼道,杜飛連連應着,然後急匆匆離開了蘇府。
卻說杜飛離開之後,南宮燕問道:“蘇郎,這杜飛可信嗎?”
蘇無名淺淺一笑:“自然的可信的,不然他也不會跑來告訴我們這件事情了。”
“那如今我們該如何應對李景道?”
“其實我們現在要應對的并非李景道,而是錢勝!”
大家相互張望,根本不明白蘇無名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蘇無名淺淺一笑,然後在他們幾人耳邊低語了一番,他們幾人聽了蘇無名的話後,頓時喜上眉梢,連連稱高招。
秋風更濃烈了一些,秋意也更寂寥了些,蘇無名和溫婉兒她們坐在庭院裏欣賞滿樹枯葉零落,仿佛是在看一段悲歡離合的故事,天上黑雲更重,也更近,仿佛随時都有可能砸下來壓跨這錢塘縣城。
中午時分,風更狂了一些,而且其中還夾雜着絲雨,絲雨随風刮着在人臉上,給人一種涼涼的感覺,很舒爽,可誰都清楚,絲雨隻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奏罷了。
錢勝在縣衙悠閑的等待,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隻要蘇無名和李景道幹上了,他就可以繼續在錢塘縣作威作福了,他甚至想着,等蘇無名被逼走後,他要加緊斂财才是,甚至再娶幾房妾室,如果可以,他還想……
就在錢勝這樣想着的時候,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來,錢勝見那衙役如此驚慌,臉上頓時露出冷色,道:“何事如此驚慌?”
“大……大人,那李景道大人進城了!”
“哦,李大人來了?快,快備轎,絕對不能讓蘇無名搶先見到李大人!”
錢勝就這樣急匆匆的趕了去,在街道半途,他遇到了李景道的車隊,李景道手中有兵權,是個軍人出身,所以平時無論去哪裏,都是騎馬而行的,他的高頭大馬在錢塘縣城上慢步行着,他的臉上有悲傷,也有憤怒。
錢勝見到李景道之後,立馬下轎要述說蘇無名的種種惡行,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李景道頓時怒道:“來人,将這錢勝給我抓起來,回縣衙,看本大人如何處置他。”
錢勝根本就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呢,這李景道怎麽就突然向自己發難起來?
兩名士兵扣住了錢勝,錢勝連連高呼饒命,他本想求饒,說殺死李同的是蘇無名,可在這大街之上,人這麽多,他又實在張不開口,最後隻得先忍着,等到了縣衙再說,畢竟他相信,自己身爲朝廷命官,這李景道就是再憤怒,他也不敢無緣無故的殺了自己給他的侄兒洩憤報仇。
就在士兵押着錢勝回府的時候,天空之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來,接着,便下起傾盆大雨來,大雨呼嘯而過,風狂的卷起了點點風塵,街上的行人很快的消散開來,李景道騎在馬背之上,罵了句晦氣,然後加速向縣衙趕去。
卻說蘇府,在下雨傾盆而來的時候,他們一群人正在家裏吃午飯,而且吃的很開心,因爲剛剛有人來報,說錢勝被李景道給抓了。
南宮燕端起一杯酒,先喝了一口,然後說道:“相公的辦法就是絕,那錢勝想陷害我們,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嘗嘗我們的厲害!”
“沒錯,蘇大哥就是厲害,讓我們散布出消息,讓錢塘縣城的百姓都稱贊錢勝不畏強權,殺了李同,那些百姓都敬重蘇大哥,這點忙,他們還是肯幫的,就是讓那錢勝落了個好名聲,真是便宜他了。”
南宮燕和唐雄兩人這番說完,溫婉兒淺笑道:“那好名聲給了錢勝倒也無所謂,隻怕我們這個計策,能夠讓錢勝一時受罪,等那李景道聽了錢勝的話,恐怕還是會找我們算賬的吧。”
溫婉兒這話說完的時候,外面又是一聲驚雷響起,大家将目光投到蘇無名身上,想聽聽他有什麽辦法沒有。
蘇無名聳聳肩:“其實那李景道并非笨蛋,他侄兒做了什麽事情他豈會不知道,他今天趕來,發現李同已然被殺,他除了憤怒外什麽都做不了,如今他将錢勝抓起來,也無非是爲了洩憤罷了,他豈會不知,以錢勝的本事,哪裏敢殺他的侄兒?”
大家聽得蘇無名這話,覺得也有道理,隻不過,雖然覺得有道理,他們也都清楚,今天李景道在錢塘縣城洩了憤,他日必定會找蘇無名報仇的。
外面風雨更狂了一些,蘇無名舉起酒杯勸酒,對他來說,那個李景道不足畏懼,今天他能夠讓李景道把怒氣撒到錢勝身上,改日他也能讓這李景道知道與自己爲難是沒有好處的。
驚雷大作,縣衙内的氣氛有些緊張,李景道狠狠的罵了錢勝一頓後,錢勝這才将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當然,其中少不得添油加醋,把所有罪過都推到蘇無名身上。
錢勝說完,李景道臉上怒色未消,他甚至一句話都沒說,不過在他的心中,卻是恨極了蘇無名的,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終有一天,他要蘇無名付出代價。
風雨更狂了,縣衙庭院裏飄滿了落葉,秋似乎在這一場風雨中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