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府的氣氛有些異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蘇無名身上。
蘇無名淺然一笑,道:“本來本官也解不開這個謎題,按理說你被綁匪綁架,你怎麽可能逃脫呢,可是當丁大人調查到了因和尚是當年那夥土匪的餘孽之後,本官立馬覺得這些謎題根本就不算什麽了,那些假和尚跟了因和尚是一夥的,而你與他們也是一夥的,他們幫你綁架戚芳,并且給你制造不在現場證明,這樣一來,你便可去殺戚發了。”
蘇無名說完這些,衆人才終于明白,爲何在丁威說出了因和尚的事情之後,他會那麽興奮。
可這個時候,方仁卻隻淡淡一笑:“動機呢,就算蘇大人的這個不在現場證明能夠成立,可動機呢?”
衆人也都很想知道動機,他們實在不明白,這方仁有什麽理由殺人。
蘇無名微微抖動了一下眉毛,聳聳肩,道:“其實你殺人的動機本官并不确定,不過卻也可以推測一番,你既然能夠跟了因和尚勾結到一起,殺人後又多刺了幾刀以洩憤,向來定然十分痛恨戚發,而據本官所知,戚發平時并不與人結怨,你又怎會如此痛恨戚發呢?那天去你府上與你談話,得知你父親生意失敗家道中落,可事情真是如此嗎?”
蘇無名說着,望了一眼方仁,好像要方仁承認自己的罪行。
可方仁就算被蘇無名說到了痛處,他也不會如此輕易承認的。
這個時候,蘇無名繼續說道:“當然,懷疑你另外一個動機則是戚家的錢财,戚仲曾經提出交還戚芳戚家店鋪的經營權,戚芳一介女子,面對此事按理說應該猶豫一下的,可她并未猶豫,很是直接便接下了經營權,當本官發現這點之後,便懷疑她可能被人操縱了,這樣說也行,她可能被人囑咐過這件事情,亦或者她被人暗示過這點,如果戚芳拿到了店鋪經營權,那麽誰與戚芳成親,誰就有可能成爲這戚家偌大财産的所有者,是與不是呢?”
蘇無名這話說完之後,方仁的臉色已經微微有變,而戚芳更是突然渾身發軟,跌倒在地,她指着方仁,眼睛含淚道:“兇手真的是你?”
戚芳的語氣中很是複雜,有不信,有不甘,更有說不出的苦楚。
見戚芳如此,蘇無名嘴角微微淺笑,他很清楚,戚芳既然能夠說出這樣一句話,那就說明他剛才推測的幾種動機有一種是被戚芳驗證了的。
方仁臉色很差,他甚至因爲緊張而後退了一步,不過他剛後他,衙役便突然沖了上來。
蘇無名覺得他已經穩操勝算了,他望着戚芳,問道:“戚芳姑娘,可是他曾經對你說過什麽?”
戚芳淚眼婆娑,點點頭:“他曾經對我說過,我堂兄對我戚家财産很是觊觎,要我找機會一定要弄到自己手裏,他殺人定然是爲了我戚家财産!”
戚芳的話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的敲在了方仁身上,大家将目光投向方仁,想要他承認罪行,此時的方仁被衆人逼迫,突然感覺很絕望,絕望的突然對生失去了信心。
而就在這個時候,了因和尚突然跪下求饒道:“諸位大人,這一切都是方仁的主意,請諸位大人繞了貧僧吧,貧僧已遁入空門,這俗世間的事情,與貧僧一點關系沒有啊!”
見了因和尚也出賣自己,方仁突然感覺到一股悲涼襲心,他突然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望着蘇無名說道:“沒錯,戚發的确是被我所殺,不過你剛才說的那些動機,卻并非我殺人的真正動機。”
能夠讓方仁在殺人之後又捅了幾刀的,絕非貪圖财産這麽簡單,蘇無名望着方仁,做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如今的方仁已經别無選擇,他仰首望天,許久後歎息一聲,道:“十幾年前,我方家的生意做的很好,雖說不能富甲一方,可比之其他人家,那絕對是不差的,可是有一天,家父出門做生意,途中遇到了那夥土匪,本來商量好,隻要我們拿錢去贖人,就沒事的,可這戚發,卻爲了朝廷的一點賞銀暗自向府衙報案,最後導緻府衙不顧我父親生命安危,派人剿滅那幫土匪,後來那幫土匪是被朝廷給剿滅了,可我父親卻也在慌亂之中被人打傷,救回去後沒多久便去世了,從那之後,我方家一蹶不振,有時隻能靠變賣家産爲生,從我父親去世那一刻起,我便暗暗發誓,終有一天,我要讓戚發付出代價,我不僅要玩弄他的女兒,還要殺了他,得到他戚家的所有産業。”
方仁的眼睛瞪的很大,裏面充滿了憤怒,蘇無名和丁威等人聽了這些,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來,世事難料,有時一件不經意的行爲,便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勾搭上戚發的女兒之後,我便一直找機會殺了戚發,這個機會本不好找,可當我與戚芳在白音寺約會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白音寺的住持了因和尚很眼熟,當年我雖是小孩子,可來我家勒索錢财的幾個土匪的面目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當我發現他是當年土匪中的一個之後,我很憤怒,恨不能立馬殺了他,隻是當我準備殺了他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如何殺死戚發,而我自己又能安然無事的方法。”
“了因和尚躲在白音寺内,過慣了平靜生活,我以将他的真實身份報之朝廷作爲威脅,他不敢反抗,隻能聽任我的安排,當我掌控了了因和尚之後,便再次約戚芳到此,并且要了因和尚在我們離開之後,将我們幾人綁架,随後則迷暈戚芳,好讓我去行那殺人之事。”
“殺了人之後,我繼續裝成被綁架的樣子,後來蘇大人倒白音寺調查,我覺得我和戚芳重見天日的時機到了,于是命了因和尚派人将外面轉運出去,當時我已經猜想到蘇大人會派人在外面看守,所以隻要一出去,我和戚芳便能獲救,這樣一來,我不再現場的證明就也就完成了。”
後面的事情,方仁并未多說,因爲大家都基本上知道了。
處理完方仁的事情之後,蘇無名這才将目光投到戚仲身上,此時的戚仲神色平靜,他對一切都已不抱奢望了。
“那天晚上派人去刺殺方仁的是你吧?”
戚仲并不狡辯,點點頭:“沒錯,殺了他,戚芳一個人就鬥我不過,這戚家财産,早晚還是我的。”
“可在這這麽危險緊張的時期,你卻冒險要殺了戚芳,這是爲何?”
戚仲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突然就想殺了戚芳的,當時的他隻覺得自己必須殺了戚芳,因爲他發現阻礙他得到戚家财産最直接的人是戚芳,隻要殺了戚芳,他就能得到戚家财産。
昨天晚上,秋雨襲來,他突然就想起了殺人,殺人的念頭在他的心上久久不去,他拿出藏着床頭的匕首,就這樣沖出了雨裏,就這樣沖進了戚芳的房間,當時的他好沖動,好像他忘記了,府衙是派了人來保護戚芳的。
他當場被抓,而他被抓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好笨好傻,而他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蘇無名看這戚仲,他覺得這個人從小寄人籬下,幼時又常被戚發訓斥,在他的心裏産生了陰影,以至于讓他有一種畸形心理,這種畸形心理,有時會讓他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什麽。
這對戚仲來說是可悲的,而造成這種可悲情況的是那種不信任的親情。
命案得破的時候,杭州城秋高氣爽,丁威對蘇無名已然刮目相看,非得要請他們到刺史府飲酒,可蘇無名覺得他們待在杭州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是時候趕往錢塘縣了。
丁威留之不住,隻得放他們回去。
而在回去的途中,溫婉兒心中卻仍舊有一個疑問:“相公,那些假和尚既然不是刀疤眼的人,可他們怎麽就知道刀疤眼呢,再有便是,他們怎麽會不惜自盡而保護他人呢?”
馬車飛奔而行,蘇無名淺淺笑了笑:“當時杭州城的衙役就在尋找刀疤眼,方仁和了因和尚恐怕早已想好後招,爲了不至于暴露出來,他們将所有罪名都推脫到刀疤眼身上。至于他們爲何最後都自盡,這點相公我卻是不知道的,也許他們是了因和尚豢養的死士吧!”
以他們如今遇到的情況和掌握的線索來看,也隻能這樣認爲了。
馬車繼續向錢塘縣趕去,路邊秋景怡人,就連那飄零的落葉都是美的,都是詩意的;落葉紛飛間,馬車奔馳而過,驚起路邊樹林中的飛鳥,陽光透過木葉的空隙照下,投了不少婆娑樹影。
秋意漸濃,溫婉兒掀開馬車的窗簾向外張望,忍不住歎息道:“今年的中秋,恐怕我們要在這錢塘縣過了!”
此時離中秋還有些時日,蘇無名淺淺一笑,算算時間,明天才是中元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