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個人若是吃得開,與人聊了很多之後,便自然會對一些事情有更爲深徹的了解。
所以幾天之後,蘇無名對大理寺的各種勢力各種黨派,已然全部了解。
其中,大理寺卿令狐古和大理司直狄布兩人并不依附任何黨派,隻是令狐古的命運比狄布好點,他是士族子弟,又加上有才學,所以在大理寺仕途很順,短短七八年的時間裏,便從大理寺評事做到了大理寺卿,可謂是唐朝少有的升職快的人。
而狄布,因爲出身庶族,又不肯依附爲庶族謀取利益的牛增儒,所以十幾年了,才是個大理司直,所幸的是狄布一心隻在爲民斷案上,所以對此事倒也并沒有十分在意,隻偶爾會發洩一下。
大理寺中,除去令狐古和狄布之外,其他人多少都有所依附,當然,官職小的想去依附,人家也不一定肯收。
在這些對李黨牛黨有所依附的人中,最爲重要的便是大理寺少卿沈通、韓裴兩人,大理寺少卿在大理寺的職位僅次于大理寺卿,從四品下,專門輔佐大理寺卿管理大理寺各種事務,兩人在大理寺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當然,一山難容二虎,大理寺有兩個大理寺少卿,那麽這兩個人便難免要鬧出些矛盾來。
更爲重要的是,沈通屬于李黨,而韓裴則屬于牛黨,這樣一來,兩人鬧的就更厲害了,而大理寺中的其他人,則也因爲一些情況,與這兩人拉幫結派。
大理寺卿令狐古向來喜歡明哲保身,所以就算他明知道這兩個大理寺少卿拉幫結派不利于大理寺對案件的調查,可他卻從來不言,一切聽之任之。
蘇無名了解了大理寺裏的各種情況之後,自然也就極力避免跟這些人有過多沖突,每天除跟着狄布查案辦案外,便是與其他小輩同僚閑聊。
因爲蘇無名無黨派之見,又極少與人發生沖突,出手又極其大方,久而久之,蘇無名在那些小輩之中,倒混出了一些名聲。
如此不覺間,蘇無名來京城已然一月有餘。
這天跟唐雄在客棧對飲,蘇無名突然便想起了家裏的兩個嬌妻,她們在洛陽城還好嗎?
如今他進大理寺已經有段時間,這消息她們兩人應該已經知道了,那麽她們是不是還在家等着自己回去呢?
可如今沒有朝廷命令,他也無法回去啊!
念及此,不由得更生心愁,便又多飲了一杯!
而就在兩人這番對飲的時候,一名大理寺的差役急匆匆跑來,說皇宮之中出了大事,要蘇無名趕快去大理寺商議事情。
蘇無名不敢耽擱,放下酒杯便随那名差役趕到了大理寺。
此時已然黃昏,夕陽尚未全盡,蘇無名進得大理寺,立馬感覺到氣氛很怪異,也很緊張,他不過一個大理寺評事,所以進來之後,也不敢多言,隻在狄布身旁站定。
不多時,令狐古從裏面走了出來,他掃了一眼衆人,随後說道:“這麽晚了将大家叫來,是因爲剛剛宮中傳來消息,一名宮女被人發現死在後花園中,其死狀甚是凄慘,皇上得知此事之後很是憤怒,特命我們大理寺盡快派人查清此案,諸位同僚都是斷案能手,誰人肯往啊?”
聽完令狐古的話之後,大家相互張望,議論紛紛,卻無一人敢上前接下這個命案,畢竟皇宮之中的命案不比其他,先不說宮女死在宮中,殺死她的人必定是宮中之人,而宮中的人多半不好得罪,就是這能不能破,都要另說呢!
若是能破,自然是好的,到時免不了要被皇上賞賜,可若是破不了,恐怕那接案之人,便再難在大理寺立足了吧。
見無人敢接,令狐古眉頭微鎖,又問道:“何人肯進宮調查此案?”
大家又是一陣張望,這個時候,狄布突然上前道:“回令狐大人,卑職願往!”
見狄布肯去,衆人頓覺放心,畢竟有人肯去,那麽令狐古便不會點名前往,而他們則安全矣!
令狐古微微颔首:“既然狄大人肯去,那便再好不過了,本大人聽說你手下那個蘇無名也頗有些能耐,讓他陪你一起去。”
狄布連忙拱手謝恩,蘇無名則免不了也要上前一步應承一番。
這樣決定之後,令狐古随即說道:“宮中太監已在等候,你們兩人若是沒有其他事情,随即跟他們進宮吧!”
兩人應了話,其他人便各自散去,而這個時候,一名太監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向狄布和蘇無名兩人微微點了點頭,随即用那種公鴨嗓道:“随雜家走吧!”
蘇無名向狄布做了個請的手勢,随即跟了上去。
大理寺離皇宮還是有些距離的,所以他們幾人進得宮門時,天色已然有些暗淡,那太監好似很心急,帶着狄布和蘇無名兩人進了皇宮之後,便讓他們兩人在禦書房外等候,而他則進去通禀。
不多時,那名太監從裏面走了出來,向狄布兩人招手,他們兩人不敢怠慢,連忙随太監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很大,也很威嚴,皇上李炎坐在龍椅之上,微擡眼看了看他們兩人,随後便自顧去翻桌子上的奏章,邊翻看邊問道:“大理寺派你們兩人來破案?”
狄布和蘇無名兩人連忙跪下:“回皇上,正是!”
李炎微微颔首:“好,此時屍體還在後花園,朕已經命人看管好,你們且去調查,需要什麽跟馮公公講,他隻會滿足你們。”
馮公公便是剛才領他們進宮的那個太監,他聽完皇上的話之後,便連忙躬身道:“皇上莫要累着,早點歇息,老奴這就領他們去命案現場。”
說着,馮公公微起身,給狄布和蘇無名兩人使了個眼色,然後領着他們出了禦書房。
離開禦書房,三人直接去了後花園。
因爲此時正是仲春時節,所以很多花兒還猶然開放,香飄很遠,蘇無名剛到門口,便聞到了陣陣花香。
禦花園有侍衛把守,不過他們見是馮公公,便立馬放行了,馮公公領他們來到禦花園一座涼亭後面便停下了腳步,向一個地方指了指,道:“屍體就在那邊,有些不堪入目,兩位請自便吧,有什麽需要,隻管對雜家言明。”
狄布微微拱手,随後領蘇無名繞過涼亭來到了屍體旁,此時天漸晚,月色微明,所以依稀能夠看清屍體的摸樣,而當他們看清屍體摸樣之後,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因爲屍體真的是被摧殘的很厲害。
命人拿來火把之後,狄布便開始驗屍,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之後,随即起身,望着蘇無名道:“死者衣衫整潔,想來沒有受到侵犯,脖頸處有掐痕,後腦勺被人用鈍器擊中,**幾乎迸裂而出,如今天色已晚,想要驗明死因,恐怕并不容易。”
狄布說這些的時候,蘇無名也低首仔細看了一眼屍體,發現狄布的描述并無多少出入,隻是有些事情,卻也并非如狄布所說的那樣,蘇無名借着火把的光蹲下來仔細看了一遍,發現死者除了脖頸處有掐痕,腦袋幾乎被人用鈍器砸爛外,舌頭則微微外伸,而且手中還握有一根發簪,發簪樣式古樸,做工還算得上精良,應該值不少錢,而一個宮女,除非她的主子賞賜,不然她是不可能得到這些的。
看過之後,蘇無名起身道:“狄大人說的沒錯,不過想知道死者的死因,也并非難事,大人請看,死者舌頭外伸,說明她被殺之時,必然呼吸困難,嘴唇微啓,也就是說,兇手掐住她的時候,死者還沒有斷氣,如此一來,先是腦後重擊便有些說不通,因爲如果兇手已然重擊了死者,就像現在這種情況,死者那裏還能活命,而兇手又何須再掐死者。”
蘇無名說完,雖未明确指出死者是被人掐死的,也也已然不言而喻,隻是狄布聽完,道:“也許兇手沒有掐死死者,最後這才用鈍器重擊了死者呢?”
蘇無名搖搖頭:“這種情況不可能存在,狄大人請看,死者後腦勺雖被擊中,可流血并不是很多,說明兇手擊死者後腦勺的時候,死者已經死了,她身上的血已然不再流通,所以就算**迸裂,血卻是不多的。”
狄布仔細去看,發現死者頭部的确如蘇無名所說的那樣,血迹甚少,不過就算死者是被人掐死的,他們要繼續調查,恐怕也要等到明天了。
這點蘇無名自然是贊同的,畢竟天色晚,調查起來很不方便,而在蘇無名對狄布明天再調查的提議表示贊同的時候,他卻說了一個讓狄布十分惶恐的話。
“狄大人,明天天亮之後,屬下想将死者全身上下都驗一遍,甚至……甚至包括死者的私處!”蘇無名說完,月色正好透過花影照在死者的臉上,而她的臉,則已然全無血色,蒼白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