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看他們：“去吧去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是！”他們分外僵硬地離開，僵硬到同手同腳。
我繼續看雅風，他已經失去了平時的儒雅，應該說，他已經沒有心情去保持他的翩翩君子的風度了。
雅風慢慢抱住了頭，深深呼吸：“我們的主人……居然是我們的敵人……”他輕笑起來，笑聲如同夜風般帶着涼意，“哼……可那又怎樣……那又怎樣……他提拔了我們，是他塑造了我們……”
“那是因爲你們能力很強，可以保護他，可以讓他……”
“我說我不想聽了！”他忽然朝我大喝，一手更是将木頭的欄杆掐斷。他風一般銳利的眸子裏是狂猛的寒風，他掐斷的欄杆握在了手裏，狠狠盯視我，“我說了，我不想再聽了！”
他對夙陽的忠誠以緻于他不想接受現實。
可是，他也說得對，從他和殿音他們的角度，是夙陽發覺了他們，讓他們重新做回了人，遠離蝕鬼族，并且，有了改變未來的信念。
所以，夙陽是他們心中的信仰，就像現在銀蛇，艾力塔他們心中的我。
我這是在動搖他的信仰，才會讓他那麽痛苦。
我淡淡看他：“所以這也是我一直不戳穿的原因，因爲你們對大鬼王，忠誠地愚昧！哼！”
“在我們心裏，他還是我們的主人！現在銀月城也是他的敵人！”他撇開臉，轉身狠狠将木棍扔了出去，然後趴在欄杆上慢慢恢複平靜。
夜風徐徐揚起了他細細的發絲，月光在他一直溫潤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冷霜。
信仰是很難改變的，信念更是難以動搖，我不打算改變他，但我覺得他和殿音他們有權知道真相。
然後，他們想繼續活在假象裏，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你做這些有意義嗎？把那麽重要的種子給這些蝕鬼族？”他擡眸遙看遠處的田地，帶着一絲輕蔑和不屑。
“呵。”我輕笑看他，“别忘了，你自己現在也還是蝕鬼族，你難道沒有族人，沒有家人嗎？你一定是被選上鬼王都的，你不希望你的家鄉也能這樣良田遍地，再不用卑微地做奴隸，忍饑挨餓嗎？”
雅風微微瞥眸，眸中帶着一絲不屑：“哼，他們不值得被同情，被憐憫，因爲在被蝕鬼族欺淩的時候，他們隻知道順從！”雅風的牙齒咬緊，寒冷的眸光裏是一絲厭惡與憎恨，他在憎恨不反抗的奴隸。
這種感覺，我也體會過，在第十區時，這種感覺尤爲強烈。那裏的人讓你心生憎惡，恨鐵不成鋼的最高級。他們那谄媚的奴态，和無法拯救的奴性，讓你從骨子裏深惡痛絕，甚至會覺得，他們死不足惜！
“在蝕鬼族殺他們，吃他們的時候，他們隻知道跪地求饒，或是把别人推出去！呵呵……”雅風抽搐般地笑了起來，笑容猙獰卻帶着痛苦，“他們居然哀求他們？他們不知道反抗嗎？他們隻會喊救命~~救命~~”雅風雙手托腮，掐着嗓子鄙夷地學着，“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求求你~~~他胖，可以吃他！他們應該站起來和那些蝕鬼族拼了！”雅風陡然朝我大吼，甩手指向下面，“這些人居然還有臉活着！他們能在瑪格麗罅區活着，還不是因爲他們上貢了男孩！他們能在這裏活着是因爲其他人的死——他們怎能還有臉活着——”
“啪！”我直接揚手打在了雅風的臉上，他吃驚地看向我，我冷冷看着他：“那你又做了些什麽？！”
雅風怔住了神情。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将他拉下到我的面前，冷冷盯視他的眼睛：“那麽多年了！你又做了些什麽？！”我也朝他大喝，“這些人，委曲求全，是因爲他們沒有可以和瑪格麗抗争的能力！但是，你怎麽知道，他們心裏不想去抗争！他們犧牲了一些人，爲了保全更多人的做法是讓人心傷，可是，他們無時無刻不記着那些犧牲的孩子！你以爲他們會忘記這些仇恨嗎？！所以，他們在努力尋找反抗的機會！在我打敗瑪格麗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前往王都去救他們的人！你的能力強過他們太多人，你反抗了嗎！如果你沒有，就沒有資格說任何人？！”我一把将他推開，他往後一個趔趄，靠在被他捏斷的欄杆上，雙目開始失神。
這個特殊的時代，這些特殊的情況，如果按照我那個世界的準則來判決，還能有幾個活在世上？
所以，現在他們需要一個機會去改變，把自己曾經丢掉的尊嚴重新撿起來，讓自己脫胎換骨，成爲未來世界的第一批新新人類！
我繼續盯視他的眼睛，他無言反駁：“你拯救你的族人了嗎？你爲改變蝕鬼族的狀況作出過努力嗎？你在鬼王都，你成了十六鬼使，是多麽至高無上的地位，你卻什麽都沒做！我見過一個爲了尋找複仇機會，而和伮比斯一起吃自己弟弟肉的人，他對伮比斯效忠，但他把弟弟和族人的血海深仇刻在自己的心底，他時刻不忘仇恨，忍辱偷生，隻爲尋找極爲渺茫的，那一絲可以複仇的機會！在我眼裏，他比你們十六鬼使強多了！他比你們更值得尊敬！至少，他一直在努力找報仇的機會，而你們！有那麽強的實力，卻聽信一個隻是想對銀月城複仇的自私鬼的鬼話！如果他有心拯救你們這些人，拯救被蝕鬼族欺淩的人，想改變蝕鬼族的話，他早就可以行動了！他聯合了陰司和拿布侖，還有你們十六鬼使，爲什麽沒有向瑪格麗，伮比斯和其他蝕鬼族宣戰？！因爲他要利用他們幫他向銀月城複仇！”
我大聲的質問讓雅風怔住了神情。
我冷笑看他：“到底是誰不想反抗？到底是誰也感染了銀月城那些人，不把地面人放在眼裏的臭屁毛病？到底是誰在放任蝕鬼族的兇殘？”
雅風在我的厲喝中沒了聲音，呆滞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