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被父親母親抛下,少年感情懵懂時最愛的家人卻被自己認爲的爺爺徹底吸食,而與我的那些瓜葛我更不想再提,更被我深深地恨着,而不是愛着。
殿音帶我們走在彎折的過道裏,不知不覺一邊的窗戶已經消失,兩半是不間斷的房間。他停在了一間前,打開了門,問:“鬼醫,王子殿下還在嗎?”
“還在,怎麽了?”當一個話音傳出時我直接走了進去,裏面是一個獨立的房間,一個身穿銀灰長衫的光頭男子正站在房中,一邊的卧榻上像是陷入安睡的阿隕。
鬼醫看我時露出笑容:“你是冰火女王!”
“出去!”淡淡兩個字,從我嘴中吐出。
鬼醫立時發懵地看殿音。
殿音立刻給他使眼色。
“請出去,我們女王陛下想跟鬼王子單獨談談。”赫雷與阿蠱分立門邊,沉沉地說。
阿蠱把玩手中的粉發,妖娆妩媚,瞬間吸走了鬼醫的視線,他立刻笑了起來:“是,是。”鬼醫立刻從我身邊走出。
赫雷将殿音隔在門外,阿蠱關上了門。
我看向卧榻上靜靜沉睡的人,他花白的發絲垂落在卧榻下,幹枯無光。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驚訝于自己此刻的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想殺了他的欲望,什麽都沒有,我宛如在一個破碎的瓷器娃娃,又像是在淡漠地看一個人慘淡的人生。
我和他這一生的愛恨糾纏,終于要在這一天徹底了結。
我朝他伸出手,伸向他那個遮住容顔的面具,指尖一點,一點穿過空氣,朝他的面具接近。
“啪!”忽然,他扣住了我的手腕,面具後的眼睛猛然睜開,在那一刻,我看到了星川戒備的銳利目光,可是在下一刻,他看見是我時,眸光驟然黯淡,變得空洞無神。
那個星川還在他的軀殼裏,隻是被現在的他給封印。
我冷冷盯視着他,他扣住我的手慢慢坐起,垂下了臉,花白的長發從他臉邊滑落,遮住了他的面具,他的容顔,他面具後的眼睛。
他緩緩放開了扣住我的手,緩了緩勁,擡手撐上卧榻的扶手慢慢撐起了身體,宛如虛弱地像飄搖的枯葉無力站起。
他一步,一步,拖沓地從我身邊走過,那一陣咳嗽後像是讓他變成了一個佝偻的老頭,無法直起身體。
在他走過我身側時,我看着前方淡淡開口:“阿隕,隕石,是隕落的星辰的意思嗎……”
他頓住了腳步,微微側臉。
“你到底對哈瑞做了什麽?”
他的身體立時一怔,匆匆轉臉向前:“你認錯人了?”忽的,沙啞無力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如同有人切斷了他的聲帶,讓他無法發聲。
登時,我一怔,星川的嗓子怎麽了?
但這不會再混淆我的判斷,我知道,他就是星川!
“我真的會認錯嗎?!”我陡然轉身拉住了他想逃離的身體,他的胸膛又開始劇烈起伏,沒有轉身看我。
我好笑地看他:“以前,你總是不讓我逃離你的身邊,怎麽,現在你這麽急着逃離我嗎?”
“咳咳咳……你,你在說什麽……咳咳咳……我,我聽不懂………咳咳咳……”他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我放開了他,走到他的面前,他又側開身繼續咳嗽,我可悲地看着他:“你跟你果然是夙陽親生的,在我認出他是夙陽時,他說的話跟你一樣。”
他立時驚訝地看向我,我輕嘲地看着他:“星川,我們終于又見面了!”我擡手一把扯掉了他的面具,花白的發絲立時從面具上垂落,登時他呆立在我的面前,而我,也在看到他的臉後,怔立在了……原地……
他依然是他,可是,卻蒼老了十倍!
他像是一個快要五十的中年人,眼角是無法抹平的皺紋,面色也幹枯萎黃,透着重病着的青白。
我無法相信,星川變成了一個老頭!
他回過神,匆匆拿走我手中的面具重新戴回,失措了片刻之後,卻又變得平靜,輕輕咳嗽地立在我的面前。
“我說過……你認錯人了……”他無力地,沙啞的,咳嗽地說。
“呵……”我笑了出來,徹底笑了出來,嘴裏卻充滿了苦澀,“曾經高傲,自命不凡的星川殿下,衆女欽慕,卻對她們不屑一顧的星川殿下,居然會有今天的下場,哈哈哈……你母親說得對,你已經得到了付出了代價……”
他側開臉,變得越發安靜無聲。
“我爲殺你而上銀月城,可是現在看到你這個樣子,我覺得已經沒必要了,你隻要告訴我,當初你對哈瑞到底做了什麽,我便放過你。”我冷冷擡眸,狠狠地盯視他。
他依然靜默無聲。
“說話呀!你對哈瑞到底做了什麽?!”
“你認錯……”
我一把揪住他衣領狠狠盯視他:“你把哈瑞變成了水鬼!”
他的眼神立時在面具後凝住,朝我看來。
我的淚水一下子湧上雙眸,憤怒地,憤恨地看着他:“你把哈瑞變成了水鬼!你讓他現在生不如死!命運讓你活到現在就是讓你來給我把哈瑞變回來!你這個人渣!”我用力推開他。
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現在的他是那麽地弱不禁風。
他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呵。”他忽然也笑了出來,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捂上了臉,“呵呵呵……沒錯……我是星川……我因爲嫉妒你愛哈瑞而把他變成了水鬼……沒錯!我就是要讓他生不如死!讓你們無法在一起!你殺我啊!”他忽然仰起臉朝我嘶啞地大吼,黑澈的眸中是一片絕望的死寂!
我登時拔出了槍對準他那張破臉!
“你以爲你找到我就能救哈瑞了嗎……”他嘶啞地笑着,“晚了了……哈哈哈……你晚了……沒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嗎?我被老怪物吸走了生命力,也吸走了能力,你的哈瑞回不來了,你聽見了嗎?你的哈瑞回不來了————”
“你閉嘴————”我一步上前将槍口重重戳上了眉心,強烈的憤怒讓我的雙手冰冷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