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那個外地回來的兒子湊到了我的跟前,遞過來一支煙,看着我道,“小師傅,幫忙走一回吧。”
我明白他這個幫忙走一回是啥意思,在農村土葬出殡,送喪的隊伍一般前面都有道士領路,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前面說了,死的這主在這個村子裏面有很大的威信,所以恨不得家家戶戶都派人過來了,看見我點頭之後,張老漢的大兒子便招呼着這些人準備發喪,既然我是神棍,就隻能把神棍裝到底了,我又把那個用戒子逢到一起的黃色袍子穿在了身上,晃悠了一下柳樹條,喊了一聲,“起棺。”
我這一嗓子下去之後,唢呐喇叭咿咿呀呀的就又吹了起來,本家的娘們老太們剛才還說說笑笑的也都跪在地上哭号的起來,四個壯夫纏着身着孝衣把棺材用兩根大木棍穿了起來,一用力,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院子,打幡吹喇叭的和我走在最前面,中間是棺材,後面的就是本家和村裏的人。
我走在最前面,拿着一個兜子,往天空撒一把紙錢喊一聲,“亡人入土,陰人讓路。”讓外人一看還挺像那麽回事的,其實這些都是小時候看師父給别人主持喪事的時候學習來的,按道理來說應該還來一個本家的人在前面帶路,找安葬的地點,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過來,我又不好意思回頭問,還好走過一條街之後,張老漢走了過來。
我嘴裏怎麽着也得像那馬回事啊,念念叨叨的,最後實在沒啥念得了就哼起來了歌曲,反正哼哼唧唧的他們也聽不懂是啥。
這一路倒也很平穩,沒有發生啥事情,出了村子之後,就是大山,這一下我可犯了愁,現在正開春,山上的樹草啥的正在生長,春雨下過之後路相當不好走,平常人走上去都跟滑梯一樣,更别說一個送葬的隊伍還擡着一個大棺材了。
我正犯愁的時候,張老漢跟我指了指西邊山腳下的一個坑道,“小師傅,那是我們的本家地,老爺子走之前特意吩咐埋在自家地裏。”
“哦。”我松了口氣,跟着張老漢帶着送喪的隊伍朝着那地頭走去。
還差幾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後面的人群突然吭哧吭哧的幾聲,接下來就是一陣慌亂,咚的一聲響,我回頭一看,那四個壯漢全都扶着肩膀子坐在地上,那棺材蓋子也被震開了一道縫隙,還沒到埋葬的地點是不能落棺的,那說明裏面的人不願意離開,我暗罵一聲不好,剛才打完墨鬥之後竟然沒下鎮棺釘。
我幾步跑到那棺材跟前,用力把棺材蓋子蓋穩,棺材裏面突然嘎吱嘎吱的晃悠了兩下,吓得周圍的人群一下子退了好幾步,我拿着柳樹條就開始抽棺材蓋子,同時大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不對,你個老死的,死了也不讓人安甯,趕緊走,早死早脫胎,别再讓我抽你了啊。”說着柳樹條抽在棺材蓋子上啪啪的聲響。
抽了幾下之後,我吩咐後面的本家,趕緊回去拿鎮棺釘,過了一會,一個人拿着一兜子釘子回來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十幾分鍾給訂上了,我又拿着柳樹條抽了棺材幾下,往天空中扔了幾張紙錢,此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天也暗了下來,我大喊了一聲,“起。”
那四個擡棺人這次一下子就把那棺材給擡了起來,到了那地頭之後,已經挖好了坑,還好這次被我抽了個老實,一直到把土封上,那棺材裏面的屍體也沒有在作祟。
他們這些人又在墳地裏面大哭了一通,鬧完喪之後,我對着那幾個擡棺材的人說道, “一直往前走,千萬别回頭。”
那幾個人聽見我的話之後,灰溜溜的一路小跑回了村子,我們這些人回到村子的時候,留在家裏面的人已經在準備飯菜,一般農村喪事都是中午請一頓,晚上在請一頓,我本以爲來一趟很快就能回去,可是現在天都已經黑了,在這山裏面想找車也找不到,看來隻能在這裏住上一晚了。
從後來的交談當中,我知道了張寶國的兒子叫張有浩,兒媳婦叫翠蘭,看着長得打扮都像是城裏人,可是就是這個名字,太俗氣了,不過從這一對夫婦的眼睛裏,我卻看不出來他們有啥傷心的地方,自己的爺爺死了,張有浩竟然還和村子裏的男人玩起了劃拳,看着還挺開心,而那個翠蘭也一直笑眯眯的,隻有張老漢低着頭喝悶酒,不知道在想什麽。
當晚,這些村裏的村民全都留在張老漢家裏面吃的飯,弄了好幾桌,都是村裏的老娘們炒的菜,别說,的确有一種鄉村的味道,他們在飯桌子上開始還跟我聊幾句,後來喝酒勁一上來他們就開始聊起來了他們的事情,我一個外來人,也聽不懂他們說的是啥,索性就是一頓猛吃。
劉老漢的家裏很大,這一頓飯下來,我沒少喝酒也不知道幾點了,雖然家裏剛剛死過人,但我畢竟也是過來人了,啥都不忌諱,所以随便找了個屋子,報了一床被子蒙上腦袋便呼呼大睡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被一陣尿給憋醒了,掀開了被子,睜眼一看,眼前漆黑一片,渾渾噩噩的站了起來,習慣性的把手邊的台燈點着,啪的一聲,屋子亮了,可是看見眼前的場景,我突然迷茫了,這是在我的事務所二樓,而我所在的地方,竟然是我自己的屋子。
我還沒有完全的清醒過來,拍了拍生疼的腦袋,看了眼桌子上的表,淩晨兩點,怎麽回事?我不是在張老漢家睡着了嗎,怎麽會回到了自己的事務所,我不記得昨晚上我回來了啊。
可是尿卻不容我多想,我隻能穿上鞋子跑去了廁所,嘩嘩的尿出去之後,打了個冷戰,用力扇了自己兩巴掌,大腦才開始重新運轉起來,我清楚地記得我是在張老漢家睡着了啊,難不成看我喝多了把我連夜給送了回來,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地朝着窗外的樓下一看,我呆住了,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