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夜路走多了終會遇到鬼,而震八方者人反震之。
如今的楚留香他被震的丢了魂,恍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三言兩語的很難說清楚,可這其中香帥他自己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好奇心旺盛倒在其次,思維太過于敏捷才是罪魁禍首。
說白了是在左輕侯說出薛家莊的喪事是給薛笑人辦的前,楚留香他想了太多太多,已先入爲主的認爲了薛衣人和刺客組織首領有着那種情,且這薛家莊辦的喪事是給刺客組織首領辦的。這麽一來等左輕侯一個兄弟砸下來,香帥他不出意外得被砸了個七葷六素!
難道是這種不倫之情嗎?
不不,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麽誤會!
薛衣人弟弟可能是恰好在此時死了,畢竟人都是會死的嘛。
楚留香到底還是個正直的,他在回過神來對自己這麽暗示着。
這麽暗示着,楚留香向左輕侯旁敲側擊了薛衣人弟弟的情況,爾後香帥知道了薛笑人瘋了數年,且年輕時在劍術一道上天賦奇高的事,這無不暗示着什麽不得了的事:
薛笑人是那刺客組織的首領。
楚留香仍不死心。
他出了擲杯山莊後,竟是沒折返去問顧青,而是神情稍有恍惚的去了薛家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楚留香他靜悄悄的來了薛家莊,第一個遇到的人卻是施家莊的少莊主夫人薛紅紅。
薛紅紅一顆芳心早落在了英俊潇灑的‘楚留香’身上,甫一照面認出了楚留香,當下顧不得她二叔屍骨未寒,穿着孝衣對着楚留香百轉千回的叫道:“楚郎——”
楚留香:“!!!”
終于得見薛紅紅真容的楚留香當時給吓呆了,他先前沒把左輕侯說的“醜”放在心上,現如今見到真人,刹那間明白了左輕侯爲何會說“醜”比“有夫之婦”重要。
這薛紅紅她若不是薛衣人的女兒,能嫁得出去才怪。
楚留香忽然覺得那施少莊主很值得同情,娶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已經都可憐的了,更可憐的是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還是匹母馬。
“楚郎,你終于——”
薛紅紅話還沒有說完,楚留香已經不見了蹤影,且他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般慶幸他輕功好。
往好的方面看,被薛紅紅這麽一沖擊,楚留香已經不敢再呆在薛家莊了,而且他還成功被分散了注意力,隻都說是幸也不幸了——楚留香在回顧青所住庭院的路上,仍舊想着薛紅紅那醜到天怒人怨的相貌,順理成章的聯想起薛紅紅的父母。
“薛夫人得長成什麽模樣,才會生出她那般容貌的女兒?”
想來不會是個美人吧?
這本來并沒有什麽,若是放在以往,楚留香會想到的必定會是“薛衣人想專心練劍,不願意耽于美色”這樣很正直的理由,可誰讓現在是特殊時期呢?所以一個不小心,楚留香想到了很不正直的方向,比如說薛衣人娶醜妻隻爲了掩人耳目。
楚留香:“!!”
等香帥回到顧青暫時歇腳的庭院時,他人像是被采花賊蹂-躏過的黃花大閨女(……),已生無可戀。
遊魂般的再見到顧青,楚留香他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殿下!”
是殺是剮,給個痛快話吧。
顧青看他那蔫吧模樣,還真生出幾分恻隐之心來,眉目微動道:“若我說是薛笑人沒有把薛衣人當哥哥的,會不會讓你感覺好點?”這話兒絕對是大實話,是現在這語境不對。
楚留香:“……”
好奇心害死貓,古人誠不欺香帥也。
香帥的心境變化先放到一邊,來說顧青的中原之旅。他從龜茲國入關,先是去了姑蘇擁翠山莊,在打敗五劍客後來到了松江府。在松江府解決了刺客組織首領一案,又間接打敗了薛衣人,而下一站合該是神水宮,還有一個水母陰姬等着他去攻克。
這次隊伍是浩浩蕩蕩的,隻來到神水宮後,得進神水宮的隻有顧青一人,其他人在外面等了不到半個時辰,顧青施施然的從神水宮出來。
等在外面的人呼啦啦的全都看了過來,一個個都在屏息等着顧青開口。
顧教主慢吞吞道:“本座和陰姬相談甚歡,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衆人:“!!!”
這話兒衆人想相信都相信不起來,到底水母陰姬的強大和與衆不同之處,在他們都沒有見到水母陰姬的情況下,已有了很深入的認知。不說他們,是江湖中人在說起水母陰姬時,都會不自覺地變了神色,更甚者是悚然失色,好像這名字的本身有一種神秘的魔力,人們隻要聽到這名字,會遇見什麽不祥的事一般。
而在場的人還有雄娘子這等和水母陰姬相處過的,他還和楚留香等人稍微提起過水母陰姬的霸道和異于常人之處,本身對水母陰姬的感情更是複雜至極,可他再清楚不過,“溫柔”這樣一般女子才會有的詞,是從來不會和水母陰姬聯系上的。
總得來說,顧教主這麽形容水母陰姬,讓等待他的一衆人連半信半疑都做不到。
可顧教主并不打算再多解釋什麽,他垂下眼簾,待着霧往外走。等經過雄娘子身邊時,顧教主卻是停了下來,語氣寡淡道:“陰姬讓本座代她祝福你和黃老先生。”
胡鐵花:“……”
楚留香:“……”
其他人:“??”
黃魯直不由得問:“陰姬她祝福我?祝福我什麽?”
顧教主頓了頓才道:“好人一生平安?”
黃魯直:“…??”
其他人:“……”
這話兒如何像是水母陰姬會說的,好在顧教主又善解人意的開口道:“有些話非要本座說個清楚明白嗎?黃老先生這二十年來,對雄娘子是怎樣的情誼,本座想不止本座,便是楚留香和胡鐵花都看得清楚明白,而陰姬她在得知後,終是放下心中的不甘和執念,能做到讓本座代她祝福二位已屬不易,這也是爲何本座會說她其實是一個溫柔之人的原因。好了,該說的話本座已說完,你我等人不若相忘于江湖罷。”
他這般說完,施施然的離開。
作爲他侍者的無花來不及多想什麽,也低眉順眼的跟了上去。
被留下的幾人,多是朝着被點名的胡鐵花和楚留香側目。
胡鐵花:“……”
楚留香他也無語,他摸了摸鼻子,但拒絕說什麽。
蘇蓉蓉三女本冰雪聰明,而顧教主的話雖然含糊不清,可該暗示的都暗示了,再加上胡鐵花和楚留香這表現怪異,她們仨在朝着黃魯直和長相姣好似女子的雄娘子側目後,不消片刻紛紛恍然大悟。
說起來他們在見到雄娘子,黃魯直沒有介紹他前,她們還以爲雄娘子是黃魯直的紅粉知己呢,現在看來也沒差嘛。
被她們看得心裏不自在的黃魯直張了張嘴,宋甜兒搶先道:“前輩放心,我們會爲前輩保密的。”
從頭到尾都很明白這是什麽啞謎的胡鐵花,他現在也想摸鼻子了。
至于同樣如此的香帥,他特别想仰天長歎,且他已經決定好了,等離開神水宮的地界後他一定回他的那艘大船上去,要知道他的那艘大船是漂泊在海上的。尋常時候隻會有他和蓉蓉,甜兒和紅-袖四人,他還不信這樣還會鬧出什麽不得了的事來。
先不說楚留香到如今還是這般天真,單來說那邊揮一揮衣袖,并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顧青。他和無花從神水宮出來後,算是結束了中原之旅,所以并沒有停歇的朝着玉門關而去,等出了玉門關不久可以抵達龜茲國的領地了。
隻話又說回來,顧青他并不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事實上,在顧青和無花離開神水宮後,神水宮遵照了水母陰姬的吩咐,對外聲稱西方魔教教主打敗了她。
這麽一來,顧教主中原一行,是接連打敗了“玉劍”蕭石,“雙劍無敵鎮關東”淩飛閣,“摘星羽士”帥一帆,鐵山道長,前天下第一劍客李觀魚,現天下第一劍客“血衣人”薛衣人以及神水宮的水母陰姬,這簡直是前無古人,可能也後無來者。
各色傳言也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這其中有真也有杜撰。前者如西方魔教玉教主之所以武功那般高絕,是因爲西方魔教的鎮派功法“天魔*”絕頂精妙;杜撰出來得傳言各色各樣了,光是對玉教主容貌的描述都能描述出花來。
隻不管怎麽說,西方魔教和其教主在中原武林中風頭一時無兩。
關于這種情況,無花在松江府傳出顧青打敗薛衣人的風聲後預料到了,或者更早。
又無花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揣摩顧青的想法,像他先前認爲顧青是借此在中原揚名,好日後借助這等人達成掌控中原武林,可在經過了顧青噎死薛笑人不償命,又顧青不知和水母陰姬說了什麽,讓水母陰姬不再對雄娘子難以忘懷,反而祝福了雄娘子和“君子劍”黃魯直這兩件頭等事後,無花卻是覺得他不該由他自己的思維,去揣摩顧青的想法,因爲十有八-九對不上不說,甚至于還會有着難以企及的差别。
該說不愧是前妙僧嗎?
這好像不是什麽誇獎的話吧?
反正呢,無花想得沒錯,他确是猜不中顧青的真實想法。
而顧青卻輕而易舉地看穿他的所思所想和所作所爲,好比現在:“你似乎有很多疑問啊,無花。”
無花定了定神道:“殿下,我是想知道您和水母陰姬說了什麽,讓她好似看開了的。”
“唔——”顧青拖長了這麽個無意義的音節,在無花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才悠然道:“水母陰姬她這麽多年一直在耿耿于懷,當年雄娘子爲何會不願意一直留在神水宮,不願意和她呆在一起,是不是并不她。而我告訴她,雄娘子非但不是不她,反而是因爲太過于她,把他自己變成了她的模樣,也是學着水母陰姬上了一個同性。”
“水母陰姬她聽完後,大徹大悟,執念也散了開。”
無花:“……”
無花有好一會兒大腦是一片空白的,而即使他找回了自己的思緒,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更有無花無法判斷顧青說得這番話是真還是假,更可悲的是無花他理智告訴他自己,顧青這麽說十有八-九是在糊弄他,可這麽多天的經曆又驅使他去相信這是真的。
簡直不要太磨人!
放出個春雷的顧青用手撐起額頭,琥珀色的眼睛漫不經心地落在無花身上,等無花神情好些後又開口道:“說來你還想不想知道我爲何會在知道薛笑人便是那刺客組織首領的情況下,還會編造出那麽一個莫須有的仰慕者對恩人由生恨的故事來?”
無花不自覺被顧青的話牽着思維走,他先放下剛才的春雷,改爲思考顧青所說的這個問題,沉吟片刻後道:“殿下在故事中摻雜了真實中薛笑人對薛衣人的情感,使得薛笑人對這個故事感同身受,以及想進一步誤導薛衣人?”
不愧是前妙僧。
嗯……這次是褒義。
看顧青都流露出了贊賞之意,他半垂下眼簾道:“并不止,事實上我還有想用這個故事來敲打你的意思——你還是七絕妙僧的時候,何嘗不是和楚留香同爲江湖中翹楚,可楚留香他卻揭穿了你的陰謀,陷你于不義之地,更甚者讓你隻能假死脫身。可以說楚留香他是你的仇人,而這世上有對救命恩人由生恨的,再多個對仇人由恨生的又何妨?”
“你看你在易容成楚留香時,不是異常興奮的嗎?”
無花:“……”他那是因爲借機給楚留香找了麻煩,好嗎?
以及無花現在有點明白當時薛笑人和薛衣人的感受了,然而他并不想有這樣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