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長生訣10

大業三年,顧青很忙。

迄今爲止,他都以太子昭的身份出現,把大部分心神放在了榆林以東長城的修築上。隻是現在他要去見天蓮宗的宗主安隆,再以太子昭的身份去就不合适了,所以他就切換回了望舒的身份。

又以他的武力值,他會不知道李建成的到來嗎?

顧青就隻是懶得掩飾,望舒的存在要是真無迹可尋,那就太惹人懷疑了,不是嗎?

顧望舒倒沒和李建成說什麽,‘她’轉瞬間就消失在書房中,徒留李建成一頭霧水。

她是誰?爲何會出現在太子殿下的書房中?

先不說李建成接下來是要把神出鬼沒的顧望舒,往好的方面比如說是太子的幕僚上想,還是往壞的方面比如說來竊取機密上想,單就是說顧望舒這次要去見的安隆其人。

先前就說起過魔門有兩派六道,其中就包括天蓮宗。天蓮宗所代表的是在漢武帝行算缗令,大規模抑商運動後地位遭遇重挫的商賈階層——如今是士農工商不假,可在春秋戰國時期到西漢初年,家資億萬的大商賈可位比王侯,在上層社會占據着重要地位。

天蓮宗的宗主安隆,他對外的身份便是蜀地大商賈。

又若論武功的話,安隆憑借着天蓮宗的秘籍“天心蓮環”,位列魔門八大高手之五,自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

顧青和安隆會有所關聯,還得從修築長城說起。顧青在修築長城時,除了用了火藥來開山外,還用到了水泥。它們的出現讓修築長城變得事半功倍不說,又另外吸引到了極擅長投機的商賈。

淮南丁氏商行隻是其中之一。

雖說從西漢武帝實行大規模抑商運動後,商賈被排斥在主流社會之外,可這并不代表商賈就不再擁有億萬家資,不擁有看不見摸不着的影響力,它隻是地位被降到最低而已。在本朝,能被稱爲巨賈的就達數千人,而顧青會選中淮南丁氏商行,而不是用他自己所熟知的,如今洛陽商會的會長榮鳳祥(陰癸派在洛陽的台面上人物),是因爲丁氏商行的影響力在淮南甚至是整個南方,顧青需要借機來擴大他對江南的影響力。

所以到目前爲止,被推到帝楊廣面前的隻有淮南丁氏商行。

而就目前的局面來看,淮南丁氏商行被“推廣”的很成功,這其中有丁氏商行确實很有實力外,還有帝楊廣他就能爲了更好的實現他征戰四方的宏願,從而任性的打破階級桎梏的根由在。

當然了,這其中還有顧青暗下給帝楊廣畫了一個大餅的緣故。

想讓馬兒跑,得給馬兒先喂草。

咳。

話又說回來,正是淮南丁氏商行的扶搖直上,徹底引起了其他商賈的注意,這其中就包括安隆。

天蓮宗本就成立在商賈地位直線下降的時候,作爲天蓮宗的宗主,安隆比其他商賈更想要重回“正”道,他根本就沒辦法抵抗這種誘惑。追名逐利的本能讓安隆極快的聯系上了榮鳳祥,再藉由榮鳳祥和在太子昭身邊潛伏的望舒,這般的才有了如今顧望舒和安隆的見面。

在長安。

安隆是千裏迢迢從蜀地趕到長安的,在顧青到來前,他就已經在他們約定好的地方等着了,而且還是孤身一人。

而顧青過來前,就已将此地的環境盡收眼底,看得出來安隆似很有誠意,确實是孤身一人來的。

顧青心思轉圜間,已推開門出現在安隆面前,道:“安宗主。”

安隆對外的身份是蜀地大商賈,是西南邊最大的酒商,同時還兼營其他生意,另外有意思的是他的拜把兄弟是雄霸蜀地的“武林判官”解晖,且對外表現武功稀疏平常,外人多忌憚他的是看在解晖的面上,甚少有人知道安隆其實是魔門中人。

顧青稱呼他一聲安宗主,自是表明已方身份。

安隆定睛去看陰癸派的嫡傳弟子,外貌如何倒在其次,隻以他如今的功力高深,竟是拿不準對方的水準,看來這望舒的功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隻如今他們倆會私下裏見面,并非是論武功高低,再給魔門八大高手重新排行的,當下安隆就笑道:“望舒稱安某人一聲安老闆便是。”

顧青從善如流的改口道:“安老闆。”

他沒有接着說話,似把話語權交到了安隆手中,可安隆卻在心中躊躇,到底如今是他主動來找的顧青,可以說是他有求于人,貿然開口總歸是要斟酌再斟酌的。“安某人從西南趕來,一路上可都在聽人說起太子殿下修築長城的奇聞異事。”

顧青看起來很感興趣道:“哦?”

“不肖說那引人側目的太子石,便是其中用到的修築機關都很是了得,引得衆人紛紛猜測那是何人所做,太子殿下能網羅到這般有驚世之才的人,想必少不得望舒引薦,在這方面我安某人可是敬佩得很。”安隆沒明說他自己對這有着驚世之才能人的猜測,可他既是先開了這麽個頭,那想來這所指代之人是他認爲他們倆都知道的某人。

非要指名道姓來說,那就是指代魯妙子。

即使這數年來魯妙子不在江湖上露面,可他是當世公認的機關大宗師,安隆也是這麽認爲的。所以他在旁敲側擊了解過太子昭在修築長城時所用的修築機關,再有似有什麽魯班後人的傳言後,安隆就下意識的認爲在其中出力的高人是魯妙子。

先不說魯妙子這麽多年隐居在哪裏,單就是陰後的弟子能把他請出山這件事,就足夠安隆爲之側目了。安隆不是不知道陰後和魯妙子的情仇,可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才會覺得顧望舒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這麽一來談起事來就沒必要那麽扭捏。

顧望舒眨了眨眼,開始覺得安隆有點意思了。

說到底他們倆見面,哪裏用得着這麽不大方,究其原因不還是因爲安隆身爲天蓮宗的宗主,實際上卻是邪王石之軒的追随者。

這一點,安隆是自己清楚,言語中就不免帶出來端倪,卻不知顧青對此心知肚明。

這麽想着顧青挑了挑眼尾,順着安隆的話鋒往下說道:“确是我引薦不假,可他會應了太子殿下,願爲天子殿下驅使,說到底還是應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這句話而已。”

至于什麽“利”,顧青也沒明說,再者說了他這番話也沒說錯啊,水泥和修築機關都是他自己弄出來的,他把他自己引薦給了他自己(……)。即便是安隆進一步誤會,那也不管他的事,他哪裏點名道姓說魯妙子了?

魯妙子現在還在飛馬牧場“安度晚年”呢。

安隆還真誤會了,他還抽空揣測了下到底是什麽打動了魯妙子。隻現在不是揣摩魯妙子“變節”的時候,讓安隆在意的還是顧青說的那句“天下熙熙皆爲利來”,這句話再契合他們倆現在的情況不過了。

安隆心念一動,決定不再拐彎抹角。

他直截了當起來後,就迅速的切入正題。

這所謂的正題,不過是安隆想以安老闆的身份得名,就像是淮南丁氏商行,最起碼表面上是這樣。以及若說是深層次,那就牽扯到整個商人階層,這還真不是安隆能代表的,可若是能讓整個商人階層地位回升,安隆是說什麽都樂見其成的。

“淮南丁氏商行的‘投名狀’,是他爲皇帝修洛陽城内街道,以及從洛陽到長安的官道,不知安老闆能拿出什麽樣的誠意?”顧青笑吟吟道。

“這安某人一時半會兒的沒個切實的想法,不知望舒可有什麽好的提議?”安隆難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現在可是他有求于人,自是以對方的意願爲先,然後再讨價還價。

顧青并沒有急着回答,反而是懶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淡青色的衣衫如行雲流水般鋪開,盡顯慵懶風情,隻他說出來的話半分不慵懶,“說來安老闆可知花間派宗主石之軒也入了朝?”

安隆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幾乎以爲顧青知道他跟石之軒間的利益關系了,可安隆轉念一想他如今來找顧青,就沒有跟石之軒知會過,關于這個問題他是好好思量過的。在他看來,這其中必然會存在兩全其美的辦法,萬萬沒想到顧青冷不丁的就說起了石之軒。

安隆自是知道石之軒入朝,化名爲裴矩的事,他若是跟顧青說他不知道,那這話假的他自己都不信。試想他都耳目靈通到知道陰癸派的嫡傳弟子,在太子昭身邊潛伏,沒道理不知道就那麽光明正大入朝爲官的石之軒一事。

這些思量全都是在幾息間,過後安隆就神情自若道:“此事安某人自是耳聞過,隻不知我們今日所談之事和它有何關聯?”

“邪王他老人家胸有溝壑,日前正全心全意經略西域,望舒雖不擅長縱橫之道,可跟随在太子殿下身邊,能先他人得知朝中動向。若不出意外,明年皇帝就會親征吐谷渾,而大軍将會從長安出發,經由隴西,西上青海橫穿祁連山,再經大鬥拔谷北上,到達邪王他老人家如今所在的張掖郡。”

安隆:“……”

“邪王他老人家”什麽的,石之軒他知道嗎?

隻對這個稱呼不适應歸不适應,安隆的反應還是很快的:“你想我修這麽長一段官道?”

這可不是嘴上說說的那麽簡單的,就不說長安到隴西這一段,這一段好歹還在隋朝的控制中,另外還有隴西李閥紮根,總體來說還是平穩的路途,可從隴西再往西北呢?胡人混雜不說,那裏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官道,朝廷對那片區域的控制力度十分薄弱,基本上都是當地人自治,也就是所謂的“天高皇帝遠”。

更有那張掖郡,那兒可不太平。西域各國在石之軒化名的裴矩經略下,紛紛來到張掖郡不假,可裴矩的所作所爲更大程度上,都是要做給帝楊廣看的,換言之就是對帝楊廣營造出一種西域各國很向往本朝,且西域多珍寶的假象,而對西域各國則是營造出中原是“神仙之鄉”的假象,以至于所謂的互貿更像是被人刻意雕琢出來的冰雕,陽光稍微那麽一曬,就化爲烏有。

總之,就是經不起推敲。

顧青比旁人都清楚具體情況,他隻是不說,而在聽安隆那麽說後,忍不住笑開來:“安老闆真會開玩笑。”

安隆:“……??”他以爲他那是聞弦歌知雅意。

“那麽長又難的一段路,若讓安老闆來修,不知要修到何年何月,這般一來拿什麽來博得皇帝一笑呢?我方才那句話更想點出的是張掖郡,皇帝他樂于在張掖郡見到蕃邦來賀,張掖郡繁華如洛陽,更何況邪王他老人家日前就領旨促進西域各國和中原商賈在張掖郡互通有無。”

顧青把話說的是不夠委婉,可安隆在心裏來回一琢磨後,就能琢磨到關鍵處。

那就是好鋼用在刀刃上,以及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嗯……好像更不委婉了。

攤開來說就是大做表面文章呗,這表面文章做得越是錦繡,越是能讓帝楊廣龍心大悅,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那加官進爵就不是事兒。換言之,安隆去把張掖郡弄得越熱鬧,跟西域各國往來貿易的動靜越大越好。

最好是能把控住張掖郡的經濟命脈。

末了,顧青還笑意盈盈的來了句:“待來年,張掖郡的郡守說不得就要換人來做了。”

這可不是一個虛職!

安隆本來就意動,現在簡直就是要刹不住的往裏面載。更有他的所作所爲和石之軒目前所做的事,在目的上是重合的,他們倆說不定還能相輔相成,因而就不會出現他現在就成爲顆牆頭草的尴尬情況。

如何不是兩全其美?

“安老闆不妨好好考慮考慮,”顧青不疾不徐道,頓了頓還加了句,“在我看來安老闆是最合适的人選。”

是“最合适”的,而不是“唯一”的。

都說了本朝能被稱爲巨賈的可不再少數,沒有安隆,還有其他和魔門沒有瓜葛的商賈,等着投入太子昭門下,可以說安隆這次是錯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這麽一來,骨子中更多還是“天下熙熙皆爲利往”的安隆,他會作何選擇,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安隆就這麽上了顧望舒的賊船。

至于從長安到張掖郡的官道由誰來修的問題,顧青現在并不急于下定論。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嘛。

和安隆話别後,顧青就帶着他送來的見面禮,優哉遊哉的回到了太子府。

該說安隆不愧是蜀地大商賈嗎,他送的見面禮價值很是不菲,當然了還是不能和去年楊玄感送上來的見面禮相比。楊玄感送的見面禮,雖說是被顧青借花獻佛獻給了帝楊廣,可其中的店鋪,房舍等非直觀性錢糧的那部分,随後被帝楊廣轉賞了回來,目前都由太子門人在經營,每月進項非常可觀。

嗯……楊玄感若是知道這件事,他肯定是不會感到欣慰的。

顧青對此很笃定,并準備等明年楊玄感出了孝後,好好跟他解釋一番,争取把誤會解開。

他就是這麽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的顧青回到了太子府,再出現在書房時,就俨然是太子昭了,沒一會兒就等來了聽聞太子回府就趕過來的李建成。

李建成還沒說什麽呢,顧青就道:“你見過望舒了?”

李建成:“……是。不知她是?”

“他是孤的幕僚,有驚世之才。”顧青還真好意思這麽變相的自誇。

李建成聞言一怔,他少有聽得太子殿下這般誇獎人,先前修築長城時發明出修築機關的機關大師是一個,現在那青衣女子又是一個,果然是才貌雙全嗎?

……是吧。

他們倆在書房談論神出鬼沒的望舒時,太子府的後院中,太子昭的長子楊倓,他阿娘大劉良娣正小心翼翼的跟韋妃賠罪,原因是楊倓楊大郎他把太子昭送來給他們兄弟三人玩的木馬,給拆了開來。

那木馬剛被送過來的時候,不說府中三兄弟抱着不放,就是大人們見到了也是驚歎不已,在從前她們可不敢想象還有能走動的,木質的馬?

怕是機關大師所做,非比尋常。

而三兄弟得了這麽一匹木馬後,是把原先得的玩具都給丢開,就把那木馬當寶貝一樣,恨不能睡覺都抱着。結果楊倓不知道怎麽想的,今兒就突發奇想的把木馬給拆了開來,然後裝不回去了。

這下驚動了大劉良娣,見狀不妙就隻有來韋妃這兒把罪責先攬下來。

韋妃挺驚訝的:“大郎竟是把木馬拆開了?”

大劉良娣品着韋妃這話兒不像是責備,便道:“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

韋妃确是沒有責備之意,相反她也好奇楊倓怎麽做到的,當下就帶着大劉良娣去楊倓的院中看個究竟。等到了楊倓的院中,發現二郎楊侗也在,而那腹背有楊倓那般高的木馬,看上去是好好的。

大劉良娣:“??!”

韋妃笑道:“這是又把它給按回去了嗎?”

楊倓一闆一眼道:“是的。我後來記得是怎麽拆的了,便照着原路裝了回去。”

大劉良娣心說原來隻是虛驚一場,韋妃更不覺得有什麽不妥,正想說“怎麽不見這馬兒往前走”,她身邊的婢女就急急忙忙跑過來道:“三郎不見了。”

“可是偷着去找殿下了?”韋妃驚了下道,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弟弟去找阿耶,怎麽不把我們叫上?”楊侗說的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如果沒有那擋不住的嫩聲稚氣的話,會更有感染力。

楊倓也跟着搭腔,他們倆似不給旁人說話的機會,一唱一和的就自顧自擡起那隻木馬,吭哧吭哧的往外走,有仆從要上前來幫忙,他們還不讓,他們要自力更生!

結果就是一院子人哭笑不得的,看他們兄弟倆艱難的擡着那木馬往外走。

然後,沒走幾步的,一邊馬腹掉了下來。

仍是小豆丁的楊侑,正窩在裏面保持着抓住馬腹那塊木闆的姿勢。

楊倓:“……”

楊侗:“……”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最終他們兄弟三人,兩人扛着木馬,剩下一人兜着他們安裝不回去的零件,去書房找他們阿耶,争取坦白從寬。

唉,他們兄弟同心,差一點就其利斷金了!

楊倓眼前一亮:“這一點可以和阿耶說。”

楊侗想了想表示贊同,順便斜眼看說話仍帶着可愛的口齒不清的幼弟,悄悄跟楊倓說:“到阿耶書房前,讓三郎掉幾滴淚,可行否?”

這個似乎也可以有。

這才是真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不管怎麽說吧,太子府的整體氣氛還是很溫馨美好的,不像有的地方,充斥着各種負面情緒。

比如說一直在等着太子昭倒黴,結果太子昭仍舊沒倒黴的楚地:

楊約跟楊玄感說起外面事情的時候,他自己恐怕都沒發現,他的語氣裏往前那種振奮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心有力而氣不足。

楊玄感也被他感染到了,可他現在好像等太子昭倒黴等成了執念,信誓旦旦道:“他再把長城修築得又快又好又如何,這一次他竟把商賈給攪合了進來,這次士族們如何能忍?他這次絕對是在自尋死路!”

這話兒說的這麽铿锵有力,也不知道是在說服楊約還是在說服他自己。

楊約隻是在心口歎口氣,沒再說什麽。

他們現在就隻有等等看士族們的進一步應對之策,而事實上,士族們确實咽不下這口氣,可還沒等他們再想好應對之策呢,淮南丁氏商行就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般的,把洛陽的主街道都給修成了又幹淨又平坦的水泥路。

士族們那麽擅長壟斷,他們的眼光就少有短淺的時候,自然無師自通的就看到了這水泥的無上價值。

可惜水泥的配方,在太子昭手中。

淮南丁氏商行不一定不知道,可士族們想要動淮南丁氏商行,那也得看看帝楊廣答不答應?要知道因着丁氏商行的投名狀,帝楊廣可對它青睐有加,另外還有太子昭爲淮南丁氏商行保駕護航,士族們并不願意這時候去硬碰硬。

可那麽大一塊肥肉,噴香撲鼻的擺在眼前,讓他們幹看着,這不是難爲他們嗎?

而就在他們蠢蠢欲動時,太子昭放出了風聲,道他欲兜售水泥配方,價高者得。

說好的壟而斷之呢?

士族們這麽想倒還不全是口是心非,他們是想要水泥配方不假,可他們這不是跟太子昭的關系不怎樣嗎?

從去年開創科舉制度開始,士族們和太子昭的關系就開始緊張起來,不然也不會有今年他們挖坑,讓太子昭去修築長城的事啊。後太子昭跳坑是跳坑了,可人家壓根就沒有載一個坑頭,反而是如履平地不說,還在坑裏挖到了寶,順便還丢給他們一顆顆老鼠屎,他們哪能咽得下這口氣,最近在朝堂上沒少明裏暗裏的擠兌人家,不可謂不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現在人家要往外讓利,士族們能不覺得臉上火辣辣嗎?

隻火辣辣歸火辣辣,士族們才不想放過這麽個得利的好機會呢,身體力行的證明了什麽叫“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而顧青隻管端坐高台,看他們粉墨登場,看他們唱做念打。

又在這場水泥配方兜售大戲後的三個月裏,從長安到隴西,從隴西到張掖郡的官道就分别由隴西李氏,和宇文閥出錢出力的修了出來——顧青他并沒有把水泥配方兜售給一家,而是按照地域,比如說淮南,淮北,隴西,西南等兜售的,以及同樣是按照地域,所競買到水泥配方的士族還有着要修該地域官道的硬性要求。

可以說朝廷在修官道上所花的錢财寥寥無幾,而且士族們要修官道,可不能像朝廷那般能夠抽丁修路,他們是需要自己出錢雇傭治下民、工的。當然了他們并不是隻出不進,要知道除了官道外,能修的路可還是有多的,到時候他們要怎麽把利益最大化,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顧青是不提供“售後服務”的。

士族:咦,總覺得哪裏不對?

不得不說,顧青的這一舉措在很大程度上緩和了他和士族之間的矛盾,可以說是從原本的凜冽寒冬,過渡到了如今的春暖花開。這種情況雖說隻是暫時的,可仍舊把楚地的楊玄感氣得小口小口往外吐血,并高喊命運的不公,以及它成功地引起了同樣深谙縱橫道之人的注意。

石之軒在入冬時,從張掖郡經由隴西來到了長安,在意識到如今新官道帶來的可以說是翻天覆地變化的當下,神情越來越高深莫測。

他覺得是時候去見一見望舒了。(8中文網.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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