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七五6

柳主簿沒能真正見識到“奇迹”,因爲他被吓得慌不擇路的跑到了義莊外。

吐了。

說來衙門的義莊是寄放涉案人棺柩的地方,一般隻有仵作才會來,便是周遭的孩童再熊也不會熊到義莊來玩。這也導緻了義莊一般情況下沒什麽人氣,而且建昌縣的義莊因着許楌從大理寺學來的知識,在義莊裏常放置着冰塊,顯得更加陰森可恐。

更何況如今這樁案子還涉及到了女鬼,無形中義莊更叫人覺得心裏發毛。柳主簿本來是壯着膽子進來的,現在他親眼看見那看着豐神俊朗的大理寺卿,龐太師家的獨苗苗用利刃輕車熟路的劃開了楊文昌的胸膛……那畫面沖擊性太大,柳主簿沒當場吓尿是好的,而他會跑到外面來吐,還是龐謝見怪不怪的提醒道:“要吐去外面吐!”

柳主簿被這麽喝住,才強撐着來到義莊外的。

“嘔——”

“嘔——”

後面這一聲倒不是柳主簿發出的,而是片刻後腿彎發飄飄出來的許楌發出來的。

許楌許大人心理素質到底比柳主簿好,他吐完很懊惱道:“都是近來太過于安逸,隻撐了片刻受不住了,我以前可是有跟在大人身邊半個時辰不吐的記錄。”

柳主簿:“……”

柳主簿這一是沒緩過神來,二是對許楌的話十二分的無語,他想知道大理寺到底是什麽樣的大理寺,難道他們經常這麽像是屠宰牲畜般屠宰他們人的屍身嗎?是拿刀子在胸膛上劃開兩刀子,然後用鈎子把皮撐開……

“嘔——”

柳主簿又吐了。

見狀,許楌以過來人的語氣的安撫道:“我看柳主簿你近來多食油膩,接下裏可吃素食好好調理下。”

柳主簿:“……大人這是經驗之談嗎?”

許楌還點了點頭說:“是啊,不止我,還有近年來在大理寺入職的官吏們。我想到現在還留在大理寺的,怕都已習慣了吧,倒是原來的大理寺卿錢大人,他年事已高,怎麽樣都适應不了,最後隻得上折子求緻仕。”

他語氣裏還有點懷念的意味,讓柳主簿不是很懂他們這些大理寺的,不過,“錢大人不是懾于龐太師的權勢,才主動讓位的嗎?”

許楌反駁道:“怎麽會?錢大人後來不是被調入了禮部,去做禮部侍郎了嗎?官家的任職下來時,錢大人歡欣鼓舞差放鞭炮慶祝來着。”

柳主簿嘴角抽啊抽,可轉念一想他要是呆在大理寺,常常見到裏面那種情況,那他也會片刻不想繼續呆下去的。

義莊裏,龐謝臉色如常的堅守在崗位上,隻他還挺奇怪的,他家少爺已經好久沒親自上手解剖屍體了呢。再想想這樁案子确實很離奇,他家少爺會這麽親力親爲也無可厚非,想到這兒龐謝好奇問道:“少爺,依您看,這是人做的還是女鬼做的?”

顧青神情稱不上饒有興緻,聞言一心兩用道:“你不妨先猜猜。”

龐謝一臉嚴肅道:“少爺你這麽說,讓小的覺得案情肯定沒那麽簡單。”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猜想:“小的認爲是那貨郎和齊二娘,這一人和一女鬼做的——貨郎心儀齊二娘,隻楊氏一族不允許這種會敗壞他們宗族名聲的事,又認定了齊二娘不守婦道,把她逼着自盡,而這件事被貨郎知道後,貨郎決定會齊二娘報仇。與此同時,那齊二娘因爲冤死化作了厲鬼,這般和貨郎通力合作把楊氏一族的族長,齊二娘的婆婆楊章氏,還有那油嘴滑舌,挑撥是非的李婆給害死以報仇雪恨。”

“少爺你看我的推測如何?”

“唔——”顧青發出個無意義的單音節,“非常好。”

龐謝難掩激動:“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顧青一邊點頭一邊說,“你成功的避開所有可能會有的嫌疑人,難道做得還不夠好嗎?”

龐謝:“……少爺!”

顧青本來沒有很必要去解剖被害人屍體,他隻是想讓旁人開開眼界,所以現在還有額外的心思,來跟龐謝解釋:“先不說這世上是否存在鬼神,單是許楌說他已差人去尋那貨郎,知那貨郎如今并不在建昌縣。”

“也有可能是他躲了起來?”龐謝猛地想到什麽,又激動道:“少爺,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這楊氏一族,也把那貨郎抓了起來給沉塘了?于是他們倆雙雙變成了惡鬼?”

顧青微微聳了聳肩:“你是說在把楊文昌吓到馬上風前,還會喂他助性藥的惡鬼?”

龐謝根本沒想到這一碼事:“啊?”

“身浮腫,筋骨萎縮,須發易脫落,面色黧黑,我們的楊裏正不良于床事,少說也有一年之久。”這麽說的意思是顧青他剛才已經拔過了楊文昌的須發,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可考慮到現在楊文昌都被切開解剖,那被拔根頭發和胡須也算不上什麽吧。

大概。

“您是說他不行了?也是他看起來都有六十大多了,不能再做那事也很正常。”龐謝被他家少爺看了一眼,連忙收了收神,“少爺您說他是被喂了助性藥?難道是有人把他的死僞裝成了被女鬼吓得馬上風?要真是這麽說的話,他的繼室很有嫌疑了,難不成她有個奸夫?她和她的奸夫想渾水摸魚,像上次咱們在常州府遇到的那賊和尚,他不是在知道常州府裏出了個采花賊後,将計計的也去犯案,讓常州府人以爲是一個特别猖狂的采花賊一樣。”

先前在常州府遇到的采花賊中采花賊案,和芳齋的夥計暗戀着第一個受害人,因她定親大受刺激,所以才會下手禍害剛定親的姑娘家,可以說是受沖動所驅使。可從獅虎營的九校鴛箭下逃脫,對自己狠的燙傷疤痕,知道出家做和尚掩人耳目的覺悟和尚不同了,他後來會故态萌發,是在知道常州府出了個采花賊後,他既想滿足自己的獸-欲,又想把一切罪事都推給“同行”。

這麽想好像也說得通,可龐謝還是有很多疑惑的,首先是:“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楊章氏和李婆的死又是誰做的?”

顧青這時候正把剛剛摘除的胃,給楊文昌放了回去,聽了這話兒道:“在沒有更多線索前,還不能排除這不是一夥人做的可能性。”

龐謝錯愕道:“一夥人?”

“李婆被人連着舌根一起被拔掉了舌頭,看留在她頭部的痕迹可知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手穩如磐石,他負責固定住李婆的上下颌,且力氣頗大,以至于在李婆掙紮時将她的下颌角給掰裂;另外一個則負責用鐵鉗夾住舌頭往外拔,從舌根的傷處來看,這人起初是猶豫的,第三下時才開始下定決心。”

顧青在解剖楊文昌屍體前,已經将三個被害人的屍身全都“看”了一遍,這時候沒有看李婆的屍體把她的情況娓娓道來。說完後他頓了頓又道:“拔舌地獄。”

龐謝看了李婆的屍身一眼,沒再去看第二眼,而是回過頭來看他家少爺,正好看到他家少爺正在給楊文昌的胸膛“穿針引線”,他隻能低頭看自己的鞋面,緩了一小會兒才找回自己的思路:“許縣令不是說李婆搬弄是非嗎,那齊二娘和貨郎私通的事,是她先掰扯的,像這樣的挑撥離間,犯了口舌之罪的在死後該下拔舌地獄。”

“拔舌地獄是将舌頭連根拔下不假,隻刑名中有關口刑的,最殘酷的是割舌,一般隻是用剪刀剪去半截舌頭……”顧青說着說着停了下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龐謝則心有戚戚然的閉緊了嘴巴,他是比許縣令和柳主簿膽大,可不代表他能做到跟他家少爺那樣淡然自若啊,尤其是他剛才正眼看到了李婆空洞洞的嘴巴!

嗯……今天晚飯可以省一碗飯了。

至于被開了眼界的許楌和柳主簿,他們倆從出去後沒回來。

第一次見識過這種事的柳主簿,現在已沒什麽好吐的了,他擡頭看向許楌:“大人,您怎麽沒回去?”

許楌清了清嗓子方道:“我過去也幫不了龐大人多少忙,不過去添亂了。”

柳主簿一時也沒往别的方面想,他還巴不得許楌不進去呢。到底許楌是他的頂頭上司,頂頭上司都進去身先士卒了,自己做佐吏的卻在外面,這不像話了不是。

如今在裏頭的龐大人雖說是正三品,可又不是他的頂頭上官。

柳主簿這麽想着,回頭看了看義莊,雖然他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況,可光是看着義莊大開的門,他都覺得有一股血腥氣從裏面傳出來。

柳主簿趕緊回過頭,不由得好奇道:“大人,小龐大人他一直都這樣嗎?”

許楌:“??”

“卑職是說小龐大人刨人家的墳,還把人給,”柳主簿做了個“劃開”的動作,“這雖說是爲了破案,可到底對死者不敬——”

剩下的話柳主簿沒挑明了說,可意思已很明白了:這麽做到底有傷陰骘。

許楌剛想說“大人并不在乎”,義莊裏傳來龐謝的聲音:“許大人,您可以進來了。”

許楌把話咽了回去,站起來正了正烏紗帽,大義凜然的走進了義莊。這時候楊文昌的屍身已是他們進來時的模樣了,如果不扒開他的壽衣,是不會看出他被解剖過的,而這樣的情景好接受得多。

許楌看過一眼後别開眼,朝着正往下脫手套的顧青拱了拱手:“大人?”

顧青漫不經心地回道:“是人。”

顧青心裏已有了猜測,還需要進一步确定,于是沒跟許楌做進一步的解釋,而是道:“帶我去洛河鎮。”

許楌也習慣了,當即沒有二言道:“是。”

他們一行人這麽不停歇的從義莊去了洛河鎮,洛河鎮距離建昌縣不過二十裏路,騎馬的話用不到半個時辰。等他們到了洛河鎮上時,太陽已西沉,晚霞彌漫了半邊天。

還是火燒雲。

赤色的雲霞叫看到的鎮民露出惶惶之色:

“大師還沒到嗎?”

“明明是楊氏一族造得孽,爲何要牽連到整個洛河鎮?”

“難道那齊二娘的怨恨還沒有化解完?”

“我,我當時好似說了她句壞話——都怪那殺千刀的李婆,若不是她把事兒說的有鼻子有眼,還發毒誓說她親眼所見,我哪能信了她?”

“那李婆一張爛嘴,你還能信?”

“大師呢?趕緊過來超度齊二娘吧!”

“……”

看得出來“女鬼殺人”一說,已經在洛河鎮深入人心了,而且他們還很笃定楊章氏,楊文昌和李婆的死,都是齊二娘化作惡鬼做下的。

顧青一行人的到來,都沒能分去洛河鎮鎮民多少注意力,他們似已是請了做法的大師來,現在正等着那大師來洛河鎮做法事,好安己心。這般的,顧青他們可以說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楊章氏家。

因是楊章氏已死,雖說屍身還在建昌縣衙門的義莊裏,可家中已挂上了素稿,還弄了靈堂來。隻不過因爲齊二娘化作冤鬼來讨命的緣故,别說靈堂是整個楊家,也隻有楊章氏的丫環翠兒,還有楊章氏的侄子楊勇在。

這翠兒也是第一個發現楊章氏出事的,至于那楊勇,他是楊章氏丈夫兄弟的兒子,因着楊章氏無後,所以楊家另找嗣子來給楊章氏處理後事。可楊章氏的死本不光彩還吓人,這件事最後落在了往前不怎麽讨楊章氏喜歡的楊勇身上。

那楊勇倒也沒敷衍,靈堂裏各應事物齊全,顧青他們過來時火盆裏還燒着紙錢。

楊勇穿着一身孝衣從靈堂裏迎出來,他看了眼眼生的顧青,轉過頭來問許楌:“許大人,您這是?”

許楌便給楊勇說起了顧青的來曆,而趁着這檔口,顧青微微揚起眼尾去打量楊勇。楊勇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相貌倒也端正,乍看上去一臉的忠厚,可等顧青從頭将楊勇看到尾後,分别從他的手上看出了他有賭瘾,從他的手指形狀上看出他少時練過拳,從他的衣服還是鞋襪上看出他有三個女人。

其中一個是他的妻子,另外兩個并非他的妾,其中一個竟還家境富裕,兩人今早還親熱過。

以及從走姿上看出,他近來摔傷了左腿。

全然不知剛打個照面,被看穿個八成八的楊勇,他在聽得許楌的介紹後,心裏不由得詫異起這樁案子,竟是勞動起了從京師裏來的大官!詫異過後楊勇跪下來給人叩頭,被叫了起後按住心中思緒,帶着他們去楊章氏所住的正房,翠兒也被衙差叫了過來。

顧青的目光劃過翠兒手腕上戴的銀镯子,以及她身上衣裳的針腳,和楊勇所穿的黑色麻布靴的做了比較,看來是知道楊勇其中一個情人的具體身份了。

先不說楊勇這是不是吃起了窩邊草,單來說楊章氏被殺案,在許楌的描述裏這一案是個典型的密室殺人案——房門和窗戶皆從裏面栓住,而且沒有被暴力破壞的現象,又翠兒聽到屋内楊章氏尖叫,到其餘被她喊過來的人破門而入,期間最多隻有半刻時間。

那麽兇手是怎麽做到的呢?

顧青負手站在門外,左看看右瞧瞧,并不似是來破案,反而更像是來逛街般,還是很閑适的那種。

許楌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在他看來他家大人自有他獨特的破案手法,旁人學都學不來,而且他以前也不是沒見過比這更不像回事的。他沉吟下道:“大人,不若卑職讓這翠兒再把當時的情景講述一遍?”

顧青漫不經心地回了個一個字:“可。”

翠兒看起來挺緊張的,她在開口前看了楊勇一眼,楊勇給她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翠兒方才定了定神,怯怯的說起當時的情況:

“當時已是戌時,老太太已照着往常的時辰安歇,且不需奴伺候,奴便像往常般去廚房尋些飯食吃……”翠兒雖是神色怯懦,可說起當時的情況來卻并不磕巴,大抵是原先許楌問過她,現在再說起來隻要照着當時的說法,再重複一遍即可。

且翠兒說的和許楌轉述的大體上是沒什麽區别的,隻是許楌轉述時并沒有那麽詳細而已。

而在翠兒陳述期間,顧青并沒有像許楌那樣在旁邊仔細聆聽,而是推開暫時貼了封條的房門,進到了房内,在屋裏面走來走去,時不時發出點聲響來。

外面的翠兒雖是聽到聲音,可看不到他在裏面做什麽,以至于每次裏面發出什麽動靜,翠兒都要磕巴下。

“……楊大郎,李三郎他們正好在外面經過,奴便央求他們過來,他們幾人合力下将房門破開——”

翠兒正要往下說,被顧青給打斷了:“他們都有誰?”

翠兒被驚了下,平定下來心神後回道:“有楊林楊大郎,李琪李三郎,楊城楊五郎,楊銘楊七郎,還有慢他們幾步過來的——”翠兒說着看向了楊勇,楊勇一臉的痛心疾首,幾乎是立即接道:“還有小的,隻小的還是來晚了一步,嬸娘她已遭遇了不測!”

“這樣嗎?那你節哀。”顧青似沒甚誠意的說道,他話鋒一轉又對許楌說:“本官在汴梁時雖是聽聞過大師做法事,卻是不曾親眼看到過,不若我們去看一看?”

饒是許楌都還沒能适應這麽大的跳躍:“大人?”

顧青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催促道:“且去且去。”

他們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離開了,等他們離開後翠兒和楊勇面面相觑。

翠兒不禁道:“他們竟這般走了?”

楊勇壓低聲音道:“怕也是信了齊二娘變成惡鬼殺人一說,不敢在這裏多呆吧。”再說那從汴梁城來的大官,看起來那般年輕,再有半點不像是來破案的姿态,怕是根本無甚真才實學吧,隻是來做做樣子的,啧!

被楊勇認爲是屍位素餐的顧青這會兒正問一頭霧水的許楌:“你還記得當時你詢問翠兒時,翠兒是怎麽回答你的嗎?”

許楌仔細想了想:“翠兒當時也是這麽說的,她聽到慘叫聲,到叫人過來。”

他突然“啊”了一聲,迫不及待道:“翠兒她今日說的話和當日回給下官的相差無幾,便是那來推門的證人們,她當時也是照着這個順序說的。且大人那般打斷她的陳詞一問時,她是不假思索的便說出了名字來,雖說距離下官原先問她時,也不過十日,可她未免記得太清楚了些。”

不止是說到名字時,是這一番說辭,翠兒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除非她的記憶力真有如此好,不然說明這一套說辭是她事先早想好的,而且還反反複複推敲過好幾遍,以至于到了如今再有人來問時,她都能再原原本本的說出個差不多的陳詞來。

“翠兒很有嫌疑,”許楌是一點透,“可大人,她說的那幾個證人,下官也去問過他們确實是被翠兒叫住的,該當不會他們也撒謊。那真正的犯人到底是怎麽殺了楊章氏,還在密封的房間裏逃脫走的?”

“他從一開始在屋子裏,隻不過趁亂裝成了從外面過來而已。”顧青并沒有再賣關子,轉轉了眼睛又道:“等會兒你再去詢問下更夫孫二虎,看他是怎麽回答你的,再有當時一起追捕那黑影的人中,是不是同樣還有個又遲來了兩步的楊勇?”

許楌雖心裏還有疑窦,可眼看如今這案件即将水落石出,他心下大定,便是疑惑也可以等把嫌疑人都抓住後再來做解答。

這般的,許楌領命而去。

不止許楌還沒完全弄清楚,是一直跟前跟後的龐謝現在也是半懵不懵的:“少爺,您還沒說是誰夥同蘇氏害了楊文昌呢?”

顧青眨了眨眼,一派無辜道:“我沒說嗎?”

龐謝在絞盡腦汁地确定他家少爺确實沒說過後,才弱弱地抗議道:“沒有啊!”

顧青颔首:“嗯,我确實沒說。”

龐謝:“……少爺!”

“我這去把他找出來。”顧青意味深長道,同時擡眼看向了不遠處的屋頂。(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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