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洪七在接連七天七夜的華山論劍後,稍微有那麽些不情不願得出的結論。
好吧,他會有點不情不願,還是因爲自己在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的切磋中輸給了這個小和尚!
至于爲什麽說是“有點”?
那是因爲洪七他不是一個人。
段智興在一陽指上輸給了顧青,歐陽鋒更不用說,在先前沒華山論劍前他在靈蛇杖法上,已經輸給過顧青一回了。
不然的話,這在自家嫡傳武學上輸給一個外人,那還不如地找朵浮雲撞死哩。
話又說回來,洪七之所以得出這麽個結論,還是因爲他們在這七天七夜中不止切磋了武藝。像一開始的時候攀躍落雁峰峰頂時,已是在比試輕功,等後來一百招“以武會友”後,他們還論道了其他的,像段智興和顧青談論佛法,顧青和王重陽道學交流感想,和黃藥師憑空對弈,他甚至于還和歐陽鋒暗器一道過了幾招,雖然是歐陽鋒故意出了怎麽個難題來爲難他。
和洪七麽?
嗯……洪七他也不是個老實人,他原本提議和顧青談劍作酒,說拳當菜,結果隻說了幾個來回,他自己受不了了。他本極貪口腹之欲,結果呢,到了落雁峰峰頂他光吃從下面帶上來的幹糧,連個雞屁股都沒有!原本灌在朱紅葫蘆的酒,也早被他喝了個精光,雖說和他人見招拆招,談論劍道拳理很有意思,但那能擋吃嗎?能擋喝嗎?
這麽着的,洪七把他自己說得都餓了,而且他見不着顧青一副光風霁月的模樣,他還不信顧青不餓,于是眼睛一轉,嘿嘿一笑不報招數,改報菜名了。洪七好吃,他雖不會做,但他很會描述,當下把他見識過的美味佳肴,一道道的“端”出來,說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
更有這些菜肴,無一都是葷菜,一點都不講究葷素搭配。
咳。
結果嘞,他說到最後口水幾乎流了一地,其他人恨不能給他一悶棍讓他别再說下去了,最後還是黃藥師把随身帶的九花玉露丸,分了給大家吃,那原本是黃藥師準備來療傷用的。
且在這期間,也不是沒有其他江湖人士趕了上來。說來他們都很趕巧,因爲每次有人上來時,在落雁峰峰頂上的幾人不是在一對一對戰,是幾人混戰。場面可以說是很壯觀,再配合上峰頂“舉頭紅日近,俯首白雲低”的瑰麗景色,不可謂不是令天地而變色。
反正有幸圍觀的江湖人士,無不是深受觸動,心中豪情萬丈。
可不管怎麽說,華山論劍總得有結束的時候。
事實上這麽幾日下來,高下其實已有了定論。
王重陽和段智興,洪七交換了眼神,又看向站在不遠處摩挲着手中玉箫的黃藥師,黃藥師自認不如王重陽,更不比顧青,在看懂王重陽所要表達的含義後,他的自尊心雖讓他無非直白的說出心悅誠服的話,但他自有他的驕傲,也不會不承認自己的不足,當下便稍微颔首,表示自己并無意見。
王重陽又看向歐陽鋒時,已在心中皺起了眉。他們幾人中,段智興作爲大理皇帝,性情向來寬厚;洪七身爲丐幫幫主,從不拘小節,但粗中有細,這些年丐幫也有投入到抗金的大業中;黃藥師此人,雖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可邪中有正……唯獨歐陽鋒,是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偏又武功高強,無論《九陰真經》落到了除他之外的誰手中,歐陽鋒都不會此罷休的。
尤其是如今他們已達成共識,這《九陰真經》該由豐月小師父獲得,而歐陽鋒和豐月小師父不對付,這幾日來他們是有目共睹的。
似是看穿王重陽在想什麽,眉宇間帶着幾分揮之不去疲怠的歐陽鋒,當即冷笑道:“我歐陽鋒雖不是什麽好人,可在咱們華山論劍前說清楚,誰是天下第一誰該得到《九陰真經》,既如今我輸了,那我不會反口不認。”
他把話都挑得這麽明了,王重陽還能說什麽。
然後,《九陰真經》到了顧青手中。
再然後,信誓旦旦說不會反口不認的歐陽鋒,也毫不遲疑的出手搶奪了。他在過去七天裏都在蓄力,連期間和他人切磋時,都沒有用全力,是瞅準了最後大家最松懈,也是最疲怠的時期動手搶奪《九陰真經》,然後一招得手後,他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在歐陽鋒來了個攻其不備,成功将《九陰真經》搶奪到手,已全身蓄勁涵勢逃出三尺外,眼看要跳下懸崖時,一道頗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的劍氣,将他擊倒在地,且若不是歐陽鋒收勢及時,說不定他收不住這麽從懸崖上墜了下去,然後摔個粉身碎骨!
段智興首先反應過來,又驚又奇道:“六脈神劍!”
喊完又慚愧起來,畢竟六脈神劍是他大理段氏,除了一陽指外的另一門絕學,隻可惜他至今隻把一陽指練到上品,卻沒有往上更進一步的參透六脈神劍。如今讓個外人使了出來,如何不讓段智興感到羞愧?
嗯……這麽想好想也沒毛病。
洪七都替段皇爺感到心累,人比人氣死人呐。
先不說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以大到什麽程度的問題,來說功敗垂成的歐陽鋒吧,他大概是爲《九陰真經》着了魔,在其他人都還在的情況下來搶奪,怎麽看都不像是萬全之策,更像是頭腦發熱。
不過現在他的真氣可以說是被顧青那一道劍氣,給戳了個看不見但實質上能感受到的窟窿,當即沒真氣走岔道,在經脈裏亂竄造成走火入魔都是好的。現如今顧不得其他,盤腿坐在在峰頂上來調息,順帶感受着寒芒,應當能很快冷靜下來吧?
《九陰真經》又回到了顧青手中。
其他人若說對《九陰真經》不好奇那都是假的,可如今經書既按照約定給了顧青,他們也做不出像歐陽鋒那樣舍了臉皮,不管不顧上去強搶的舉措。
本也對外門武功并不那麽感興趣,更多還是沖着“天下第一高手”稱号來的洪七,他先開口打破了因歐陽鋒的舉措有點凝滞的氣氛,“我說小和尚,我看你會的武功本不知凡幾了,現在你得到這《九陰真經》,你不會打算把裏面所有的武功都學下來吧?貪多可嚼不爛啊。”
說完洪七想到這小和尚是看誰的武功能學會的,他嘴角抽了下,郁悶的擺了擺手:“你當我沒說。”
顧青勾了勾唇。
華山論劍此結束,下落雁峰時顧青仍舊和洪七一路。
洪七還在惦念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等我們什麽時候再來打過!”
顧青淡淡道:“如果有機會的話。”
“你這小和尚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接下來難道打算去雲遊四方?”洪七還是沒得到教訓,不等顧青搭話,他自顧自往下說:“不過這樣也好,依我看你先前在江湖中無甚名氣,如今卻得到了人人都想搶到手的《九陰真經》,定有那不長心眼的去找你。”
顧青誠心誠意道:“洪施主一片好心,小僧心領了。”
洪七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下半句,出聲問:“然後呢?”
“然後什麽?”顧青假模假樣的不解着,“小僧已心領了洪施主的好意了啊,難道洪施主是想小僧有所回報嗎?那竹林外埋得酒,小僧還可以給洪施主一壇。”
“我說的不是這個——算了。”洪七覺得自己也說不過他,還是幹脆不糾結的好,“你這是要回四望山?”
“不,”顧青否認道,沉吟下來了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朝中将迎來新帝了。”
北宋在靖康之難後改換了朝代,現如今建都于臨安,在經曆了宋高宗,宋孝宗兩位皇帝後,迎來了如今的皇帝宋光宗。然而光宗性好猜忌,非常不信任宋孝宗留下來的大臣,且即位兩年後日漸瘋癫,又在孝宗駕崩後,拒絕服喪,導緻臨安城内混亂不堪,局勢不穩。
不過如今并沒有傳出任何要改立新君的消息,以及,“你好端端的怎麽掐算起皇帝老兒了?”
洪七好懸才跟上顧青跳躍的思維,“我不管你要做什麽,你答應給我的酒别忘了行!”
“這是自然。”顧青也沒有将這個話題接着往下說,不過他并非無緣無故的說起朝中的帝位更疊。他現如今來到這個世界,稱得上一次轉世,那自是得定個目标的,以前的兩個世界中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和江湖打交道,那很有趣,也很充實。
那時候江湖中不僅有有趣的人和事物,而且不管是哪個江湖,都是百花齊放百家争鳴的狀态。不說上個世界中,是處于國泰民安時期,便是在上上個世界,丐幫,少林派雖是魁首,可其他門派也沒有弱到哪裏去,更有其他國家的派系。反觀現在所處的武林,因爲靖康之變,金兵南下,導緻生靈塗炭,各門各派放下成見而共禦外辱,然而朝堂中以宋高宗爲首的投降派,出賣了和放棄了嶽飛和大批北方義軍,武林志士也慘遭屠戮,導緻很多門派遭受了滅頂的打擊,這是導緻如今武林衰敗的最重要原因。
雖說經過了數年的休養生息,可中原武林并沒有因此得到複蘇,想想看吧一個華山論劍,滿打滿算不算顧青,也隻得挑得出五個絕頂高手,這已從側面反映了現如今江湖的頹敗。
這也沒了意思。
可此江湖是衰落了,泛不起多大的浪花,可在顧青看來,還有另外一個“江湖”存在。
那是朝堂。
如今南宋處境不可謂不糟糕,金國的虎視眈眈,且金國以北,已經有另外一個遊牧民族崛起,這是外患。而對内來講,更是矛盾重重,一批主戰派将領的辭世,導緻收複失地的大業不了了之也算了,關鍵是皇帝們即使有心也無力。
拿孝宗來說,他積極整頓吏治,裁汰冗官,懲治貪污,可沒過多久沒了後勁。因爲對政治日益冷感,讓位給了如今光知道搞内讧,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光宗,頓時将孝宗勉力做出來的一點政績,給打回了原形。
可以說南宋内憂外患,處于風雨飄搖中,但情況還不至于到最糟糕的地步,還是很有可挽回餘地的。
想到這裏,顧青露出一個再聖潔不過的微笑。
不過再去朝堂前,顧青還需要給自己解決下後患。
歐陽鋒先前在落雁峰峰頂時,隻是被他用六脈神劍中的少商劍,給擊中了要害。以歐陽鋒那睚眦必報的性格,等他養好傷他必定會卷土重來,顧青可沒有精力陪他玩。
說來他這段時間用了他逍遙派的天山六陽掌,天山折梅手,小無相功,是在落雁峰峰頂回息時用了“玄武定”,可還沒有用過北冥神功呢——運轉北冥真氣護住周身,讓他免受潔癖症困擾不算。
所以是時候,讓北冥神功“重出江湖”了。
等顧青和歐陽鋒好好打完招呼,帶着《九陰真經》從華山趕往了如今南宋的都府臨安時,華山論劍的結果已在江湖中傳揚了開來。
該怎麽說呢?
參與華山論劍的六人都得了個名号,分别是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和中神通,分别對應着黃藥師,歐陽鋒,段智興,洪七和王重陽。
以及豐月小師父的“上僧”。
顧青對這個名号不予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