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在家臣從馬車中先行下來時,他遠遠看到一着白色僧衣的身影,可不是那個疑似會一陽指的小和尚嗎?
家臣愣了愣,他這是又聯想到段氏皇族自來鍾佛法,天龍寺是皇家寺院,且在天龍寺裏出家的僧人多是皇族中人,這小和尚年紀輕輕出了家,難不成是因爲骨子中留着段氏皇族的血?
“咳咳。”
段智興從馬車中出來看到自家家臣神思不屬,當即假咳了兩聲提醒他回神。
家臣回過神來忙道:“陛下恕罪。”
段智興并沒有怪罪他的意思,隻是好奇道:“雲卿看到什麽了?可是見着了王重陽王真人?”
名爲雲雁行的家臣斟酌了一番,定了定神還是将自己的糾結合盤托出。
段智興驚訝得很:“什麽?你說先前我們遇到的那位小師父使的是一陽指?”
雲雁行垂首道:“陛下,臣并不能十分肯定。”
段智興沉吟道:“怪不得我看到他便覺得很是面善。”
雲雁行聽出段智興的弦外之音,又唯恐自己弄錯了導緻往後場面不可控,畢竟段氏皇族不可輕易貿認,當下忙道:“陛下,這件事我們還得再次确定才可,最好是得陛下您親自确認。”
“這是自然。”段智興到底是大理國的君主,他不能光憑家臣的一面之詞,還有他覺得人家面善認爲人家是大理段氏流落在外的皇族中人。
可換個角度想,段智興這是對他們段家在外有“滄海遺珠”這種事,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嗎?不然怎麽那麽快從有人會一陽指,聯想到他是段氏流落民間的私生子上呢?
不過考慮到段氏很有“前車之鑒”(保定帝段正明的皇弟,宣仁帝的父王段正淳,當年可不在外鼓搗出一連串的私生女),段智興這麽自然而然的聯想,其實也可以理解了。
言歸正傳,段智興倒沒有急着卻确定,蓋因他來華山這邊是應了王重陽的邀約來參加華山論劍的,現下最當休養生息一番,去拜見王重陽來談談華山論劍的具體事宜。
殊不知在他看來疑似大理段氏皇族的顧青,這會兒已經面對一番關于他身世來曆的盤問了。
洪七不是帶着丐幫幫衆往華山趕嗎,半路上也收到了王重陽的信,言明到時候華山論劍将會在天下公認爲武道中翹楚的數人中展開。
作爲丐幫的幫主,坐擁着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這兩種絕妙武學的“九指神丐”,洪七自在這翹楚之列,不過王重陽并沒有在信中寫出另外幾人的名字,洪七自己在心裏扒拉了一陣。
王重陽是一個,那桃花島的島主黃藥師算一個,大理段氏的皇帝老兒段智興算一個,西域白駝山莊的莊主歐陽鋒也能算一個,隻不過洪七并不覺得歐陽鋒這個非中原武林人士,會大老遠的跑到華山來。
不過要真這麽說的話,那段智興也不能算了。
算了不想他們會不會來,還是繼續往下扒拉吧,洪七便想到了近年來越發低調但仍是中原武林魁首的少林派,可少林派數來數去也沒有什麽能稱得上中流砥柱的人物,不像百餘年前少林寺還曾有将大力金剛掌練成的大師。不期然的洪七想到了顧青,不是洪七自吹自擂,他的武功在如今江湖中自是能排進前十的,而那日在四望山上他使綠竹杖,那小和尚使玉箫,兩人你來我往過了三十餘招,自己是沒使出全力,可那小和尚應當也沒使出全力,可也能和自己在打狗棒法上不相上下,說來他的武功應當是很不錯的。
然而在江湖中半點名氣都沒有,所以說小神棍到底從哪裏學的打狗棒法啊?!
所以兜兜轉轉的,又回到了這個讓洪七抓耳撓腮的問題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洪七念叨過顧青太多次,結果等他帶着丐幫幫衆到了華山腳下,剛和已經提前來華山腳下踩點的丐幫幫衆接上頭,洪七往街上随意一瞄瞄到了仍舊一身白色僧衣的顧青。
洪七忍不住咂嘴:“冤孽啊。”
“幫主你——”旁邊丐幫長老魯有腳不知想到了什麽,一臉的恍然大悟道:“難道看到你以前的相好了?”
洪七兜頭給了他一巴掌,這個沒腦子的,罵完又想到自己先前也問候過錢幫主的相好,遂沒把這句話罵出聲。當即揮蒼蠅的把魯有腳揮開,他自己大馬金刀的拎着綠竹杖走了出去,迎上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顧青,很自來熟的打起了招呼:“豐月小和尚,謝謝你的酒啊。”
顧青禮尚往來道:“也謝謝洪施主你沒有去挖本寺外的竹林。”
洪七止不住脊背一寒:“你——”
顧青眉眼帶笑似補充道:“洪施主并沒有再挖其他的酒壇,對吧?”
“絕對沒有!”洪七還是慫了慫,他對上顧青自帶三分笑的雙眼後,幹巴巴的擠出個笑來:“小和尚你也是來參加華山論劍的嗎?”
顧青收回目光來道:“小僧以爲洪施主最想問小僧,小僧是從哪裏學的打狗棒法呢。”
洪七定在原地半晌,最後自暴自棄道:“我服了你了還不行嗎?”
顧青回道:“善。”
頓了頓顧青才把後面的“哉善哉”給補充完整,他稍微還是有點不大熟練引用佛号嘛。
洪七:“……”
抛開這半路出家的問題,等洪七做好心理建設再次問起顧青到底是誰傳授給他的打狗棒法時,出于“出家人不打妄語”的信條,顧青回道:“是貴幫幫主。”
洪七反應很快:“不可能!錢幫主不會說謊的,他說沒傳授過外人是沒有傳授過外人,再說你們倆不是非親非故的嗎?我更不可能了,我那日在四望山絕對是第一回見到你。你這小和尚肯定是在騙我,你不說你不打妄語的嗎?不過你要是把真話告訴我,我不往外說你其實是個不老實的小和尚。”
顧青微微搖頭。
洪七一愣:“你這是什麽意思?不能告訴我嗎?”
“不,我隻是想說‘事不過三’,還望洪施主不要欺人太甚。”顧青垂下眼簾,他眉宇定疏朗,又清隽秀潤,因身着寬大的僧衣,還添了幾分弱不勝衣,粗手大腳的洪七被襯得像是個惡霸。
洪七:“……”到底誰欺人太甚啊?
總之呢,到最後洪幫主非但沒問出個所以然來,還把自己弄得相當心力交瘁。看着顧青飄逸的背影,洪七覺得他一點都不想再跟他打交道了,什麽活菩薩,他看根本是個羅刹!
然而佛祖沒聽到洪七的祈求,沒過多久有丐幫的弟子來報:“幫主,你說的那個特别好看的小和尚跟人打起來了。”
洪七本來不想再跟那小和尚有什麽瓜葛,可話到嘴邊成了:“跟誰?”
丐幫弟子回道:“不似咱們中原人,看着像是從西域來的,高鼻梁深眼窩,臉上的胡須是棕黃色的,還帶着個蛇頭杖。”
洪七一聽這描述知道是誰,他可萬萬沒想到歐陽鋒真的千裏迢迢來中原了,當即也不管顧青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讓丐幫的弟子在前面帶路。
那邊鎮外臨近華山腳下綠林處,顧青确實是和個高鼻深目,臉須棕黃的西域男子打了起來。
對顧青來說,這西域男子并不陌生。
這麽說的意思,倒不是說顧青知道對方是誰,而是對方自先前他遇到段氏後人時,隐匿在附近了。顧青可以判斷出對方一開始是沖着段氏後人去的,隻不過等見到他在對敵中使出一陽指後,轉而把目标對準了他,那麽跟着他來到了華山腳下。
本來顧青并不在意被人跟蹤,隻是對方的跟蹤術實在是不容恭維,而顧青又欲往華山處的寺廟借宿,所以隻有先把跟蹤者給解決了。
考慮到出家人戒殺生,所以雖然是半路出家,但還是嚴格遵守佛家最基本五戒的顧青,隻會采取比殺生弱的規格來招待跟蹤者,所以他把人先引到毫無人煙的地方。
不過這好像正中對方下懷,因爲還不用他做什麽呢,對方現出了真身,而且沒任何廢話的出招攻了上來,也不知道他使的是什麽功法,仿佛陡然間到了身前,又上來是一招極爲陰毒的打**法。
顧青自是在對方攻上來的一瞬間使開了“天山六陽掌”,盤旋飛舞,招招進迫,逼得對方隻有放棄最開始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使用的打**法,手臂猶似忽然沒了骨頭,如變了一根軟鞭,再之後跟顧青繼續對起了招。
等洪七趕過來時,兩人對戰得正酣。
洪七不敢出聲,但看那身着白衣的西域人可不正是歐陽鋒,而歐陽鋒此時已配合着他的靈蛇杖,使出了靈蛇杖法。這靈蛇杖法有棒法、棍法、杖法的路子,招數繁複,自不待言,所用出之後仿佛随處可見那根靈蛇杖,而顧青從始至終都是使的天山六陽掌,隻是天山六陽掌本變化多端,于是他也跟着稍微變了下招數,使出了天山六陽掌中的“日斜歸路晚霞明”,雙掌幻化出一片掌影,直攻向對方要害。
洪七不由得在心中“咦”了一聲,‘這掌法看似潇灑如意,可好生兇險,應當不是少林派的路子,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