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卿本佳人15

吳明和無名島一樣,可即使是起這樣從字面意義上可見其意的名字,卻并不代表他真的籍籍無名。

雖說在江湖中,若是提起這麽一個小老頭來,卻基本上沒有誰聽說過他。

可無名島既是吳明“占地稱王”的,而且如今常駐在島上的人物,像賀知章還有牛肉湯,他們的武功都是吳明傳授的,而且他們每一個放在江湖上,都可以稱爲一等往上的好手,而吳明自己更是身兼百家之長,武功達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若是這麽一個人想要在江湖上成名,不需要到二十歲,他可以名滿天下了,然而吳明沒有這麽做,他有着更大也更陰暗的目的。

隐形人組織是他一手操辦下來的。

這隐形人組織如今已成爲什麽樣的一種地步,其實并不怎麽好說清,可隻看在無劍劍客祝長生被追殺過程中,那一波又一波的人馬也不過是這個隐形人組織的外圍,是随時都可以丢棄的那種對隐形人組織的根深蒂固可見一斑。

而這麽多年,從沒有發現這一件事,可見吳明也是個極具城府和謀略的枭雄般人物。

可以說吳明在籠絡“棋子”時,幾乎稱得上無往不利。

對待一般江湖中的大俠,吳明想把他們拉入到隐形人組織,一般都是對症下藥,畢竟江湖大俠也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名、利、權勢和女人等總有一樣能打動他們。當然那些曾經誓死不從的,早已經化爲無名島附近海域中魚兒們的餌。

當然了這成爲魚餌的江湖大俠,他們會在信誓旦旦不從時被殺死,也不過是無名島一種“殺雞儆猴”的手段——做給另外相對更有名氣,武功也更高的大俠們看的,也可以說是一種很有效的威懾手段。

尊嚴誠可貴,性命價更高。

話又說回來,縱觀吳明這一生中籠絡的人馬,其中也不過有兩個人是例外。一個是宮九,一個是祝長生。

對這兩個人來說,名,利,權勢和女人等這些俗物,一個是在加入無名島前唾手可得,另外一個是對這些俗物全然不感興趣。

不過他們倆最終都到了無名島,可嚴格意義上來講,宮九是自願加入進來的,他有他自己的目的,和吳明有種相互合作的架勢,反觀祝長生他才是吳明花費了很多心力,悉心籠絡回來的,并且吳明是想把他調-教成對他忠心耿耿的小奶狗。

嗯……現在看來小奶狗什麽的全然都是假象!

再有說這麽多,隻是想說小老頭這次看走了眼,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個人若是演戲,演到顧青這個份上,又是接連應對十天裏五十四次追殺,又是在茫茫大海上遭遇了暴風雨,卻仍舊“不改初心”,那真的不能怪吳明他沒有長着一雙火眼金睛,不是嗎?

可以說如果不是顧青主動暴露,吳明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然而現在并不是想“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時候,既然顧青露出本來面目,那不是隻是發表下失望之情那麽簡單,一場對決是在所難免的。

小老頭不是沒和顧青對戰過,而且那一次對戰,小老頭總體來講也不過是使出了六分力,在三百招以内将顧青擒拿住,可現在再打起來,小老頭很快意識到這世上還有人連武功都可以随心演繹出他想要表現給外人知道的程度!

顧青遠比他之前表現出的要強得多。

強很多!

小老頭心中再次大駭,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後,被徹頭徹尾愚弄的憤怒感才後知後覺的依附上全身,不過這憤怒并沒有使得小老頭失去理智,反而使得他更堅定起“得不到要毀掉”的信念。

這可是他一生中莫大的恥辱。

巅峰高手間的對決,自是要弄出莫大動靜的,在顧青進入無名島被認爲是桃源般存在的庭院中,原本無名島中的常駐者們正在像往常那樣把賭錢當成日常娛樂。賀知章倒沒有參與,他現在還有幾分醉醺醺的,而且因爲牛肉湯不在無名島,這更讓慕牛肉湯的賀知章提不起精神來。

其他人取笑了他一番,自顧自的玩了起來。

期間倒還有人聯想起了宮九,意有所指的先看了眼旁邊的一個年輕女人,才起了話頭道:“不是說九少爺今天到嗎?我等該是去迎接才是。”

那年輕女人也許太高了些,可身材修長,臉部的輪廓明顯,一雙貓一般的眼睛裏晃動着海水般的碧光,散發着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她在聽了這話後,冷若冰霜般的臉上并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并沒有說話,隻是斜睨了那說話之人一眼,貓一樣的眼睛中充滿輕蔑譏诮的笑意。

他人倒也習慣了她這般做派,對此并不以爲意,更何況美人往往總是有特權的,不是嗎?

也是在此刻,有人耳聰目明的注意到了顧青和吳明那邊的動靜。

他們萬萬沒想到真相是獵物與獵人已經颠倒了個,而是,“島主看起來可真看重這個無劍劍客啊,要知道我來島上這麽些年,從沒有見過島主親自出手,可如今也不過短短數日,我見到島主親自出手兩次了!”

“不會他已将天殘十三式全都學會了吧?”

“這也不是不可能,九少爺不是學什麽武功都是一學都會的嗎?”

“可我看島主對祝長生不一樣,先前他那麽頂撞島主,島主竟也沒拿他如何,要知道咱們島上便是九少爺也……”後面的話沒有明說出來了,可大家都懂,說來那次島主也不知爲何生了九少爺的氣,讓人把他釘在棺材裏,埋在了地底下足足有四五天,也沒說讓人把他放出來,後來還是牛肉湯于心不忍,央求了賀知章一起去偷偷把棺材挖出來,好在九少爺一點事都沒有,好似是當時棺材蓋被打開後,他隻是站起來拍拍衣裳走了。

沙曼似不摻合這種無意義的讨論,她白皙而修長的手夾着一張銀票,突兀道:“我押大。”

隻沙曼另一隻放在袖中不自覺握成拳的手,說明她并非心如止水。她作爲宮九的所屬物,又如何不清楚宮九是爲什麽讓小老頭生氣的,不過是他那惡心到讓人作嘔的毛病又犯了而已!

而宮九這難以啓齒的毛病,對沙曼來說便如跗骨之蛆,是她極力想擺脫的,甚至宮九這個人也是!可跗骨之蛆若是能輕易擺脫,不會是被認爲是一種是沉疴痼疾了。

以前沙曼是沒有機會,可現在看來似乎未必。

那無劍劍客祝長生,沙曼這段時間在賭錢時,也聽其他人說了不少,知道他整個人像是勿入狼窟而不自知的小綿羊,隻是這小綿羊武力驚人,如今又得小老頭那麽看重,自己未嘗沒有機會來“借刀殺人”……

沙曼心裏細細思量着,其他人還都當小老頭在和無劍劍客祝長生在來一場點到即止的切磋,竟是還有人突發奇想道:“不若我們來賭島主能在多少招内,讓無劍劍客徹底認輸?誰說的招數最接近最後的實際招數,誰算大赢家,怎麽樣?”

這個提議,還得了強烈反響。

“上一次賀尚書不是說他們打了兩百十三招嗎,我看這次賭一百九十八招吧。”

“你怎的還變少了?”

“你是不是傻?上次島主大概是隻使出幾成力,這次那祝長生既是練成了天殘十三式,再有這大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動靜,怎麽看島主都比上回多使出幾成力,這招數自是往少了說才對。”

“這倒也是,不過你們聽到什麽動靜沒有?”

“什麽?”

“好像是刮風了。”

也不知道是誰得出這麽一個結論,可衆人聽後都面面相觑,他們所在的這處無名島,要他們說準确的地理位置他們也說不出來,可他們常年在這所島上,多清楚不管外面浩瀚的大海是如何狂哮,島上基本上都不受影響的,說它是世外桃源必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要說現在島上刮起海風?這怎麽可能。

那接下來島上有震動,那也是不可能的咯?

又隐約傳來龍吟般的海嘯聲,更不可能了?

并不是!

在島上有餘震時,一群人徹底覺察出不對勁了,可後來發生的事情來得太快,他們根本還來不及思考問題出在哪裏,那龍吟般的海嘯聲,讓他們的腦海裏仿佛有一根弦崩斷了,眼前一黑仿佛是置身在暴風雨時的大海中,周圍全都是驚濤駭浪,連綿起伏的海面上還有連綿不斷的狂風和暴雨,即使是武功再高強,可面對浩瀚的大海,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根本升不起要跟它對抗的念頭。

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是他們在陷入短暫暈眩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同樣的,這也是小老頭被突如其來的一招吞噬時的念頭。隻不過小老頭是沒機會再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因爲在他在“無量大海”中迷失自己神智前,他多年深厚無比的内力已經被顧青用北冥神功化解并吸收爲己用。

而一不小心吸收太多,導緻有那麽點“齁”着的顧青,急需要做點什麽來排解這種盈滿的狀态,所以他在本沒什麽必要的情況下,第一次使出了他從大海那邊得到一絲領悟而自創的招式“大海無量”。

嗯……好像沒收住,一不小心放大了。

這其實也無可厚非,畢竟顧青本身身兼了朱佑棠,霍休還有小老頭的無雙内力,再加上“大海無量”這一招本具備‘九霄龍吟驚天變’的威勢,這麽一強強聯合,所造成的威力根本是無法估量的。

所以等到顧青領會完“大海無量”這一招的餘韻,以及疏解完體内經脈中再充沛不過的内力後,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好似被暴風雨侵襲過的無名島。

隻能說到底還是第一次使用嘛,等以後熟能生巧好了,是吧?

不管怎麽說,顧青已經沒有必要再在無名島呆下去,可這無名島和島上衆人要怎麽處置,似乎也是一個問題。

還沒等顧青想好是地取材般處置島上衆人,還是更進一步把他們帶離無名島,更全面更深入的解決時,有一道人影出乎意料的出現在他面前。

宮九的臉色比先前更蒼白了,他看了一眼狼狽的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小老頭,眼中卻并沒有流露出什麽感情,即使他跟在小老頭身邊已經數年了,而當他看向負手而立,已經不再是祝長生模樣的顧青時,眼中卻閃過一絲明了。

顧青再敏銳不過,他好整以暇道:“你似乎對我現在的情況并不意外。”

宮九眼神幽深,意外的坦誠:“不如說是我對祝長生那般的人并不存在不意外。”

這世上哪裏存在像祝長生那樣看到他發病,竟沒有色變的常人?或者說是人性中并不存在弱點的人類,怎麽會存在,現在看來也不過是果然是這樣而已。

顧青微微挑了挑眉梢:“你是說你的病?”

不等宮九做出回應,顧青若有所思道:“你認爲他對待你發病的态度是異于常人的,認爲他極有可能是是不正常的,所以你在見到現在的我後,心道‘我知道會是這樣’,是嗎?”

“你這麽認爲,在邏輯上是說得通。”顧青這話裏的弦外之意,讓宮九臉色又蒼白了一分,看上去有種病态感,可這時候顧青又繼續往下說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情況,祝長生他可能來自一個以誰心理病得越厲害誰卻反而被認爲是越正常的地方?”

宮九:“??”

顧青一副侃侃而談的姿态道:“好比說先唐崇尚豐腴美,那本朝流行的揚州瘦馬,在先唐人看來莫不是不正常?”

宮九本是聰慧之人,他在顧青舉例子解釋前理解了他提出的假設,隻不過他所疑惑的是顧青口中的颠倒乾坤的地方,在這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現如今再聽顧青舉得例子,他冷笑道:“這如何能相提并論?”

“你是覺得我這個例子舉得不恰當嗎?”顧青很善解人意道:“那不如我們來說一說南風吧,在南風興盛起來前,陰陽交合才是正道,喜好同性這種事自也是異端,不是嗎?”

‘異端’這個詞聽起來确實刺耳,不過宮九卻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從之前提起過他的‘病’時,沒有流露出分毫厭惡的神情,當即沒有把話說得很難聽,雖然諷刺意味十足:“你這是在開導我?還是說想再次提醒我不要諱疾忌醫?”

“不,”顧青毫不客氣的否決道:“我隻是想指出你邏輯上的漏洞而已。”

宮九:“……”

“而且如果我要開導你,我不會先提出上面這兩個不是那麽恰當的例子了,我會先指出你的受虐癖,根源在于你童年時異于常人的經曆。”顧青臉上自帶三分笑,可說出來的話卻異常一針見血,綿裏藏針的直接切中了宮九的要害。

然後,一言不合自然再次打了起來。

可憐本來被顧青第一次使用“大海無量”而波及到,進入短暫暈眩狀态的島上衆人,還沒等他們從暈眩中清醒過來時,又來了一波大風大浪,讓他們徹底歇菜了。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他們醒過來但意識并沒有徹底恢複清醒時,第一個感覺是怎麽那麽晃悠悠的?

再回想的話,他們想起他們先前不是在無名島上賭錢嬉鬧的嗎,怎麽一眨眼的功夫腳底下開始晃悠,而且還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了?好像他們現在是在随波逐流一樣。

不對,什麽時候天已經變得這麽黑了?渾身還伸展不開。

難道是鬼壓床?

并不是!等他們徹底清醒,其中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打開頭頂的棺材蓋,重見天日後,看到眼前的場景仍舊是一頭霧水的:

隻見茫茫的大海上漂浮着一具具棺材,在這些棺材所在範圍圈外行駛着一艘大船,它像是在趕魚群般趕着這些棺材。

這是什麽意思?

是在做夢嗎?

确實現在的場面非常的詭谲,尤其是海上還朦了一層薄薄的海霧,再加上一具具飄浮在海上還被海霧萦繞着的棺材,以及那麽一大片棺材裏,唯獨其中一個棺材被打開,裏面還露出來一個大活人……這若是被其他人瞧見了,不當場被吓傻才怪呢。

這麽說的意思,是确實有“其他人”吓得目瞪口呆,一屁股蹲坐在甲闆上:“船船船長,您看到了嗎?!”

隻是領着漁民前來捕魚的船長也吓得不輕,雖說能在海裏來海裏去的,都不是膽子小的,可不遠處的場景太過于詭異,是平日裏膽子最大的漁民,都吓得腿肚子直打顫了,也不知道是誰小小驚呼了一句:“難道我們遇到了鬼船?”

船長連忙斥責道:“渾說什麽,别自己吓自己。”可船長自己的話音裏都打着顫,心裏直念起“玉皇大帝老天爺觀音菩薩”,這次他要是能全須全尾的回家,他一定去廟裏燒高香!

本來要不是沒人提起什麽鬼船還好,大家頂多是覺得不遠處的場景太過于詭谲,還沒來得及往這方面想,可有人一提起,再加上船上那麽一呵斥,便是不往那邊想也得往那邊想了,一時間整艘漁船上安靜如雞。

等那艘大船還有一片片棺材們和他們“擦肩而過”好半晌,漁船目力所及範圍内再也看不到它們後,漁船上才吱吱呀呀的有了動靜。

而劫後餘生的漁民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船長,你說那會不會是‘鐵面龍王’賈樂山賈龍王?他老人家也不知是怎麽的,在北邊喪了命,連屍骨都沒得運回來,而他死後被天庭禦封爲真龍王,所以派了蝦兵蟹将把他老人家的屍體給運回來?”

“我怎麽聽說賈樂山是奔着樓蘭寶藏去的,結果卻折在了關外?”

“是啊,再說他哪裏用得着那麽多棺材?剛才那烏壓壓一片的棺材,怎麽看都有好幾十個了吧?便是算上随從,也不會有那麽多!”

“那你們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們可知道折在這片海域的大船有多少艘?”

“都給我閉嘴!今天天氣不好,我看我們還是返航吧。”最後還是船長一錘定音道,可哪裏想到船長話音剛落,原本這片海域上淡淡的海霧已然散去,連東邊也升起了朝陽,朝霞遍布,碧海聲波,可這一艘漁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好了。

“……回去吧。”

“對,返航!”

等他們安全着陸,腳踏在陸地上後他們才深深松了口氣,而且不肖半日功夫,鬼船出沒的傳聞開一傳十,十傳百的蔓延開來。

這霧大了。

該怎麽說呢?

顧青他在無名島上把惱羞成怒的宮九也給制服後,這才看到宮九這次回來的大船上帶着的那一口口箱子裏,裝着的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俠,于是在考慮過後準備把他們還有島上的原住民帶回到陸地上,讓他的屬下進行下深度挖掘,之後再考慮制裁的事。

隻是在運輸上出了點小問題,顧青可沒那麽好心腸的去給島上的原住民船來坐,所以地取材的用了無名島上存儲的棺材來搬運他們。

小老頭才知道,那些棺材原本是用來做什麽的。

于是,海域中出現了那麽乍看下很詭異的一幕,等到顧青來到渤海灣那邊上了岸時,鬼船一說都已經跟着蔓延了過來。

而顧青之所以會知道這一傳言,還是來迎接他的東廠督主汪直禀報上來的。因爲先前有過假傳樓蘭寶藏的經曆,所以這次鬼船一說,汪直起初還以爲是誰又在背後搗鬼,可東廠查來查去都發現這次真的是一起意外事故,可汪直總還是不太放心,所以在見到顧青後,将這件事優先于其他事報告給了他。

顧青神情微妙,可他沒說什麽。

汪直斂目猜測皇上這是什麽意思,等他自己看到那艘船和那一具具棺材後,再聯想到皇上是從這艘船上下來的,汪督主覺得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明白。

汪督主什麽都沒再多問,接手了後續事務,回頭卻是說了一件事,有一具棺材是空的,下面的棺材闆被整個震開,看痕迹該當是裏應外合。

顧青問了他是哪一具棺材後,知道逃脫了的是宮九,至于那裏應外合裏的“外”?

牛肉湯在宮九回來無名島上的前一天,不是被小老頭派到外面了嗎,這發現了不對,跟過來救走宮九的十有八-九是她了。

對于有了漏之魚,顧青并不是多在意,一件事若是沒有什麽變數,那才叫無趣呢。不過想歸這麽想,無名島的事情還是需要妥善處理的,最起碼的一點是還得以隐形人組織的身份,去告知雇傭了它的南王,說已經完美的完成了他的要求,好讓南王沒什麽後顧之憂的投入到謀朝篡位的大業中去。

說來造反,依着小老頭和無名島龐大的勢力,想要造反的話大概是能夠制作出比南王那李代桃僵計劃更複雜的計劃,可在顧青看來南王造反暴露的早,他是“珠玉在前”,而無名島那邊暴露的晚,即使蟄伏的更深,可依然沒什麽新意。

事情來一次還有新鮮感,再來第二次?那算了吧。

索性南王在決斷力上沒有讓顧青失望,在顧青把無名島的枝枝節節給梳理通順時,南王那邊有了新動作:

南海白雲城主葉孤城,向西門吹雪約戰紫禁之巅。

八月十五,紫禁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彼時已經是七月中旬,距離八月十五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一消息一出,在江湖中炸開了鍋。江湖上公認的武功已達巅峰的六人之二,處于最頂端的兩位絕世劍客,在這之前的數年中從來都是王不見王,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終将有這麽一次決戰。

現在它來了!

這如何不讓人覺得熱血沸騰?

如何不讓人想要近距離圍觀這場巅峰之戰?

這有那麽點像是樓蘭寶藏消息一出後,江湖中大部分俠客都爲之所動般,隻是這次并不是什麽看得見摸得着的寶藏,而是可能終其一生都再也見不着第二回的傳奇對決。

不過并不是所有江湖中人都是這種心态,陸小鳳在得知這一消息時,人正在百花樓。

陸小鳳會來百花樓,還是沖着鬼船一說來的,一方面是想要知道這事兒到底有多詭谲,在知道它是個新興起的奇聞異事後,在心裏慶幸起這一傳說不像是先前的樓蘭寶藏一說,牽一發而動全身的讓很多人被寶藏迷昏了頭又迷花了眼,可等到聽到葉孤城約了西門吹雪一戰,而西門吹雪也毫不遲疑的同意後的事,他忍不住露出苦笑,連手邊花家送過來的女兒紅,都變得如白開水般沒了滋味。

花滿樓也沉默了。

半晌後陸小鳳才苦澀着開口:“你知道嗎?西門和長生能成爲朋友,其實讓我很吃驚的。”

花滿樓極有默契的把話補全:“因爲祝長生是個劍客,卻不是一個純粹的劍客。”

“是啊。”一個劍客,尤其是像西門吹雪這個境界的劍客,生平已近乎沒有敵手,他想找的是一個能夠可一戰,并且讓自己能在劍道上更進一步的對手。其他的外物,已經對他不重要了,好像當初在珠光寶氣閣,西門吹雪剛對上用劍的祝長生,他不顧其他五個被閻鐵珊請來的死士,眼中隻看到了能擋下他緻命一劍的祝長生一樣。

兩個絕頂劍客成爲朋友,實在是幾率很小,而且原因像是花滿樓說的這般,祝長生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劍客,他開始練劍也不過是近年來的事,而且他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不會同意跟西門吹雪來真正劍客間的決戰。

饒是如此,當時在萬梅山莊時,陸小鳳也很擔心他們下一刻會比試起來。

可現在陸小鳳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卻悄然發生了,“其實我從不敢在西門或是長生,尤其是西門面前提及白雲城主。”

花滿樓溫和卻有力道:“你怕他們倆會想一較高下。”

“沒錯!”陸小鳳歎道,“我實在怕他們兩個人會遇上,這兩個人,劍若是出了鞘,世上隻怕沒有人再能要他們收回去。”

花滿樓繼續一針見血道:“可現在已經到了這一天。”

若是平時,陸小鳳肯定會調侃花滿樓說話這麽犀利,可現在他實在是沒有這樣的興緻,“我真的不敢想等到八月十五那一天,會發生什麽事。我怕葉孤城殺了西門,我又怕西門殺了葉孤城。”

這兩個人都是不世出的劍客,無論誰死了,都是個無法彌補的損失,最可怕的是這兩個人用的都是殺人的劍法,隻要劍一出鞘,其中有個人非死不可。

陸小鳳未盡的話,花滿樓同樣也清楚,可這一刻饒是他也說不出事無絕對的話,雖然他也不想看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兩人中任何一個人殒命。

百花樓裏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陸小鳳把女兒紅咕隆咕隆的當白水喝完,下定了決心般道:“我得去找西門!”

知道沒有人能勸得住他們是一回事,可讓陸小鳳眼睜睜的看着西門吹雪去赴一場“不是生是死”的對決,他是萬萬做不到的。哪怕是他這次去萬梅山莊會是無功而返,陸小鳳也總得要試一試。

因爲他是管閑事的陸小鳳。

花滿樓并沒有出聲阻止,微笑着送陸小鳳離開。

事實上,花滿樓和陸小鳳并不孤單。

這裏是說并不是單純的隻想看兩個絕世劍客,進行一場可能并無來者的對決,而是還抱有着這種擔心和不忍心情的,并不止他們兩個人。

白雲城裏看着葉孤城長大的長老們,還有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刹。

前者不必多說,便是後者,雖說玉羅刹不能名正言順的對外宣稱西門吹雪是他的親生兒子,可他對西門吹雪的父一點都不少,甚至于磅礴得很。在這種情況下,雖然他盲目自信的認爲着西門吹雪怎麽會是輸的那一個,可從他一聽到消息,從西方魔教趕來萬梅山莊的舉動,可以看出來在理智上,玉羅刹心裏還是沒有絕對把握的。

可惜,玉羅刹滿腔父完全沒有找到可傾瀉的地方。

因爲西門吹雪他不在萬梅山莊!

玉羅刹:“……阿雪去哪兒了?”

老管家眼觀鼻鼻觀心道:“莊主不讓老奴告訴您。”

也是說連老管家都知道西門吹雪現在在哪兒,可玉羅刹這個做人家親爹的卻不知道,而且很明顯西門吹雪也不想讓玉羅刹知道,都特意吩咐了老管家,針對性不能更強。

玉羅刹不可謂是一腔磅礴的父,遇到了冰原,瞬間被凍住了,可以爲這樣能阻擋住他了嗎?要知道萬梅山莊的所有情報,可都是玉羅刹在背後一手給建成的,他想要知道西門吹雪去了哪裏,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很快玉羅刹知道西門吹雪現在在哪兒了,原來西門吹雪已經提前去了京城。

說起京城來,玉羅刹不由得想到了他那位好賢婿,接着玉羅刹又想起了這次他家阿雪和葉孤城約戰的地點,竟是在紫禁之巅,也是那紫禁城?

咦?

難道阿雪和他那好賢婿已經暗通曲款了不成?

幸好玉教主在給自己把孫子什麽的都給聯想出來前,想起來這次決戰于紫禁之巅,是葉孤城首先提出來的,可轉念一想那白雲城主竟都能在天子眼皮底下蹦跶了,而天子卻什麽話都沒說,這其中的關系難道不值得深究嗎?

玉羅刹鳳眸一眯,頃刻間從被兒子傷了心的老父親,變身成了唯恐天下不亂的玉教主,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

老管家躬身:“老爺?”

玉羅刹笑盈盈道:“本座欲往京城去看阿雪,順帶再去看看本座的好賢婿,你且去備份大禮。”

老管家:“??!”

好賢婿什麽的,教主您确定您沒有說串嘴?不對啊,是說好賢媳,他們莊主也沒有娶親啊?難道說教主他除了他們莊主外還有個女兒?可他怎麽沒聽說這件事,而若是照着他們教主教養他們莊主的方式,那江湖上有哪個俠女是身世成謎,武功奇高呢?

可老管家扒拉了一陣子都沒想到符合所有條件的人選,不過若是不計較性别,那和他們莊主是朋友的無劍劍客祝長生,倒是符合了所有條件。再有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上一次教主在萬梅山莊見到來做客的無劍劍客祝長生時,表現的很不高興,還說什麽“寡廉鮮恥”的,難道那無劍劍客祝長生是教主後來和其他女人風流一夜的産物,隻不過那位女子并沒有聽話,或者采用了其他手段強迫了他們教主,所以才讓教主這麽深惡痛絕?

這該說有其主必有其仆嗎?

往好的方面想,老管家他并沒有把好賢婿這個詞和西門吹雪聯系到一起,連在給已前往京城的西門吹雪寫信時,都沒有提到這件事,這可是在很大程度上給玉羅刹争取了死緩來着。

等玉羅刹前往京城後的第三天,陸小鳳風塵仆仆趕到了萬梅山莊,可惜也撲了個空,他想了想西門吹雪總認爲殺人和被殺都是件神聖的事,因而他無論和誰決鬥,一定會在幾天前趕往目的地,先齋戒三日,再焚香沐浴,雖說先前距離八月十五遠不止幾天,可陸小鳳覺得如果西門吹雪已經不再萬梅山莊,那他一定是去了京城。

陸小鳳這麽想着,便匆匆辭别了老管家,又風塵仆仆的往京城趕去了。

等陸小鳳趕到京城時,已經是八月份,每年這時候陸小鳳都要去卧雲樓,等着吃月餅的,可現在在這象征着阖家團圓佳節來臨之際,陸小鳳已全然沒有了吃月餅的念頭,他現在心中有股說不出的疲倦。

在到京城時,陸小鳳在一家他常去的酒樓歇腳,在這家酒樓的二樓,如果推開窗戶遠遠的望過去,其實是能看到那恢弘而神聖的紫禁城一角的。

陸小鳳以前從沒想過要注意那座紫禁城,可現在他即使不想注意,也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注意,而且從這裏确實是能看到紫禁城的一角。

有那麽一瞬間,陸小鳳恍然覺得那紫禁城仿佛是什麽怪物,能把所有和它沾邊的人和物都吞噬殆盡。

陸小鳳想完苦笑着搖了搖頭,将這個有那麽些“爲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觸抛之腦後,到底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也隻是選在了紫禁之巅決戰而已,又和紫禁城有什麽牽連呢?

這個問題麽?

隻能說牽連還是有的,或許在江湖人眼中來看這場決戰的話,他們更看重的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本身,可在朝堂中人看來,他們的側重點卻是在紫禁之巅這個決戰所選的位置。

這時候再說什麽絕世劍客都不管用,這種行爲本身在他們看來是對皇權赤-裸-裸的挑釁,可他們覺得過分也沒用,關鍵是皇上他老人家不這麽認爲。

首輔商大人簡直是要替當今操碎了心,面對着對此事處于寬容姿态的天子,他忍不住叫道:“皇上!”

天子給了首輔大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稍微偏了偏頭安撫道:“商卿不妨換個角度想想,比如他們竟是敢這麽當仁不讓的把決戰地點定在紫禁之巅,其實已深刻的體現了朕的民如子。”

商辂不解。

天子眉目間帶着渾然天成的憂郁道:“這不他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商辂:“……”(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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