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虛掩的房門内一片漆黑,在沒有開燈的屋子裏,她隐約看見她的父親跪在地上,格外清楚地聽見他細數這些年來做過的錯事和壞事。
他主動交待,隻是希望邪靈可以放她一條生路。
葉歡就是因爲看到了這一幕,才希望父親可以活下去。
她低着頭:“我想過,如果可以渡過這一劫,我就陪我爸去自首,就算他會因爲他曾經做過的那些壞事而坐牢,我可以等他出來,繼續盡孝道。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葉歡無奈笑笑,可以看出,她依舊十分愧疚。
可楊卓這麽問她是有原因的。
很快,他便起身走到我身旁,壓低了聲音了一句:“恐怕邪靈之前沒有立即謀殺葉歡的父親,是因爲葉歡身上有它熟悉的氣息。”
“你懷疑葉歡是它某位親饒輪回轉世?”
楊卓點頭。面對我的提問,多的結論沒有,但他堅信邪靈曾經有放棄謀殺葉歡父親的打算,并不隻是因爲他們家庭關系和睦那麽簡單。
不過見他這麽确信,我反而更緊張了,如果葉歡對邪靈來是特殊的,不一樣的,那麽我們這時來找她,可不是什麽好事。
後來,葉歡問起我們追查這件事的原因,顧風簡單提起5年前蕭警官等人遇害一事。李道長和警察的死,同樣讓葉歡想到了很多,她始終認爲邪靈生前經曆了什麽,它都沒有權利決定一個饒生死。
傍晚時分,我和葉歡到了廚房,和她一起準備晚飯。
她這裏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客人來了,住在附近的人都認爲這是一間兇宅,在她沒有回國的時候,想要請鍾點工前來幫忙打掃衛生都很困難,甚至有流言相傳她父親的亡魂還在這間屋子裏,死後化作了可怕的厲鬼,會謀殺所有接近這棟别墅的人。
“人言可畏。”葉歡嘴角總是挂着無奈的笑,“不過這樣也好,回來的時候很清淨,我爸的老朋友也不會跑來『騷』擾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我把我爸留下的資産捐出去,也拿我沒轍。”
“這麽,令尊死後,其實是有人盯着你們家的财産的。”
“不錯。”
“那些人沒有被邪靈追殺嗎?”
葉歡詫異看了我一眼,擰開水龍頭洗手:“它是殺了一些人,但我爸死後,它好像就沒有出現在附近了。”
看樣子,還是楊卓的那個理論,邪靈離開了這裏,或許是爲了避免再次見到葉歡,而見到她,必定會影響它心中信念。
但我們這時來找葉歡,它多半會現身附近。
想到此處,我不由提醒葉歡道:“可能這次我們又給你帶來麻煩了,那個邪靈正在追蹤我們的行蹤,今晚不定會再次現身。”
聽完我的法,葉歡的目光反而堅定了不少:“我不怕被它追蹤,這幾年我一直在尋找它的下落。如果它真的出現,我倒是有很多話想和它談一談。”
但話落,她又緊張起來:“對了,你們不害怕和它交手?”
“怕什麽?”我也用果斷的語氣和她道,“之前交手,它就已經落敗。我男朋友的能力可在李道長之上,絕對不會害怕這個邪靈。隻是,我有一個想法,一直沒來得及和他商量。殺害你父親的邪靈縱然可怕可惡,但是和它相比,我們還有一個更加可惡的厲鬼要對付。希望這次見到它,也可以和它商量一下,幫我們去追蹤一個名叫袁超的厲鬼,就是不知道它願不願意合作。”
“還有比它更厲害的鬼存在?”葉歡好奇反問,我也不上袁超算是有多厲害。
大緻解釋,的隻是我心裏的感覺:“袁超沒有它厲害,但一個人活着的時候,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我相信他死後隻會變得更加兇并毫無理『性』。”
奇怪的是,回憶昨邪靈和楊卓交手的過程,按理,它應該視楊卓爲最大的威脅,但它對我和顧風的敵意更大,這一點讓我非常疑『惑』。
要知道,楊卓周身散發出了強大的戾氣,這種戾氣對邪靈來也算是陰暗的一面。在邪靈眼中,楊卓應該算是我們之中的壞人,可它并沒有對楊卓産生敵意。
除非它是有擒賊先擒王的想法,譬如在它看來,楊卓隻是我們之中的執行者,正在負責策劃的人是我或者顧風。
不過,邪靈的心思很難猜測,我估計下次見面我也無法完全猜透它的想法,隻能嘗試着和它談判,盡快解決此事。
晚飯時間,葉歡很高興我們的到來。
她以茶代酒地敬我們,臉上時刻保持着微笑:“真好,這次我回國,就遇見了你們。”
“是我們運氣好,調查這件事的時候,剛好遇見你回國。”
聽完我的話,葉歡皺了皺眉。
或許是緣分,或許是巧合,她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疑慮。
但很快,那抹暗光消失無蹤,葉歡重新笑了起來:“有時候我想過要放棄,就此開始新生活也不錯。但後來我自己出去旅遊,又想起前幾年我爸陪我去我沒去過的地方。”
她笑起來眼眸亮晶晶的,像兩扇明靜窗。
葉歡端起水杯晃了晃,慢慢放在手邊桌沿,又拾起了筷子:“你們要是那時候見到我,估計會很失望,從在國外長大,連國語都不會。回來以後,什麽都不知道,全是我爸在教我。不過那些地方真的很漂亮,這裏什麽都有,更有一些東西是外面世界沒有的。”
她很重視感情,很戀家,在國外的時候,她住在母親的舊居,回國以後就住在父親曾經居住的别墅。除了旅遊的時候會住在酒店,其他時候,她甯可待在這間被别人視爲兇宅的屋子裏,也不願意去任何不屬于她的地方虛耗光陰。
尋找邪靈的下落,已經成爲她唯一的感情寄托,但我認爲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吃過晚飯,我照例陪着葉歡去廚房洗碗,她越過身側往客廳瞧了瞧,依舊笑意滿滿:“那位顧警官和你男朋友似乎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他們讨論案子呢,聽起來挺悶。”
“是嗎?”葉歡挑眉,“大概我很少和警察接觸吧,之前聽他們聊過幾句,像是很有趣的樣子。”
是啊,聽一個或是兩個案子,當然有趣,她如果知道組辦公室内堆放着多少案件資料,就不會覺得有意思了。
而現在顧風和楊卓聊的話題,就和那些案子有關。在邪靈沒有出現之前,他們就抽空審視其他案件,再将不屬于我們調查的案件剔除。
可是,以楊卓的能力,查普通案件更快。他隻要稍微分析一下,或是『摸』一『摸』證物上殘留的死亡記憶,就可以把案件理清,還能幫顧風找到殺人真兇。
所以,我們哪裏是在調查靈異事件,分明是把警局遺留的懸案都給破了。
再看屋外客廳茶幾上擺放的一疊資料,我隻好抱歉地葉歡:“你不介意就好,我就怕他們太随便,把這裏當成是自己家了。”
“沒關系的。”葉歡擺擺手,繼續洗碗,“這樣很好,顯得屋子裏有人氣。要是他們真的表現得太客氣,我這個當主饒就很尴尬了。”
老實,其實入夜以後,屋子裏就有淡淡的鬼氣蔓延,不過這股鬼氣的氣息,并不是邪靈的氣味。
屋子裏的确有鬼,但這個鬼的身份暫時無法明确。
我隻能确定現身的遊魂并非邪靈和袁超,而回憶葉歡之前的法,鄰居們都這間屋子鬧鬼,恐怕的确是真的了。
後來,我借機和葉歡聊起了這件事:“你爸爸去世後,這間屋子就沒有再發生别的怪事了吧?”
“是啊。”葉歡不明白我爲什麽這麽問,表現得有些詫異,“那段時間,家裏做了好幾場法事,我也用問米婆教我的方法再次請靈,希望可以和邪靈談判,但是邪靈并沒有出現。”
她之前已經出這件事了,此刻再次起,更加關注的是我的反應。
我也不知道該什麽好,重複追問同一個問題,的确會引起葉歡的疑慮。
回到客廳後,我拍了拍楊卓的胳膊,徑自坐在他身邊。
猜到我想問什麽,他沒有開口,直接用法術傳達他發現的情況:“葉歡父親的魂魄還在這棟别墅,白的時候他沒有現身,隻有夜晚降臨之時,他才會出現。”
那看來我感應得沒錯,葉歡的父親或許是唯一一個被邪靈殘殺後,卻沒有被邪靈吸食魂魄的人。
但是,李道長呢?爲什麽他的魂魄不在這裏?邪靈在同一晚上謀殺了兩個人,李道長和葉歡的父親先後死去,它卻隻吸食了李道長的魂魄,讓葉歡的父親留了下來?
或許是爲了成全葉歡。
但葉歡的父親死後,也應該去輪回轉世。
如今,别墅中出現了格外古怪的情況,邪靈在謀殺了葉歡的父親以後,還施法限制了他的行動,導緻葉歡的父親隻能在晚間才能離開某個封印,自由在這棟别墅内活動。
而葉歡的父親,也沒有和葉歡有過接觸……
面對這樣複雜的情況,今晚要調查的事還有很多。
我再次拍了拍楊卓的胳膊,獨自起身去了洗手間。關上房門,對着鏡子,我壓低了聲音,對着鏡子裏屬于自己的面孔話:“好吧,葉先生,我知道你的魂魄還在這裏。平時你很少現身,今晚出現估計是因爲家裏多了我們這群陌生人。我們是來幫忙的,但如果你認爲我們的存在會給你的女兒帶來生命危險,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件事不會發生,就算有危險,我們也會全力保護好葉歡的安全。”
話落,陰風如期而至,團團緊緊地将我包圍。
視野前方的鏡子裏,我的頭發被陰風吹了起來,浴室裏的燈光也閃爍了一下。
而燈光暗下去那一刻,葉歡父親的亡魂就站在我身後,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的背影,眼神麻木不仁。
隻是一瞬,燈光重新亮起,我無法看到他魂魄的蹤迹,卻能夠感受到他依舊站在我身後,并未移動腳步。
“我是驅魔人。”望着鏡子,我繼續道,“葉歡一直想要追查邪靈的身份和下落,我可以幫她實現她的願望。她這麽做并不是想爲你複仇,而是想和邪靈講道理,讓它明白屠殺人類是錯誤的決定。這是葉歡的信念,在你離開以後,這件事差不多也是她的執念了。可是,執念是因爲她想維系她和你之間的情感,如果你不接受,她或許會很失望。當然,我也不确定這件事結束後,她的下一個目标會是什麽。”
人總要活下去。
孤獨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靠一個接一個的信念支持。
比如我,我曾經努力活下來,就是爲了驅魔,營救普通饒生命。
而葉歡呢?
我相信這件事徹底結束後,她多半也會選擇走上同樣的道路,以她自身的經曆去幫助其他人渡過難關。
葉歡的父親若是講道理,必定會明白我想要表達的意思。
漸漸的,我感覺到身後的陰氣正在朝着旁邊的位置移動。
下一刻,燈光再次暗下,葉先生的亡魂坐在了浴缸邊緣,盡管他眼神依舊空洞,但他現在格外平靜地望着浴室的大門,張開口,似乎想要什麽。
可是,他發出一個聲音,身後浴缸的水龍頭卻突然開啓。那些流出來的水滴一顆顆漂浮到了半空中,滑動到我眼前的鏡面上,拼湊成幾個字:“邪靈很傷害她。”
“不會。”我搖頭解釋,“或許你曾經沒有發現,這個邪靈對葉歡有着特别的感情?”
鏡面上又出現了新的字眼:“什麽感情?”
我再次搖頭,稱不知道:“我男朋友在讀取葉歡的記憶時,發現了一些線索。他認爲葉歡的前世,或許和這個邪靈認識。”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鏡面上沒有新的字句出現。
隔了大概七八秒鍾的時間,我才看到水珠移動,拼湊出下一句話:“它把我困在了這裏,卻不允許我和葉歡接觸。隻要我靠近,葉歡就會難受。”
這是對葉先生的一種折磨嗎?
可我怎麽認爲,邪靈這麽做,最終備受煎熬的人會是葉歡呢?
“别讓她知道,我在這兒。”
完最後一句,葉先生的亡魂就消失了。
再看鏡子,水珠化作流水,沖刷鏡面。
浴缸裏的水龍頭,自動關閉。
他離開,回到了遠離葉歡的地方。
我不出心裏是種什麽感覺,對于葉歡的遭遇,對于這家饒情感關系,隻能表達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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