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你長的這麽醜,婆娘不照樣各個貌美如花?”反駁的聲音還是不溫不火。
“哼!粗鄙不堪!粗鄙不堪!你簡直是在放屁!”
“哈!你這是以五十步笑一百步呀!呵,鶴老頭,你這麽有本事你先放個屁聞聞呀!”
“你!你無恥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呵!我就無恥,怎麽樣呀?鶴老頭,别以爲你剛娶了個小媳婦就了不起了,隻能看不能動,心裏很窩火吧?小心你的嬌妻給你戴綠帽子喲,哈哈!”
“馬……馬九蛋!我和你拼了!”
“……”
木閣裏的吵鬧迅速升級,一陣劈裏啪啦的杯子碎裂聲如機關槍般連綿不絕。
樓下,少女長長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聽得津津有味;霍原則貓着腰漠不關心,至于樓上是什麽人、來了幾個人、他們爲什麽要來這裏,對于這些,他統統不知也毫無興趣。
他忽然很想離開這裏了——自己的任務沒有完成,遠在千裏之外的長安,又該是如何的烽火狼煙?
“兩位先生,你們都先喝口茶吧。”半會後,樓上傳出一道十分溫和謙遜的男聲。
争吵停止了。
整個世界也仿佛安靜了下來。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個王朝落幕,另一個偉大的王朝又将重新興起。不管是劉備還是曹操抑或是孫權,我相信,終有一天,會有人來結束這個亂世的。”
溫和的男聲平平穩穩,似海中的波浪,不曾驚慌也不曾淩亂。
“你注意聽!這人就是唐嘟嘟!”少女聽着這聲音,神色大變,緊咬着嘴唇,美眸中射出陣陣寒光。
“哦。”霍原凝了凝氣,開始全神貫注。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的起點是戰争,終結**最好的辦法卻也是戰争。我們埋頭在戰争的斷壁殘垣中尋覓自己想象中的完美世界,很多時候卻忘記了抓住從身邊呼嘯而過的遺失的美好,等我們終于擡起疲憊的頭來打量身邊的一切,卻發現,有些人,有些事,就這麽從身邊匆匆溜走了……甚至再也不會回來了!隻剩下那些存在記憶裏的哭泣與歡笑,一場接一場,如潮落潮漲,似一去不返的歲月,有幸福也有荒涼!那些歃血爲盟的兄弟永遠地遺屍在了荒涼的山谷,那些年輕鮮活的面孔再也不複出現,那些相許永生永世的愛人,也再難擁抱一次……”唐嘟嘟的聲音倏然變得低沉沙啞,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言語中的傷感與落寞。
“曾經有人告訴我,活着,就是痛并快樂的過程。有人死去,必定會有人鼓盆而哭;有人死去,也必定會有人擊節叫好。王朝的更替充滿了滄桑難忘的故事,當年那些雄壯鷹揚、英姿飒爽的軍隊,當回來時,又能剩下多少?一些人無聲隐退,一些人借機上位,一些人以智輔國,一些人陰謀滔天,更多的人還是像原來一樣,早起貪黑,辛苦勞作,人走人留對他們而言,是一件可以忽略的事,還不如找到下一頓吃食更讓人高興。”
“這個世界,錯誤永遠多于正确,錯失永遠多于相遇;放棄永遠多于把握,懷念永遠多于珍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間沒有不老的傳說。很多年前的漢王朝,世界在殺戮中爲你打開,王朝在廢墟中建立,承載了那麽幾代人的希望,但是如今,王朝覆滅在即,天下群雄紛争,誰能不唏噓?許多年後,必定會有人微笑着和大家揮手,站在黃天最高處,站在萬民頂禮膜拜之地……塵世間總是有喜歡便有不喜歡,有相聚就有分離;有執掌天下便有分裂戰亂,有陰謀詭計的地方就有正直與勇敢。每個人所在的年代都各不相同,但結局隻有一個:再見!”
唐嘟嘟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沉寂在他所編織的那個流走時空變遷的畫面之中——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多少英雄美人,蓋世霸主,被浪花淘盡,被歲月折腰。一切的輪回不過老天輕輕一笑;人若微塵,多麽撕心裂肺的疼痛與刻骨銘心的記憶,在時代的汪洋大海中,是否比的上哪怕一丁點大的浪花?
“兩位客人,在下面也呆的夠久了吧。快上來喝杯酒吧。”唐嘟嘟霍然打開木閣的葉花窗,露出了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雪白的長衫,雪白的白狐毛氅,英俊淡雅的面容,英氣逼人的眼睛——這真的是個很好看的男人,像一陣微風,輕撫人的心田。
少女恨恨地盯着那張俊臉,也來不及懊惱了,冷哼了一聲,抓住霍原的手就大搖大擺地往樓上走去。
天知道那一刻少女的心裏在想些什麽,但是霍原明白,她一定很生氣,不然也不會把他的手捏的快“脫皮”了。
“呵呵,是妹妹呀,快快請進。”兩人快到門口時,一個婀娜娉婷、儀表秀麗大方的女子款款而出,殷勤地拖住了少女的柔夷,關切道,“妹妹,你們最近過的好嗎?娘親呢?還有這位壯士是?”
“哦,姐姐,嘻嘻,我們過的很好啊。”少女活潑地笑着,指着霍原,大手一揮道,“這人是我請來殺豬的。怎麽樣,長的還有幾膀子力氣吧?”
“呵呵,妹妹又調皮了。”女子捂嘴一笑,聲音柔柔妮妮的,非常溫良賢淑。她紮着高聳端莊的鳳頭暨,一襲紅色長杉精美貴氣,将她白皙的面龐襯托地更加光滑豔澤,含情脈脈的大眼楚楚動人,每一個眼神都能讓人心神蕩漾,更爲特别的是她的嘴唇——小巧無比,曲線性感,一張一合間,似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蠱惑力,讓男人忍不住就想抱住深深一吻。
這當真是個絕色美女,可她的一言一行無不禮數周到、親切近人,哪有想少女描繪中的那麽壞?而少女對她的态度也并沒有想象中的差,究竟是少女騙了他,還是兩人刻意在演戲?
女子向着霍原袂了一禮,那一笑的風情讓他難得臉紅了一下。
霍原簡簡單單地點了點頭,就跟着她們進了内屋。
内屋很寬敞,一張華貴的紫木圓桌矗立在中央位置,熊皮毛毯鋪滿了地面。
四方擺滿了樂器古琴,吃食美酒,兩個年長的老人含笑不語,一個長得“俊”,一個長得醜。俊的身材矮小,醜的倒是高大颀長。想來剛才在争執的就是他們二人了。
唐嘟嘟微笑倚在窗前,見他們進來,有禮貌地點了點頭。
這是個長身玉立、風流無匹的潇灑公子,腰間的折扇絕非凡品,黑色長發傾灑在空中,一管玉箫握在手中,更顯飄逸不羁。
而在内室最東邊的軟榻上,躺着一個長相粗鄙、衣表髒亂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不修邊幅,滿嘴的胡渣子亂七八糟地生長着;晃蕩着二郎腿,嘴裏吃着油膩膩的烤雞,每吃完一塊肉都要吸允下手指頭,更加令人惡心的是他總喜歡邊吃邊摳鼻子,那與生俱來的痞氣讓人大感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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