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收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十五稅一,可是沒有了火耗,沒有了勞役金,沒有了人頭稅,也沒有衙門小吏上門勒索,老百姓的生活是好過多了。
由于不用白銀納稅,就可以避免被奸商盤剝。想起那些可惡的奸商,劉老根對他們簡直是恨之入骨。每年糧食收成的時候,他們都是來低價收購糧食。可是不賣糧食不行啊,交稅交地租都要銀子交。那些奸商收購了糧食,便囤積起來,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又是擡高價格出售。遇上災年,糧價更是高漲。
現在明軍來了之後,聽說那些奸商都遭了秧,因爲收購糧食的,是由一家叫什麽南洋公司的大富商統一收購。南洋公司收購糧食價格合理,售出糧食的價格也合理。
自從南洋公司來了之後,奸商在湖南地盤上都混不下去了,紛紛逃往滿清那邊。
不過劉老根和翠花他們更感激鍾平這樣的善人,若不是他降低了地租,還給村民們撐腰,抓捕了一些爲非作歹的小吏,那麽即便是朝廷降低了稅收,老百姓還是苦不堪言。
哪次朝廷降低稅收老百姓可以得到好處的?降低了稅收得到好處的是士紳;朝廷增加了稅收,受苦的又是老百姓!
正是因爲有鍾少東家這樣的好人,村民們日子才一天天好過起來。
鍾平笑了下勸住兩位争執的善良村民:“兩位,娶媳婦的事還不急,馬上要打仗了,打完這一仗再娶媳婦。”
“鍾大人!”鍾平突然聽到有人在後面叫他。
他轉過頭一看,隻見是住在隔壁村子裏的劉舉人。這劉舉人因爲沒有抗拒明軍,也沒有參加組建湘勇,也沒有給湘勇出資,所以明軍并沒有爲難他。
“劉老爺怎麽來這裏了?”鍾平問道。
鍾平認得劉舉人,這個人其實口碑還算不錯,而且劉舉人還有個女兒,對鍾平也有幾分傾心,經常有意無意跑來看他。
劉舉人道:“這裏不是說好的地方,還請大人來寒舍一坐。”
來到劉舉人家中,鍾平問道:“不知道劉老爺找某,是有何事?”
劉舉人行了個禮道:“鍾大人,我們湖廣的地租,都是五成或者六成,可是你們一來,就把地租調成三成了。你們這一調低地租,我們不比你們啊,你們家大業大,上面有王爺罩着,連牲口都有人提供。可是我們就祖傳那點地,現在又不比大明那會,有功名的人不納稅,我們還要納稅,三成的地租,交了稅之後就沒多少了,若是碰到一個收成不好的年份,恐怕都要賠本啊!”
鍾平道:“劉老爺,其實這些事某也做不了主,若是劉老爺有什麽疑問,可以去巡撫衙門找巡撫大人,總督大人,或者直接找我們王爺。”
劉舉人長歎了一口氣:“鍾大人,草民哪裏敢去找他們啊?聽說你們王爺對讀書人不好,不願善待天下士子,在石鼓書院,就抓了好幾百士子;在長沙,又抓了很多人,而且聽說還要搞什麽華夷之辨?”
鍾平笑着道:“劉老爺此言差矣!其實我們王爺還是善待讀書人的,抓的讀書人,都是鐵了心給鞑子當走狗的讀書人。像劉老爺這樣的讀書人,我們王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抓人呢?若有什麽疑問,劉老爺可以随某一起來。”
“鍾大人!”屏風後面走出一名妙齡女子,向鍾平福了一福,“小女子見過鍾大人!還望鍾大人能幫爹這個忙。”
鍾平拱手回禮道:“劉小姐放心好了,我們王爺也是爲了天下百姓。真正虧欠了天下士子的并非我們王爺,而是北面的鞑子朝廷!某想,劉老爺和劉小姐,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江南三大案吧?鞑子爲了掠奪江南财富,屠殺江南士子。而我們王爺呢?雖然部分湖南士子抗拒王師,可是王爺到現在也沒有殺一個士子。”
“王爺仁心宅厚!”劉舉人拱手道。他心中卻在腹诽:都被流放去海外了,和殺了又有多大區别?
劉舉人走進湖南巡撫府内,巡撫府中早就有很多士紳來了,帶着他們來的都是一批分到功勳田的明軍有功軍官。
士紳們見到任紹纩走了出來,紛紛行禮:“任撫台,您可要爲草民們做主啊!勳貴們把地租降得那麽低,這讓草民們怎麽活下去啊?”
在這些士紳們眼中,分到了功勳田的明軍軍官,自然都是勳貴階層,就好像前朝朱元璋那時候分封了不少田地給有功的将士,那都是立下功勞的勳貴,士紳們在勳貴面前,還是覺得低了他們一等。
前朝勳貴的勢力讓士紳們記憶猶新,大明的勳貴是到了土木堡之變之後,才被削弱,不過大大小小的勳貴還是一般人招惹不起的,若不是士紳們在朝廷中有人不畏同勳貴階層抗争的話,士紳們真的要被勳貴壓制。
當年江南的士紳多,但是江南勳貴也多。湖廣一帶勳貴少,在朝廷當官的也少。不過湖廣還是出了幾個名臣,譬如說張居正,熊廷弼等人,不過主要的勢力還是在江南手中。
目前在湖廣,明軍帶來的文官大部分也是江南人,當地一些抗拒明軍的士紳被抓走了,剩下的人擔心勳貴和江南文官完全控制住湖廣,讓湖廣士子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現在明軍在湖廣分配的功勳田,就被士紳們看成很不利于自己的信号。
回想起前朝的黨争,湖廣士紳心裏面就很不舒服。明末代表江南士紳的浙黨勢力太大,甚至可以暗算皇帝!正德皇帝死後,嚴嵩就一直和江南文官對抗,可是最後他失敗了,還背上了奸臣罪名;楚黨的代表張居正,病故之後,大權又落入到江南人手中;明末被冤殺的熊廷弼,也是被東林黨設下毒計,利用魏忠賢殺害的。
在很多湖廣士子心目中,嚴嵩不是奸臣,當年的江南文官集團勢力太大,嚴嵩隻不過是和江南文官集團抗争罷了,若不是嚴嵩殺了一批所謂的清流,那些貪官污吏還不更加肆無忌憚?所以說嚴嵩對文官集團是有牽制作用的。
至于熊廷弼,熊廷弼被魏忠賢殺害,其中疑點很多,廣甯戰敗,主要責任是東林黨人王化貞,可是熊廷弼卻被東林黨冤枉,給投入大牢。一開始魏忠賢還是要保熊廷弼的,但是汪文言說熊廷弼要拿出四萬兩銀子給魏忠賢來買命。實際上熊廷弼哪裏有四萬兩銀子?結果魏忠賢盛怒之下,殺了熊廷弼。
回過頭來看一下這個案子,其中疑點非常多,熊廷弼是清官,根本就沒有銀子,怎麽可能拿出四萬兩銀子買命?而汪文言是東林黨的人,怎麽會去幫熊廷弼說話?從這些疑點就能看出,熊廷弼之死,從頭到尾都是東林黨的陰謀詭計。
正因爲湖廣士子對江南士子不滿,所以洪承疇在石鼓書院一番講話,得到了很多湖廣士子的擁護。後來江南三大案發生的時候,不少湖廣士子甚至是拍手稱快。
王新宇了解到浙黨楚黨之争的曆史之後,感歎萬分:“國人就是喜歡内鬥!”
浙黨楚黨之争,其實也是地域之争的一種。不過說起來,江南士子也是自作自受,大明的滅亡,他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江南士子後來也得到了報應,不肯剃發的被殺;反抗的被殺;就算是當了順民,還有文字獄等着你!
誰讓江南士子在明朝的時候積累了那麽多财富,國家有難卻不肯拿出來?到了清朝,滿清統治者并不是來剪羊毛,而是直接殺肥豬了。
王新宇手頭的文官,雖然大部分都是江南人,不過多半已經不是原來那批人了。原來那批士子,不是被清廷殺了,就是被明軍殺了,要不然就是還在北方當官。
對于湖廣人士認爲的,勳貴降低地租是要打壓他們,王新宇認爲自己并沒有打壓他們,降低地租,隻是爲了老百姓。
湖廣士子的幾個代表走進巡撫衙門内,王新宇坐在正中間的座位上。他環視一圈,開門見山的說道:“各位可知道江南人富有,依靠的是什麽嗎?”
劉舉人回答道:“他們是種植桑樹茶葉。可是我們湖廣不适合種植桑樹茶葉,隻能依靠糧食收入!這一點我們沒辦法和他們相比。”
“種植桑樹茶葉隻是表面現象,事實上他們依靠的是商業!你們想一下,桑樹和茶葉種出來之後,如果賣不出去,他們能賺到錢嗎?”王新宇哈哈大笑道。
“商業?”劉舉人愣了下,“王爺,可是我們這裏隻能種植糧食,不适合種植桑樹和茶葉,能搞商業嗎?如果發展商業,也沒有原料來源啊!”
“其實買賣糧食也算是商業,糧食運輸也是商業。你們可知道原來鞑子朝廷的糧商都被我們趕走了?現在湖廣糧商是南洋公司壟斷。”王新宇搖頭晃腦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