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信感歎道:“報應來了,爲兄的也躲不過,隻有坦然面對。隻是爲兄的平日裏和二弟勾心鬥角,對妹妹你照顧不夠,如今想起來也是追悔莫及。”
當晚,尚之信破天荒的和妹妹促膝長談,直到妹妹困了,才讓丫鬟送她回卧室。
等到十三郡主回房去休息,尚之信才讓人叫來張文選:“怎麽樣?都準備好了嗎?”
“請小王爺放心!”張文選拱了一下手道,“卑職把一切都準備妥當,明日一早,給十三格格用了早晨,就能送出城去!”
尚之信點了下頭:“路上千萬要小心!這是我們向瓊州軍表忠心的時刻!若是出了一點差錯的話,瓊州軍以爲我們言而無信,攻下城來,你我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張文選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小王爺,若是我們不向明逆低頭,憑借廣州城固守,你說我們能否一搏?”
尚之信搖了搖頭道:“根本守不住!明軍的火器太厲害了!那一窩蜂火廂車,就幾十輛,幾千八旗鐵騎,沒有一個能靠的近啊!半路上就全死了!還有一種可以打得很遠的火铳,打得又遠又準,八旗兵的弓箭手根本就射不到他們,就被那種火铳打死了!你說怎麽打?再說了,吳三桂也來信了,他也有意重新擁立大明!”
“我們反了朝廷,萬一大明輸了,我們都要死無全屍啊!”張文選道。
尚之信冷笑一聲:“胡虜無百年國運,這大清,也快不行了!就算大明無法北伐,南方也是穩住了!我們在南方當王爺,總比在北方夾着尾巴當奴才好吧?”
次日一早,十三郡主起床後,就有丫鬟給她送來了早餐。十三郡主是念佛吃齋的,早餐十分清淡,也就一碗稀飯,一個素包子,一點鹹菜和一塊桂林豆腐乳。說來也怪,十三郡主用過了早餐,居然覺得昏昏欲睡。
“小王爺,十三郡主已經睡過去了。”一名丫鬟來向尚之信禀報。
“好!”尚之信臉上露出了一絲陰險的笑容,“馬上把張文選叫過來!”
“是!”丫鬟道了萬福,退了下去。
渾身披挂上盔甲的張文選來到尚之信的書房,拱了一下手:“啓禀小王爺!卑職張文選領命前來見過小王爺!”
尚之信露出得意的笑容:“你送來的那瓶藥不錯,無色無味,放入粥中,我那妹妹根本就吃不出來!現在她已經睡過去了,你馬上帶人,把她送出城去,送去惠州!”
“喳!”張文選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昏昏沉沉睡過去的十三郡主緩緩蘇醒過來,卻現自己躺在一輛颠簸的馬車内。這輛馬車不是尚之信的那輛豪華四輪馬車,而是一輛很普通的兩輪馬車,車内鋪着褥墊,自己就躺在車内。但是很奇怪的是,自己的雙手雙腳卻被捆住了,嘴巴也被堵上!
“嗚嗚”十三郡主嘴裏出一陣嗚咽聲。
前面的人聽到車内動靜,下令停下車,那人下了馬,掀開馬車的簾子。
十三郡主一看,見此人竟然是自己大哥的親信張文選!隻聽到張士選開口道:“小格格,卑職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小格格,還請見諒!”
說完,張文選又騎上馬:“走!”
這支小隊伍一路向東,沿途中遇見清軍的烽火台,駐守烽火台的清軍見是平南王府的車隊和親兵,身上的腰牌也确實是平南王府的親衛,又哪裏敢阻攔。
即将抵達明軍大營,前面出現了明軍哨騎。
“來将可是張文選張将軍?”明軍哨騎見到旗号,停下馬來詢問。
“正是張某!”張文選拱了一下手,“請帶我們過去吧!”
張文選一行人被帶進了明軍大營,這時候十三郡主才被松了綁。
“這是什麽地方?爲什麽把我帶到這裏來?我大哥呢?”現自己進入了明軍大營,十三郡主吓得臉色都白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會是什麽樣的命運。
王餘佑看着十三郡主,笑眯眯的撫摸着胡須道:“小郡主不必害怕,你大哥是把你送來聯姻的!我大明王師即将揮師廣州,尚之信棄暗投明,已經投我王師!”
十三郡主愣了下,過了半晌才幽怨的開口:“既然是大哥的決定,那小女子也隻能服從。隻是不知道我父王他怎麽樣了?”
站在一旁的張文選道:“那就看老王爺肯不肯歸順大明了,若是不肯歸順大明,那小王爺也沒辦法幫老王爺求情了。”
“大哥這是要弑父?”十三郡主擡起頭來,看着張文選。
“不,小王爺當然不會弑父,若是王爺不肯降,是王師不會放過他。”張文選不敢看十三郡主的眼睛,低下了頭。
十三郡主深歎了口氣:“父王的脾氣小女子知道的,他肯定不會投降!或許是報應吧,當年他在廣州造下殺孽太重,一切皆是因果。”
王餘佑那邊,早有從廣州城内回來的探子證實了,尚之信送過來的确實是十三郡主,并沒有耍詐。證實了之後,王餘佑這才放心的點起三千精兵,由羅祥帶隊,化裝成清兵模樣,跟着張文選直奔廣州城。王餘佑自己的主力大軍,則跟在明軍後面十裏外,向廣州城方向推進,隻等先頭部隊入城,從裏面打開城門,明軍主力就攻入城内。
三千明軍先頭部隊在張文選的帶路之下,一路奔向廣州。
前面一座清軍的烽火台,就是剛剛張文選來的時候經過的地方。這一次又回到這裏,烽火台上的清兵見到平南王府的大旗,又見是張文選帶隊,哪裏敢阻攔。
“張大人,您往東去的時候,身邊就幾百人,怎麽回來多了那麽多人?”駐守烽火台的把總問道。
張文選答道:“是惠州敗下來的弟兄們,本将去把失散的弟兄們都收集了,準備回廣州去協助王爺守城。”
正在說話的時候,準備動手的一批明軍已經全部進入烽火台。這些清兵還沒反應過來,就全部被制服。一百多名清兵,除了十多人被殺,其餘全部當了俘虜,烽火台連烽煙信号都來不及出去。
一百多名化裝成清兵的明軍哨騎在張文選的親兵帶領下,沿途清理了清軍的斥候騎兵。一路上碰到的清軍斥候騎兵,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全部被消滅。
張文選帶着羅祥和三千明軍往廣州開拔,一路上的烽火台、清軍斥候見到是打着平西王府旗号的大軍,又見這支軍隊中還有真正的滿蒙八旗兵,都沒有懷疑。結果明軍突然動手,這些烽火台和斥候全部被消滅,兩烽煙信号都來不及出。
三千先頭部隊抵達廣州城外,門口的綠營兵見到是尚之信的親信張文選,便打開了城門,把明軍放進城去。
就在張文選帶着先頭部隊進了廣州城之後不到一個時辰,城門口突然有人大喊:“不好了,明狗打過來了!”
城樓上,駐守城門的清軍把總見到東面官道上,出現了明軍主力,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一樣望不到頭,無數刀槍旌旗猶如森林,兩翼騎着高頭大馬的騎兵疾馳而來,身後揚起了滾滾煙塵。
“明狗來了,快關城門!拉起吊橋!”清軍把總焦急大喊道。
“啪”一記耳光打在把總臉上,隻見張文選亮出了尚之信的腰牌:“你這狗賊,瞎喊什麽?小王爺已經棄暗投明了!還不趕快開城迎接王師?”
把總愣住了,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但他還是執行了尚之信的命令,打開城門,放下吊橋,讓明軍進城。
城内,一場混戰已經開始了。身穿綠營清軍和漢八旗清軍衣服的明軍,同尚之信的親兵一起,向城内的廣東綠營軍和滿蒙八旗軍的兵營起了攻擊。
廣東綠營軍還不屬于平南王府,是屬于廣東總督盧崇峻,提督王進功所管轄的,另外還有栗養志、黃應傑等一批清軍将領的兵力,再加上金光、由雲龍的兵力和尚之孝的兵力,廣州城内不受尚之信控制的綠營兵還不少,有一萬餘人。另外還有廣州将軍哈哈木的滿蒙八旗兵三千多人。
“殺鞑子!”廣州街頭喊殺聲震天,左胳膊上紮着一條白毛巾的綠營兵和漢八旗兵,沿途大喊着,看到衙役、白役、民壯和胳膊上沒有紮白毛巾的清兵,立即揮刀就砍。
“海寇進城了!”城内一片混亂,不知道生了什麽情況的老百姓四處亂跑,結果在混亂之中,老百姓也被砍殺了不少,既有清兵砍的,也有因爲擋道被明軍誤傷的。
第二平南王府中,盧崇峻、王進功、金光、由雲龍、黃應傑、王煐等人事先就被召到王府中。廣州城内的清廷高官,除了尚可喜本人,次子尚之孝,廣州将軍哈哈木,漢八旗将領栗養志等人外,其餘的清軍文官武将全部都在這裏。
此時尚之信正在詢問他們,廣州城防,民壯征集,如何抵禦海寇等問題。
尚之信說得唾液橫飛,慷慨激昂,似乎自己是清廷頭一号大忠臣,準備和廣州城共存亡,誓死抵抗賊寇。在尚之信的帶動下,清廷大小官員的情緒也上來了。
“還請小王爺放心!”廣東總督盧崇峻拱手道,“下官已經做好準備,廣州綠營擴招,這幾日城池也得到加固。”
知府王煐拱手道:“請小王爺放心!下官府衙的衙役、捕快這幾日招募白役,一共招了五千多白役;另外,廣州城内有二十餘萬百姓,下官從中招募了五萬民壯協助守城。”
“對!賊人來了,就讓他們有來無回!”黃應傑拱了一下手道。
大堂内的清軍文官武将每個人都慷慨激昂,士氣高漲。
由雲龍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雙手抱拳道:“還請世子爺放一萬個心!知府大人王大人招募民壯,下官卻可以招募婦孺老弱,賊人攻城時,下官驅使婦孺老弱上前便是!下官在新會的時候,就是用這一招擋住了老本賊。”
金光搖了搖頭:“由将軍,這王逆不同于老本賊,此賊海匪出身,心狠手辣,根本不會顧及百姓安全。若是将軍用此計,隻能讓婦孺老弱平白無故喪生。”
由雲龍冷笑一聲:“金先生仁心宅厚,隻可惜金先生不明白一件事:這廣州城若是落入賊寇之手,這些婦孺老弱還不是從賊爲逆!下官讓他們上戰場,也是爲了成全他們節烈之名!他們死在海寇之手,總比朝廷再打回來,把他們當成逆賊處死好吧?”
就在此時,尚之信聽到外面響起的喊殺聲。聽到喊殺聲,尚之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緩緩站了起來,一聲大吼:“來人啊!”
外面沖進來幾十名侍衛,打了個千:“喳!”
“把這裏的人全部給老子拿下!”尚之信向着滿座的清廷文官武将一指。
“喳!”侍衛們起身,拔出明晃晃的鋼刀圍了上來。
“世子,你?”大堂内所有官員都愣住了。
清軍将領王進攻武功還不錯,見到事情突變,立即一腳踢翻桌子,拔出刀來,砍翻了圍上來的兩名尚府親兵,但是一群親兵一齊上前,一通亂刀把他剁成了肉醬。
其餘的清廷文官武将全部束手就擒,金光雖然拼死反抗,但他畢竟是一個文人,隻一下就被一名親兵制服。
尚之信看着金光冷笑一聲:“軍師,今日本王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肯投降,你以後還是軍師!若是不降,那就别怪本王下手不留情了!”
金光“呸”的一口唾液吐在尚之信臉上:“逆賊!原來你早有預謀,暗中通賊!你背叛了朝廷,背叛了老王爺!你又如何對得起朝廷大恩,你又如何對得起老王爺!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賊!若是朝廷王師至,定将你千刀萬剮!”
尚之信勃然大怒:“老子給你臉不要臉!你既然要死忠于那個老不死的,那本王就成全你!來人啊!把金光給老子推出去,斬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