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陣中,“屠盡清狗,不留俘虜”的命令已經下達,沖入缺口的每一名士卒都紅着眼睛,像是瘋子一樣浴血拼殺。
城外的明軍陸陸續續從缺口湧入,這些新到的明軍一沖到清軍跟前,不是急着上前肉搏,而是甩手投出手雷。每個人都把身上攜帶的兩枚手雷全部投出,才拔出刀,挺起長槍,加入到戰團之中。
爆炸聲連連,堵路的清軍被炸得血肉橫飛。
越來越多的明軍火槍手登上城頭,向城内開槍,城牆上不斷閃爍着耀眼的火光,彌漫的白煙袅繞升起。子彈潑水一樣灑了下去,成片的清兵倒下。
田雄的一員部将站出來大吼:“弟兄們!随老子上!爲大清盡忠!殺賊!”
張傑的一員趙姓部将也站出來大吼:“弟兄們!今天我趙某人願忠君報國萬死不辭!若是爺們的,就随老子上!”
兩員清将不甘示弱的拔出刀,帶着綠營兵向缺口處沖去。今日一戰,是甯波城内的清軍生死存亡之戰。範承谟以百姓爲質,讓明軍已經下了不留俘虜的命令,隻要城破,所有的清兵都不能活下去。
明知道沖上去就是死,清軍仍然前赴後繼,用屍山血海去堵缺口。
赤膊上陣的清兵揮舞着大刀長矛,拼命的發起反擊。他們爲了城内其他清兵的生還,爲了滿城旗人能夠活下去,更是爲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群不要命的瘋子,和明軍一樣瘋狂。
後陣和制高點的明軍火槍手和弓箭手不停射擊,打得清兵死傷累累。清軍也用鳥铳和弓箭向湧入缺口的明軍射擊。
缺口處已經成爲真正的地獄之門,雙方士卒的屍體堆積成一人多高的小山,青石條的地面上鮮血彙流成小溪,人的腳踏在上面,一個不慎就會滑倒。屍體山的高度還在持續增加,沖過來的綠營清兵、八旗兵一個個倒下。
亂軍之中,八旗将領伊爾德身上從頭到腳,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了,棉甲都已經被砍得破爛不堪,破開多道口子,身上傷痕累累,肩膀上,胸口,後背紮着幾支箭,腿上和胳膊上還各有一處被燧發槍擊中的傷口,鉛彈還留在體内。
子彈的威力可不比冷兵器,更是羽箭所不能比的,一般的人中了一顆子彈,基本上就失去戰鬥力了,但伊爾德卻以堅強的毅力支撐住。
“狗蠻子!去死吧!”伊爾德奮力一刀砍死了一名明軍。
“吼!”就在此時,伊爾德突然聽到一聲熊瞎子吼叫般的聲音,他擡起頭來一看,隻見一條身高比自己還高了一個頭,站起來像一座小山般的巨漢,揮動長柄大斧,向自己頭上狠狠的砍了下來。
伊爾德揮動順刀去招架,可是身上的傷痛加上過度的體能消耗卻讓他招架不住。就在長柄大斧劈開伊爾德頭顱前的一刻,伊爾德明顯看到那張高鼻深目黃色頭發的面孔。
“羅刹人!”這是伊爾德腦中最後的意識。
伊凡諾夫一斧頭劈爛了伊爾德的頭顱,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剛剛殺死的是一名野蠻人的将領!
自從來到南方之後,伊萬諾夫對東方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原本他以爲,在遠東隻有野蠻人,根本沒有文明人。傳說中的那東方文明古國,已經被野蠻人占領了。可是來到了南方之後,伊萬諾夫才發現,那傳說中的東方文明古國并沒有滅亡!她在南方繼續發揚光大,而且變得更加輝煌!
伊爾德的陣亡就像是一塊小石頭投進長江一樣,激起一朵小浪花後就再也沒動靜,他的陣亡并未造成清軍大規模混亂,清軍仍然前赴後繼,不要命的沖上來肉搏。
“快!快點!”幾名清将督促清軍戰兵後面的民壯。
民壯們扛着沙袋,挑着石頭,擡着一筐筐磚頭,在清軍後面修建一堵圍牆。清兵的屍體,民壯的屍體和婦孺老弱的屍體也變成了修建簡易城牆的原料,被堆在了下面,上面堆起了沙袋,外面再附上磚塊,砌起大石頭。
彈丸和羽箭連連射來,正在幹活的民壯倒下一個,後面的民壯又上來接替了前面的人,繼續堆砌城牆。
“城破了!”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兵的叫聲。
“城破了!”還有什麽比這個聲音更打擊士氣的?可是這三個字,卻在清軍之中迅速蔓延開來。
“不許妖言惑衆!違命者,斬!”田雄拔出寶劍,瞪着血紅的牛眼睛吼叫。
“大人,您看那邊啊!”一名親兵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往東面一指。
東面的城樓上,挂起了代表形勢危急的三盞大紅燈籠。借助着月光和火光的照明,依稀可以看到南面城牆上面已經升起了紅色的明軍大旗,而原來的綠色清軍大旗早已不知去向。這不用說也知道了,東面城頭已經失守。
原來,王新宇的打法并非是死盯住一個缺口不放,而是雙管齊下。
這幾天來,明軍輔兵填護城河,而工匠們也沒有閑着,他們打造了大量的壕橋、雲梯、渡河船隻等各種攻城器械。等到明軍炸開一個缺口,雙方的士兵在缺口處奮力拼殺的時候,負責攻擊南面城牆的明軍才突然發起攻城戰。
王新宇原本以爲,清軍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西面城牆上炸開的缺口所吸引住了,他們把大批的生力軍投入到缺口處中,卻忽略了南面城牆的防禦。
明軍攜帶着簡易雲梯、簡易壕橋,以及用來渡寬護城河的船隻抵達南城,接着就渡過河發起攻擊。
誰知攻擊南面城牆的時候,城頭上卻突然亮起無數火把,大批的清兵和民壯站在城牆上,用火箭射擊渡河的壕橋和船隻,城頭上澆下火油,點燃了護城河邊的城下。滾木礌石紛紛砸了下來,雲梯一架接一架折斷,攻城的明軍損失慘重。
原來範承谟早就預料到王新宇的這一招了,結果在下令堵缺口的同時,并沒有放松對城南的戒備。
甯波城内,共有一萬三千多清軍,還有招募的三萬多民壯。範承谟動用了五千精銳和三千民壯去堵西面被臼炮轟開的缺口,還有八千多綠營清軍和兩萬多民壯,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城南,就是防範王新宇偷襲城南。
隻可惜範承谟忽略了城東!
城東的甬江,是甯波城的天然護城河,江面平均寬度一裏,最寬處有三四裏寬,可以說是甯波城的天險。但那是對于沒有水師的軍隊來說,甬江是天險。然而對擁有強大水師的瓊州軍和閩軍而言,甬江卻是寬闊的通道。
王新宇在城南發起的進攻隻是佯攻,真實目的是爲了掩護城東的進攻。
江面上炮聲隆隆,事先已經清理了江中障礙物,炸開了水下木樁,炸斷了攔江索的明軍水師沖入甯波城東江面上,所有大小戰艦用艦炮直接轟擊城頭,壓制城上的清軍火力,随後明軍放下大批小船,向江邊發起攻擊。
隸屬于瓊州軍的南洋海軍主力都在新加坡一帶,準備攔截荷蘭人可能發起的攻擊。盡管如此,在浙江的瓊州軍、閩軍和浙軍水師實力還是不容小觑。
七百多艘中式大小戰船和二十艘西式内河炮艦發揮了最大火力,上千門艦炮同時轟擊,這樣的威力可想而知。
江面上火光熊熊,一艘艘戰船吐出火光,猶如閃電劃過江面。炮彈下暴雨一樣砸到甯波城東的城牆上,女牆垛口崩裂,城頭清軍死傷慘重。
明軍陸師乘坐的小船抵近江邊,士卒們立即架起雲梯,爬上城頭。
東面攻城部隊基本上沒有遇上什麽抵抗,城頭的清軍遭到猛烈炮擊之後傷亡慘重,女牆垛口被轟平,守城武器大部分都被摧毀。明軍以極其輕微的代價爬上城頭,斬瓜切菜一般消滅了駐守東面城頭的民壯。
雖然說此時城内清軍主力尚存,可是打仗這個東西依靠的就是士氣,尤其是在冷兵器時代,士氣至關重要。一支軍隊一旦喪失了士氣,就會面臨崩潰。
東城失守,其實能夠進城的明軍也不多,畢竟東面是甬江,明軍主力在西面攻擊缺口,還要分出一部分去南面佯攻,從東面進入的明軍隻有少數精銳陸師戰兵,大部分都是并不擅長陸戰的水師士卒,而且東面的城門還在清軍手裏。可是東城門的告急信号,城頭上高懸的明軍戰旗,使得城内清軍的士氣一下就崩潰了。
“大人,明狗進城了!”張傑的親兵哭喊着道。
士氣崩潰的清軍一下就被打回原型,根本就抵擋不住不斷從缺口湧入的明軍。随着越來越多的明軍攻入城内,新到的明軍手中都有手雷,幾排手雷招呼過去,給崩潰的清軍雪上加霜。接着明軍就殺入潰敗的清軍人群中。
“這是怎麽回事?”範承谟趕了過來。
衆清将紛紛跪地:“扶台大人!東面城牆失守!明狗已經占領了城頭了!”
範承谟向東面城牆方向望去,隻見城頭上已經插滿了紅色的明軍戰旗,不過東面的城樓都尚在清軍手中。
“立即組織人手,去東城把蠻子趕出去!”範承谟大吼道。
張傑隻好硬着頭皮,帶上兩千精銳,前往東城;西城由田雄繼續負隅頑抗,利用刀車等各種守城器械,同大街兩邊的建築物配合,苦苦支撐,阻攔明軍繼續攻入缺口,同時組織大批人手發起反擊,企圖奪回缺口處兩邊的城頭。
缺口處的激戰仍然在繼續之中,一批清兵從城牆上殺了過來,同登上城頭的明軍展開激戰。不過清軍本來素質就不如明軍,加上士氣已經低落,是被範承谟和田雄硬押着上的,結果戰了沒多久,就被擊退回去。
田雄率領兩千精銳,向城東反撲,試圖把攻上城頭的明軍驅趕出去。
攻上東面城頭的雖說大部分都是明軍水師,隻有少數陸師戰兵,可是明軍武器精良,少數陸師戰兵又是最精銳的鐵人軍,清軍的反撲也很快就被打退回去。
“大人,末将盡力了!可是賊人的鐵甲兵實在厲害!他們渾身鐵甲,就連鞋子也都是鐵的!箭射不透,刀砍槍紮都不能穿透!弟兄們碰到他們吃了大虧。”田雄帶着敗退下來的清兵,跪在範承谟面前。
西面城頭上,田雄帶着清軍敗退下來。
“大人!”田雄跪在範承谟面前,“末将盡力了!上了城頭的賊人實在太多了!”
“事已至此,我們唯有退入内城固守!”範承谟惡狠狠的吼道。
當年的内城就是滿城,城内居住的都是旗人,不僅有滿蒙八旗和他們的家人,就連漢八旗,包衣奴才都住在滿城裏面。滿城内所謂的百姓,也都是旗人和包衣。
外城失守,清軍退入滿城。雖然遭到三面攻擊,清軍損失慘重,但事實上清軍主力尚存。共有八千多綠營清軍和一萬多民壯退入内城。加上範承谟組織了城内三千多旗人和包衣奴才守城,駐守内城的兵力還有兩萬多人。
“賊人要屠盡滿城,不管是女人,小孩還是老人,都給我拿起武器來守城!”範承谟站在城樓上,給守城的清軍打氣。
内城外,攻入甯波城的明軍挨家挨戶的搜索,把那些來不及逃入内城,脫下清軍号衣,躲在老百姓家中的清兵一個個都搜出來。加上之前俘虜的清兵,明軍一共俘虜了三千多清兵。
“禀報大人!鞑子退入内城頑抗!”羅詳和李銳等人紛紛回來禀報。
“把俘虜都押到外城下,全部砍了!”王新宇下了命令。
作爲對清軍以百姓爲人質的報複,王新宇不僅下了屠盡滿城的命令,而且還下了不留戰俘的命令。
當這些被五花大綁的清兵,被明軍押往城下的時候,他們知道自己大難臨頭。有的清兵唉聲歎氣,有的清兵痛哭流涕,有的清兵苦苦哀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