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旺紮布又從箭壺取出一支利箭,張弓搭箭,對準了城頭。等到又是一名清兵露頭的時候,策旺紮布一松弓弦,利箭從那名清兵的左眼紮入,直接射穿了顱骨。
看着身邊使用滑輪複合弓的鄂倫春人和鄂溫克人,策旺紮布感覺十分不屑:我這樣的強弓你們就拉不開!雖然滑輪複合弓很好用,但我還是習慣用我的強弓。滑輪複合弓雖然節省了一半力氣,但是開弓時間較長,不如自己的強弓來得快。
那些鄂倫春人射出一支箭的時間,策旺紮布至少可以射出兩支箭。
有不少滿洲兵和其他的蒙古兵,也覺得這種滑輪複合弓好用,都用上了明軍提供給他們的這種新式複合弓,放棄了原來自己的強弓。對于那些滿洲兵和蒙古兵,策旺紮布更加看不起他們,覺得他們把原來的箭術都忘得差不多了。
策旺紮布是三年前在瓊州被俘的蒙八旗兵,因爲表現好,被俘之後就向明軍投降,所以他沒有被送去服苦役,而是在瓊州當了一名南洋公司的護衛隊雇傭兵。後來因爲去了婆羅洲島鎮壓土著人立下大功,被提升爲把總。瓊州軍招募一部分南洋公司護衛隊雇傭兵轉成正規軍的時候,策旺紮布主動報名,于是成爲一名正式的瓊州軍軍官。
論忠誠度,策旺紮布比那些從綠營俘虜中改編過來的明軍士卒對王新宇更加忠誠,因爲他是主動投降的蒙八旗兵。一旦王新宇遭到了失敗,策旺紮布落到清軍手中,不僅是他自己要遭難,連他的家人,甚至整個部落都要遭難!
策旺紮布沒有換滑輪複合弓,用的還是老式的強弓。他的箭術非常好,每一支箭射出,都能射殺一名清兵。不過策旺紮布在連續射出了三十多支箭之後,就感覺胳膊酸脹,體能消耗太大,硬弓都快拉不開了。于是他也換上了一副滑輪複合弓。
“這種弓還不錯,節省了力氣,能多射好幾十支箭。”策旺紮布張弓搭箭,一箭射死一名清兵,自言自語道。
明軍的
城頭清軍的火炮被滅,沒有了清軍遠程炮火威脅,瓊州軍把射程較近,但是射速較快的三磅野戰炮都推了上來,對城頭清軍形成了壓倒性的火力。
緊張恐懼之下,無論是範承谟、伊爾德、田雄、張傑等清軍中高級将領,還是督戰隊、基層軍官和普通士兵,上上下下全都喪失了與瓊州軍血戰到底的決心,全都是戰戰兢兢的躲在城牆死角下,聽着城外轟鳴的炮聲瑟瑟發抖,全然鼓不起勇氣在城上堅守,任由瓊州軍輔兵在城外大搖大擺的填塞護城河流,打開攻城通道。
不過甯波城的護城河十分寬敞,雖然這條護城河比不上号稱天下第一堅城的襄陽城護城河,但和南京北京這些堅城相比,甯波城的護城河并不差。
襄陽城的護城河平均寬度在六十丈左右,最寬的地方達到百丈!甯波城的護城河雖然沒有那麽變态,但這條護城河是依托甬江和餘姚江的河網支流修建的,水量大,河面十分寬闊,寬度有十五丈到二十丈,最寬處可達三十丈,水深在一丈左右,最深處可達三丈。要填平這樣的護城河,工程量極大。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明軍的壓制火力逐漸停息。這時候,清軍才敢走上城頭,觀察城下的情況。
城外黑漆漆一片,清軍什麽都看不到。不過護城河外沒有動靜,範承谟可以肯定明軍沒有連夜填埋護城河,應該是回去休息了。
範承谟想出了一條計謀:“派人出城,關閉水閘,這樣護城河的水就少了。我們再讓民壯和輔兵出城,把白天明狗扔下的沙袋挖起來。挖不完沒事,再打開水閘,放水一沖,來不及挖起來的沙袋也就沖走了。”
範承谟打算趁着夜色組織敢死隊,用吊籃放出城外,去開護城河的水閘。爲此範承谟開出了高價,用重金招募了一支兩百人的敢死隊,企圖去打開水閘。
護城河水閘,也是攻城戰中的關鍵一環。一般水閘都是處于城頭火力覆蓋範圍之内,對手很難占領水閘去關閉閘門。就算是占領了水閘,關閉了閘門,護城河幹枯變成壕溝,仍然需要輔兵來填平壕溝。而進攻方,也會用火力覆蓋水閘,以免守軍利用水閘做文章,采取蓄水放水的辦法把攻城方投下的沙袋沖走。
水閘就處于明軍射程之内,清軍出城關閉水閘,還要再打開,是極其冒險的行爲。
結果清軍組織的敢死隊還沒靠近水閘,就被夜間警戒的明軍發現。
“鞑子出城了!他們要去水閘!”黑暗中,有人大喊起來。
一陣投石機的發射聲,被澆上火油的柴禾被明軍用投石機抛射到水閘邊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出城的清軍敢死隊暴露在光亮之中。
明軍的炮火立即對準了被火光映射的人影潑灑過去,三百步外的十多門三磅炮一輪齊射,當場掀翻了幾十名清兵。接着又是十多門三磅炮一輪射擊。
三十多門三磅炮采取三段式射擊,炮聲不斷,出城的清軍敢死隊損失大半。
殘存的清兵又遭到兩腳架火铳、燧發槍和線膛槍輪番射擊,轉眼之間就被打個精光,連一個人都沒機會逃回城裏。
城内清軍再也沒人敢出城,就算是範承谟開出更高的價格也招募不到足夠的敢死隊員。銀子雖好,可是也得有命去花啊!出城就是全軍覆沒,命都沒了,要銀子幹嘛?除了極少數要錢不要命的家夥,正常人根本不會去白白送死。
範承谟開出重金獎賞,隻招募到二十多名敢死隊員,出城給人塞牙縫都不夠,隻好作罷,放棄了開閘關閘的想法。
既然關不掉水閘,就沒辦法讓民壯出城挖走沙袋。範承谟隻能祈禱明軍的動作慢點,不要那麽快填平護城河。
“大人,末将有個辦法!一定可以阻止明狗填埋護城河!”田雄獻了一計。
範承谟大喜道:“田倒台有何妙計?”
“大人還記得新會嗎?”田雄道。
範承谟點了點頭道:“知道,新會之戰,李逆十多萬大軍來犯,我軍堅守近一年,李逆久攻不下,我王師援軍抵達,大破逆賊!”
“對!”田雄道,“我們可以效仿新會之戰!用城内百姓來攔逆賊!”
次日清晨,天還沒完全亮,明軍再次發起了攻城戰,大批的輔兵和民壯推着滿載沙袋的盾車,大搖大擺向護城河邊上推去。明軍的三磅炮昂起炮口,對準城頭。火槍手和弓箭手跟在盾車後面,緩步前進。
女牆垛口都被炸得幹幹淨淨的城頭上,突然冒出了不計其數的婦孺老弱,哭喊着讓明軍不要開火。成群的清軍躲在婦孺老弱的後面,向城下的明軍輔兵開槍放箭。
這一下,不管是炮手、火槍手還是弓箭手,全部都愣住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要不要向城頭開火。
城頭上箭矢如蝗,槍彈如雨,城下抱起沙袋準備填河的輔兵和民壯毫無防備,他們原本以爲明軍的火力肯定可以壓制住清軍,誰知道清軍冷不防用了這一招。毫無防備的輔兵和民壯成片的中箭中彈,慘叫着跌進護城河中。
“快退回去!”有人焦急的大喊。
輔兵和民壯們紛紛退回到盾車後面,不敢再冒頭去填護城河。
明軍大營内,剛剛吃了一次虧的鄭聰焦急的問道:“姐夫,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鞑子又用新會那一招來對付我們了!”
“先派人向鞑子喊話!告訴他們,若是再驅使百姓協助守城,我們會毫不留情的開炮!破城之後,屠盡滿城,殺盡旗人,不管男女老幼!若是不用此法守城,我們在破城之後可以保證城内滿城旗人的生命安全!”王新宇回答道。
“可是鞑子若是不聽我們勸呢?我們向婦孺老弱開炮,是不是太殘忍了?”鄭聰有些于心不忍的問道。
王餘佑的弟子萬斯同獻上一條計策:“兩位王爺,其實我們可以不用向百姓開炮的,我們現在的情況和當年晉王的情況大不一樣,晉王自己的糧食不夠,兵力也不足以抵擋鞑子援軍,而且他們沒有防止瘟疫的辦法。而我們呢,我們糧食充足,有海上後勤補給線支持,武器精良,又有防止瘟疫的辦法。我們完全可以增加投入兵力,在鞑子援軍趕來的半路上設伏,集中優勢兵力殲滅!采取圍點打援的辦法,一點點吃掉浙江、福建和江西的鞑子,那樣我們再打福建就好打多了。”
“是啊!”鄭聰也贊同這個建議,“我們隻要再調遣三萬大軍過來甯波,就能很好的圍點打援,吃掉來增援的鞑子!這樣百姓的傷亡也小得多了。”
王新宇憤怒的說道:“新會之戰你也知道,鞑子最後吃老百姓了!如果鞑子繼續用這一招守城,我們圍困的話,鞑子最後也會吃老百姓!與其讓他們吃老百姓,不如爲我們一鼓作氣拿下城池,那樣老百姓活下來的反而更多!”
用炮火無區别的轟擊,能造成多少被脅迫的百姓傷亡?王新宇估計也就幾千人最多了。但如果采取圍城的辦法,那麽清軍估計真會吃掉數萬老百姓!
有時候,過于仁慈反而是殘忍;看似殘忍卻才是真正的仁慈!
王餘佑在王新宇耳邊輕聲獻上一計:“卑職有一計,可以盡可能的減少百姓傷亡……”
甯波城下,一名負責送信的明軍騎兵騎着馬到了城下,這名騎兵勒住戰馬,張弓搭箭把一封信射入城内,并開口大喊道:“這是我們大帥給範承谟和伊爾德的信!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再來攻城!”
信被清兵送到範承谟和伊爾德手中。看了心中内容,範承谟和伊爾德之間産生了意見分歧。
伊爾德道:“撫台大人,你還是考慮一下滿城的旗人吧!這裏的滿城人不多,但加上包也有一萬多人。難道你想一萬多旗人慘遭毒手?那王羽,可是說到做到的!”
本來甯波沒有滿城,但杭州被攻克之後,駐紮浙江的八旗軍就改成駐紮在甯波。一些八旗軍官一家大小就在甯波,加上城内的包衣、蒙八旗和漢八旗,城中旗人總數有五千多人,很多旗人百姓就會跟着遭殃!從保護滿城的旗人角度出發,伊爾德就決定不要采取這樣的辦法,以免旗人遭到王新宇的報複。
誰知道範承谟卻道:“我們用這一招,明狗就不可能攻破城池!他們一來進攻,我們就用婦孺老弱去當炮灰!他們不忍心向他們的婦孺老弱攻擊,就隻能拿人命來填!隻要賊人不用火器,我們守上一年都不是問題!”
伊爾德反駁道:“這王羽自鄭家軍出身,可不比宅心仁厚的李定國。若是撫台大人堅持用這一招,待到城破,我滿城無辜百姓将會遭殃!”
可是範承谟不聽勸告,照樣讓城内漢人的婦孺老弱上城頭,去給清兵擋炮彈。
一個時辰後,瓊州軍再次攻城。
戰鼓隆隆,明軍輔兵推着盾車向護城河步步迫近。炮台上各種火炮昂起了炮口,輔兵後面跟着火槍手和弓箭手,向城牆方向壓了過來。
“明狗又來了!讓婦孺老弱上城頭!”一名清軍軍官大喊道。
大批漢人婦孺老弱在清兵的屠刀威迫之下,被迫走上城頭。看到這次明軍的大炮都對準了城頭,火槍手和弓箭手一步步走上來,這些老百姓們意識到大難臨頭。人群中,傳來一陣稚嫩小兒的哭聲。
“走快點!”一名清兵揮動鞭子,抽打一名抱着小孩的婦女。
婦孺老弱在清軍威迫之下走上城頭,揮着手,哭喊着讓明軍不要開火。
“開火!”各級軍官傳令下去。
炮兵陣地上,一門門火炮吐出火焰,彌漫的白煙騰起,炮彈呼嘯着砸向城内。城下,火槍手端起火槍,扣動扳機,彌漫的白煙騰起;弓箭手張弓搭箭,箭矢飛上城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