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卻搖了搖頭道:“軍事上的決策和朝廷制定國策完全不同!打仗的時候,敵人會給你時間慢慢讨論嗎?就算你有時間讨論出一個結果,但是戰機一瞬而逝,你讨論出的結果拿到戰場上就已經過時了!更何況,戰場決策如果你搞内閣制度來讨論的話,很可能正确的那個人就被其他幾個人的錯誤給否定了!定國策可以小範圍試行,發現錯誤能改回來。在軍事上,你犯了錯,敵人給你機會改嗎?所以在軍事上,必須有一個有能耐的主将說了算,搞這種内閣制度,那不是嫌自己敗得不夠快?”
王新宇回道:“世伯,這軍事上分爲戰略和戰術兩種。戰略上可以多人讨論議事,決定大的去向,就算執行下去,一開始有點失誤也能彌補。戰術上,當然不可能用軍事内閣的辦法來處理,必須有一名有決斷的主将,譬如說世伯您就是當今難得的良将啊!在戰術上,世伯您決定的,無人能反對!”
“老夫哪裏算得上什麽良将!”李定國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若是老夫真是一員良将,當年也就收複廣東了!”
“世伯隻是仁心宅厚,這才有新會之敗。那都是鞑子的卑鄙無恥之術,隻能果斷加心狠才能對付啊!”王新宇拱了一下手道。
“賢侄過獎了!”李定國撫須道,“賢侄所說的這戰略計劃可以用軍事内閣的辦法解決。可是内閣這是朝廷才能設的,我們擅設内閣,豈不是違制了?這件事就算是上奏到天子那裏,恐怕也不會通過吧?”
“世伯,晚輩隻是打個比方。這軍事内閣還是不叫内閣,叫軍事議事處好了,設立一名都督同知來擔任這軍事議事處的首輔。爲了和朝廷内閣區分,我們不叫首輔,就叫執行官好了。所有通過的戰略計劃,軍事發展等。都由執行官來把關,最後由他拍闆通過。”王新宇向李定國解釋道。
“那這個都督同知,也就是執行官,又是由誰來擔任呢?”李定國問道。
“世伯,小侄考慮過。這個職務不是張大人擔任,就是鞏昌王擔任!因爲論地位,他們的地位足夠當此大任。而論手中的兵馬,他們的實力又是最弱的。由他們來擔任這個軍事首輔一職,我們也能放心。”王新宇回道。
李定國一下就明白過來,爲何要用張煌言或者白文選來擔任這個都督同知了,因爲他們手中沒有多少兵,隻能按照議事處制定的決議來下達命令,否則誰都不會聽他們的。而他們的地位又不低,還是有一定的說話權。李定國想了下之後。最終做了決定:“老夫覺得,這個都督同知還是張大人最合适!鞏昌王不宜離開,要在緬甸牽制吳三桂。”
“老夫何德何能!豈能擔此大任啊!”張煌言大驚,連忙站起來推辭。
李定國撫須點頭道:“張大人,您就不必推脫了!您本來就是兵部尚書,再加上這都督同知有何不妥?一些大事情上面,我們本來就應該聽你的。”
“世伯,張大人确實是最合适的人選!他德高望重,又是文官,還有帶兵的經驗。”王新宇也覺得李定國所說的很有道理。
原本最好的都督同知是郭之奇或者是方以智。但郭之奇在皇帝身邊無法随意離開,而方以智又沒有帶兵的經驗,至于其他幾個,都沒辦法服人。最終還是張煌言最合适。雖說張煌言隻是一個舉人。但他的兵部尚書位置擺在那裏,又有帶兵經驗,可以服衆。
“好!就這樣定下來!”郝搖旗也贊同了提議,同意由張煌言出任都督同知。
張煌言見大家都一緻選自己,無法推脫,隻好拱手道:“我張某感謝各位厚愛!若是遇上大事。張某一定會秉公處理!”
“晚輩信得過張大人!”王新宇笑道。
選出了“軍事委員會”的老大之後,接下來就是商議制定戰略計劃。這到底該打哪裏呢?是打江甯,還是打浙南福建?或者是橫貫江西,利用埋設在江西的那一枚棋子打通徽州、江西、湖南之間的聯系,把清軍一分爲二,還是……
具體要怎麽打,可以說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
張煌言、顧炎武、方以智、王夫之等人都覺得應該先打江甯,他們認爲,打下了江甯,切斷了清廷的南北漕運線,就是斷了清廷的國本,因爲清廷依靠八旗維持,隻要切斷漕運,斷掉八旗的鐵杆莊稼來源,清廷必然會大亂,滿清的小皇帝也會收拾鋪蓋,滾出關外去。再不濟,大明也能同清廷劃江而治。
但同樣是讀書人的屈大均,卻反對占領江甯:“各位大人,這金陵堅城和北京堅城一樣固若金湯,易守難攻,城池十分堅固!杭州城池和金陵城池一比,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若是強攻金陵,我軍必然會損失慘重,元氣大傷!更何況,這時候的鞑子朝廷,已經不是幾年前的順治了,順治此人優柔寡斷,膽子較小,缺乏勇氣,當年若是延平能奪取金陵,順治必然會收起鋪蓋跑路。可是現在,坐鎮的是一幫鞑子老臣!他們和順治可不一樣!”
王新宇聽了屈大均的話,轉過頭來看着王餘佑,隻見王餘佑滿意的點了點頭,于是轉頭對屈大均道:“屈先生請繼續。”
“各位王爺,各位達人!下官以爲,不急于攻打金陵!與其我們白白把兵力投入到金陵城下和鞑子消耗,還不如向南推進,先平定浙南、福建、江西,再奪取廣東、湖南和廣西。隻要我們打開了局面,吳三桂這個首鼠兩端的家夥必然會反清!”屈大均道,“倘若強攻金陵,鞑子必然會調兵來救援!隻要我們三個月之内拿不下金陵,我們反而會在城下損失慘重!所以不急着打金陵。”
貿然攻打江甯這樣的堅城。确實很不妥。就算是在真實曆史上的兩百年之後,擁有了洋槍洋炮的湘軍淮軍攻打南京,都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且那還是太平天國内亂之後的事情。太平軍實力明顯削弱,湘軍還打了那麽久,各種辦法都用盡了,才攻下了南京堅城。王新宇雖然可以運輸重型臼炮轟擊南京城牆,但是南京的清軍守軍人數衆多。就算用大炮轟開幾個缺口,明軍殺入城内,也會被趕出去,清軍又能堵上缺口。強攻南京,拉鋸戰是免不了的,沒有幾個月時間無法拿下來。這個時候,鳌拜從四面調兵來合圍,明軍肯定要吃大虧。
王新宇點了點頭:“吳三桂這個人是很講利益至上的,他也沒有什麽大志向,隻想安安穩穩當一名雲南王。如果我們把南方都攻打下來。吳三桂眼看自己要成爲孤軍,必然會反!隻要吳三桂一反,我們南方大局就定了!”
“本官還是覺得要打金陵!”顧炎武站出來道,“金陵乃江南中心之地,隻有奪取了金陵,才是奪取整個江南!鞑子的軍費,八旗鐵杆莊稼的銀兩,大部分都來自江南富庶之地!奪取了整個江南,就斷了鞑子的财路和糧食!他們要是不想餓死在京城,就隻能被迫退出關外!更何況。不打下金陵,也會寒了一批人心啊!”
“誰說我們拿下金陵,鞑子不退出關外就一定會餓死在京城的?我們進攻金陵,隻會遭到鞑子更加瘋狂的反撲!就算拿下了。也未必守得住!”王新宇反駁道。他很清楚在真實曆史上,太平天國拿下了南京,鹹豐和僧格林沁他們有餓死在京城嗎?沒有!
江南富庶,也隻是彈丸之地,經濟強而兵弱。當年的南宋,如果沒有淮、贛、鄂等地的強悍能戰之兵。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同金國劃江而治。
王餘佑也站起來,替王新宇向大家說道:“各位,從風水學角度來看,金陵不适合當國都!凡是定都金陵的,哪個朝代能夠長命的!最長不過百年,短的十幾年二十多年就亡國了!因爲金陵的龍脈有些不對,可以定都但不會長久。而我們現在事實上有雙都,大金沙江口那邊是一個,杭州也是一個,這對我們的風水是很有利的。”
風水學的話,還是非常管用的,就連方以智這些大儒,都相信風水學的觀點。所以王餘佑這番話很有殺傷力。
最終,所有人都同意,暫時不打南京,這樣鳌拜在安慶的十多萬大軍就找不到發力的點。若是清軍來打江南城池,憑借着浙軍駐守的各處棱堡,就能給清軍極大的殺傷。鳌拜來進攻江南水網地區,隻能是添油戰術,白白折損兵力。
而明軍如果打南京的話,情況又不一樣了,目前在江南的瓊州軍、閩軍和浙軍三軍陸師相加,不過十一萬人馬,而這十一萬人馬之中,戰兵隻有四萬多人,還要負責駐守各城池。進攻南京,隻能出動戰兵三萬。若是無法在短時間之内破城,鳌拜随時可以調集五六萬戰兵和七八萬輔兵,加上南京城内的三四萬清軍,明軍在南京城外必然會遭到失敗。
暫時不打南京,而是養精蓄銳,伺機攻打浙南和福建,都是最佳的辦法。
福建有金廈兩島在明軍手中,還有銅山等島嶼;浙江南部,也有浙軍控制的多個島嶼。這些島嶼都是發起攻擊的跳闆。隻要明軍攻破了浙南和福建,布置在江西的永新營再趁機配合明軍打江西,廣東清軍就會被孤立。
已經制定下了先打南方的計劃,不過要正式出兵,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準備時間。
首先,明軍目前兵力也不是很足,江南十一萬人馬,加上沿海各島嶼,東番和瓊州兩大島的明軍,還有南洋公司的護衛隊,全部加起來二十四萬,這其中有六萬多是水師,也就是說陸師隻有不到十八萬,其中戰兵不過七萬餘人。而李定國和白文選在緬甸的三萬人馬又不能亂動,必須留在緬甸保護永曆朝廷安全。
夔東義軍三萬餘人,西征軍一萬餘人,這些都是隻能自保,無力進攻。
擴大征兵,吸收俘虜,這都需要時間去準備。蘇祿熟番的土著人要變成明軍,也需要時間去同化、吸納他們。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新式武器的制造需要時間。東番的炮廠拼命生産新式火炮,火廂車,要讓這些新式武器形成規模,也需要時間,沒有半年以上的準備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但在半年之後,天氣轉冷,鳌拜很可能還會趁着天冷來進攻。
八旗兵喜歡天冷,不喜歡夏天,到了天氣轉冷,就是清軍反攻的時候。那時候明軍還得在江南防禦,等過了年之後,才能向浙南和福建發起進攻。
既然戰争還沒那麽快爆發,王新宇就決定先和鄭襲、鄭經兩人去一趟琉球、東瀛和奴兒幹,特别是去奴兒幹,說不定有機會獲得一批精良的俄羅斯戰馬。若是能夠弄到大批俄羅斯戰馬,還能招募一批哥薩克騎兵,就能組建一支自己的騎兵。
在這段時間之内,江南的發展局勢令人驚喜。杭州、蘇州等老城自然不用說了,而松江府的上海港,卻在蓬勃發展。這座原本不知名的小縣城,現在已經變成了江邊一座大港口。俘虜和民夫們揮汗如雨,在江邊辛苦的建設,修建起一座座碼頭,造好炮台。
黃浦江上,一艘艘大小商船駛入江中。大批的貨物在這裏搬運上船,運往世界各地;從各地運來的奢侈品和白銀,也在這裏卸下。南洋産的香煙、玻璃等物品,也是奢侈品,在上海卸貨之後,通過各種渠道可以送往内陸。
上海城并沒有建造城牆,隻是在幾個關鍵位置上建造城堡要塞,城内的建築物都是用水泥混凝土來建造,隻要清軍來進攻,那些建築物配合上城堡要塞,就能同清軍打巷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