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偷營,敗得如此之慘,這其實并不怪李之芳戒備太松,因爲他的兵力本來就不多,他的大營又是位于前軍羅科铎和中軍鳌拜之間,又不是關系到糧草的後軍大營,按正常人的思路,不可能去偷襲他的大營,因爲偷襲者必須進入清軍的重圍之中,得手之後,能否安全撤離都是個問題。
“大人!海寇殺進來了!”有親兵氣喘籲籲闖入李之芳的中軍大營中。
外面的喊殺聲,令李之芳從睡夢中驚醒。他伸手正要去取自己的官服和官帽,一名親兵卻說:“大人,您換上我們的衣服吧!”
李之芳穿上親兵的衣服,在幾名親兵的保護下逃離亂成一團的大營。
“這賊人也是太大膽了吧?爲何襲擊我軍大營?他們難道不怕被我們包圍?”剛剛逃出生天,驚魂未定的李之芳苦苦思索着這個問題,實在想不通明軍爲何要深入清軍的重圍之中來對付自己,難道是和自己有私仇?
鳌拜中軍大營,木栅欄内燈火輝煌,大營外面挖掘了壕溝,外圍還布置了陷阱,營寨的土牆上面每隔十步就點着一支火把,每隔十五步站着一名放哨的清兵,警惕的看着外面,防範得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東面有火光!”忽然一名清兵大喊一聲。
“東面有火光!”所有的清兵都從睡夢中驚醒。
剛剛躺下去睡着的鳌拜,被人叫醒。
“鳌大人,卑職的手下看到東面有火光。不知道是哪裏遇襲了!”進來的一名八旗兵佐領向鳌拜禀報。
鳌拜穿上衣服,坐了起來,心裏道:到底是誰遇襲了呢?前面有羅科铎和李之芳的兵營,羅科铎不可能遭到夜襲被人偷營。他是前鋒大軍,戒備不會比自己這裏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李之芳遇襲了!想到這裏,鳌拜道:“立即派人去李之芳大營!”
幾名清軍探子正要出發,卻看到大群的敗兵向鳌拜的中軍大營湧了過來。
“不許開寨門!喝令他們不許靠近!要不然就放箭了!等天亮再開寨門放他們進來!”鳌拜站在土牆上大聲喝令道。他擔心這些明軍僞裝成清軍敗兵來詐開寨門。所以阻止敗兵進入中軍大營。
穿着親兵衣服的李之芳從敗軍人群中走出,擡起頭大喊道:“鳌大人,是奴才啊!是奴才李之芳!”
幾名清兵借助着火光照明,看到确實是李之芳,這才向鳌拜通報。
鳌拜道:“讓李之芳一個人進來,其他人不許進來!”
見到李之芳,鳌拜才弄清楚是怎麽回事,是李之芳的大營遭到夜襲,清軍損失慘重,大營被明軍奪走。
“謹防賊人偷營。乃行軍打仗最基本的常識,你這個狗奴才怎麽就被人偷營了?”鳌拜氣得渾身哆嗦,指着李之芳的鼻子大罵。
“奴才該死!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李之芳跪在地上苦苦求饒。
鳌拜揮了下手道:“你起來吧!”
“謝大人!”
鳌拜突然轉過頭去對親兵大喝道:“馬上傳我令下,讓大軍拔營起寨,連夜進攻偷襲李大人的賊人!另外,向兩翼發出煙火信号,讓他們立即向中路靠攏!不要再去迂回賊人後路了!立即集中力量,消滅襲擊李之芳的那股海寇!”
“大人,爲何要連夜攻擊?”張朝璘問道。
鳌拜回道:“賊人夜襲李之芳大營,就是爲了切斷我軍羅科铎将軍的退路!他們想要集中兵力吃掉我們的前軍!我們必須馬上連夜進攻。把羅科铎他們救出來!”
當年的清兵大部分都有夜盲症,不過打起火把走夜路,還是可以行軍。
官道上,出現了一條條移動的火龍。幾萬人的隊伍。幾萬支火把,照得天空都亮了,遠遠望去,好似銀河落地。
李之芳丢掉的清軍大營此時已經被明軍改成了阻擊陣地,瓊州軍得手之後,跟在後面的鄭家軍也趕到。入駐到陣地内,加上從兩翼會合過來的黃昭、張巍、邱輝、謝永常、陳文達等各部明軍,一共有一萬五千多明軍進入阻擊陣地。
“快點挖溝!挖出來的土堆起來!”江志平大聲吆喝,讓明軍挖掘泥土,在原來的清軍大營内挖出縱橫交錯的壕溝,挖出來的泥土堆成一座座土牆。清軍營寨的木栅欄被拆下來,砍短了,做成一根根木樁和鹿砦,布置在陣地中。有的明軍士卒把沒有燒毀的清軍帳篷都拆下來,裁剪之後裝上泥土,做成沙袋。
與此同時,臨安城内的明軍主力向外面移動,進入城外陣地。
王新宇站在點将台上,環視四周一圈,大聲喝道:“各位弟兄們!鞑子的前軍已經被我們包了餃子了!我們現在連夜出擊,夜間強攻鞑子的大營!必須要把被我們包圍的鞑子全部殲滅!隻要我們吃掉前面的鞑子,鳌拜就敗了!”
淩晨寅時一刻,也就是淩晨三點半,明軍反擊的炮聲打響。
三十二門紅夷大炮、十二門三十二磅銅臼炮、六十四門八磅銅臼炮、六十四門子母炮、一百多門的佛郎機、一百多門三磅四磅炮、兩百多門虎蹲炮開炮轟擊,驚天動地的炮聲劃破了甯靜的夜空,炮彈呼嘯着落在清軍大營内,實心炮彈砸倒了寨牆木栅欄,掀翻帳篷,開花炮彈落在大營内炸起一團團火球。
雖然清兵已經看到明軍的動靜,有所準備,可是幾百門大炮轟擊的威力,還是讓羅科铎感到十分震撼。
清軍的大炮反擊,雙方展開激烈的炮戰。
炮火紛飛。炮彈飛來砸去,火光照亮了夜空。炮戰中,明軍炮手也出現了傷亡,但是明軍先發制人。而且集中了大量的火炮同時使用,火力遠超過羅科铎前軍的火力。清軍的火炮總數超過明軍,但是太分散了,有的在兩翼的嶽樂和穆裏瑪手中,有的在鳌拜的中軍。遭到攻擊的羅科铎部火力不足。
明軍發動進攻的同時,鳌拜的中路大軍也向堵路的明軍發起攻擊。
清軍的大炮一時沒有拉上來,隻能依靠步兵,向明軍的陣地發起了沖鋒。
“殺!”成群結隊的清兵打着火把,呐喊着沖上來。
瓊州軍神機營、泰西營和鄭家軍黑人火槍隊的士卒們躲在土牆後面,一排排槍聲響起,黑暗中不斷噴出火光,湧上來的火把紛紛落在地上。明軍的弓箭手射出鋪天蓋地的亂箭,頃刻之間又是一大片的火把熄滅。
清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總算是有人沖到了明軍陣地上。
縱橫交錯的壕溝。密布的土牆和木栅欄,形成了一條條通道,清兵隻能在通道内通行,結果從木栅欄後面伸出一支支長槍,把進入通道的清兵一個個刺死。而清軍刀盾手卻被木栅欄擋住,無法攻擊木栅欄後面的明軍長槍兵。明軍的刀盾手,這時候卻當投彈手用,躲在木栅欄後面,向壕溝内清軍最密集的地方投出萬人敵和國姓瓶。
僥幸沒死的清兵隻能用刀斧去劈砍木栅欄,試圖砍翻木栅欄。那樣才能砍到後面的明軍。可是每一名清兵砍不了幾下,就被木栅欄後面密密麻麻伸出的長槍刺死。
也不知道多少清兵倒下,一段段壕溝被屍體填平。
終于,一段的木栅欄被清兵砍倒。
明軍的刀盾手立即湧來。堵住了缺口,同清兵搏殺在一起。後面的火槍手從兩翼上來,不斷輸出火力。
激戰到天亮,明軍陣前堆滿了清軍的屍體,但清軍仍然未能突破明軍的防線。
但是天亮之後,清軍的大炮也拉上來了。鳌拜下令。架起大炮,猛烈轟擊明軍陣地。
炮聲中,土牆紛紛倒塌,木栅欄接連化爲碎片,明軍的防禦系統遭到一定的破壞。随後大群的清軍就湧上來,再一次向明軍的陣地發起了夢裏的進攻。
雖說明軍的土牆和木栅欄被摧毀,不過明軍士卒躲在壕溝内,人員傷亡不大。等到清兵發起攻擊的時候,躲藏在壕溝内的明軍用火槍、鳥铳和弓箭射擊,把沖鋒的清兵一片片掀翻在血泊中。等到清兵沖近了,明軍攜帶的虎蹲炮、八磅銅臼炮等小炮也大顯神威。虎蹲炮噴出的霰彈殺傷了大片清兵,銅臼炮的開花彈不斷落在清兵人群中爆炸。
即便是清兵沖到跟前,明軍的刀牌手和長槍兵混合的陣型,組成讓清軍無法逾越的防線,近戰之王苗黎彜山地兵更是大顯神威,利用清軍在坑坑窪窪的地形上無法結陣而戰,呐喊着殺入清軍隊形中,砍得清兵血肉橫飛。
“殺!”一名苗人士卒一斧頭劈開了一名清兵的頭顱。
左右兩名清兵上來,刀砍在這名明軍士卒的藤甲上,卻無法砍入。這名苗人士卒揮動大斧,兩名清兵身首異處。這時候一名偷襲的清兵從側面出現,一槍刺入苗人士卒沒有藤甲防護的腿部。可是這名士卒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樣,回手一斧頭,把那個清兵連人帶槍劈成兩段。十多名清兵一起上來,刀砍槍刺,這名明軍的胳膊和小腿多處受傷,大斧也掉落在地上。可是這名明軍卻用膝蓋去撞擊,把一名清兵撞翻,随即壓在清兵的身上,張開嘴巴咬住清兵的咽喉,直到十多名清兵一起上來把他四肢全部砍斷,他還是死死咬住清兵的咽喉,被他壓在泥土中的清兵早已斷氣。
這樣的瘋子兵又何止一個!幾百上千的山地兵令清軍心驚膽顫,好容易沖上來的清兵士氣很快就跌落到谷底,扭頭逃離明軍陣地。
臨安城下,反攻的明軍同清軍炮戰到天亮,明軍并沒有用步兵發起沖鋒,因爲那個年代夜間沖鋒效率很低,不一定能破開對方的防線,反而會讓己方遭緻無謂的損失。等到天亮,明軍的陣型才穩步向前推進。
明軍把大炮布置在兩翼,中間是步兵陣型,緩緩推進。
經過一夜炮戰,羅科铎部的大炮已經全部被毀,隻能眼睜睜看着明軍炮擊自己,卻無法向明軍發起反擊。
“大人,賊人炮兵在兩翼,而且賊人離開了他們的壕溝,我們可以用騎兵去向他們的炮兵沖鋒!隻要奪取他們的大炮,我們就反敗爲勝了!”倭赫向羅科铎提議道。
羅科铎同意了倭赫的提議:“好!我們滿洲勇士弓馬騎射天下無敵!隻要一個沖鋒,漢狗必定丢下大炮逃命!”
松奎道:“兩位将軍,小心漢狗有詐!你看這漢狗的炮兵,居然沒有步兵防護,炮兵後面隻有一些奇怪的馬車,奴才懷疑漢狗是故意設下陷阱誘騙我們八旗騎兵上當!”
倭赫怒道:“那是漢狗自以爲已經勝券在握了!他們的大炮沒有步兵保護,這不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就算有陷阱和絆馬索,又能傷到我們幾個勇士?等他們步兵沖入我們營寨,我們的步兵戰敗,我們就沒機會了!”
清軍擂響了沖鋒的戰鼓,倭赫騎上一匹戰馬,親自率領三千八旗騎兵,向三裏外,已經脫離了壕溝防護,甚至沒有步兵保護的明軍炮兵陣地沖去。
早晨的太陽照射在八旗騎兵的陣型中,八種顔色的旗幟,八種顔色的盔甲,顯得格外鮮豔奪目,三千騎兵人數雖然不算很多,但騎兵沖鋒的陣型卻顯得聲勢浩大,三千騎兵比一萬步兵的沖鋒都要顯得規模更大。
爲了防止明軍步兵去救炮兵,綠營兵也向正面的明軍步兵陣型發起沖鋒。
“殺漢狗!”距離明軍還有一裏的時候,倭赫加快了速度,戰馬在平地上加速,很快就像風一樣疾馳。後面的三千八旗兵,個個快馬加鞭,猶如山崩海嘯,滾雷般的馬蹄聲向明軍炮兵陣地湧去。
“開炮!”王新宇親自下令。
數門大炮轉過炮口,對準沖上來的八旗騎兵噴出火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