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吊橋放下,揚州城門打開,明軍大将黃廷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魚一樣,興奮的大喊一聲:“所有暗藏的炮全部給老子瞄準城門,狠狠打!”
清軍就留下可以反擊的三個城門,鄭成功早就預料到一旦臼炮轟擊,清軍極有可能會從城門沖出去反擊,于是早早就在揚州的安江門、挹江門和徐凝門等三座城門外面布置好炮兵陣地,炮口正對準城門。
鄭家軍的炮兵陣地布置得十分隐蔽,藏在土堆上面的帳篷内,前面還有木栅欄擋住,城頭的清軍根本就不知道那幾座白色的帳篷裏面藏着炮。
清軍反擊的三座城門,在每一座城門外明軍都有四門三磅炮、四門四磅炮和兩門六磅炮瞄準城門。
聽到黃廷的命令,明軍炮手們立即掀開帳篷,推倒木栅欄,黑洞洞的炮口對準城門。此時城門打開,成群結隊的清兵呐喊着,從城門中湧出。
實心炮彈在野戰中依靠多次彈跳來殺傷目标,但對這種排着一條直線,從城門内湧出來的敵人,實心炮彈根本不需要彈跳,就能殺傷一整條直線。
“放!”安江門外一名明軍炮兵把總大吼一聲。
兩門三磅炮發出怒吼聲,炮彈鑽入城門洞中,紮入到擁擠成一團,大喊大叫着向明軍發起反擊的清軍人群中。狹窄的城門,擁擠的人群,使得炮彈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兩發炮彈鑽入人群中,就像是兩柄死神的鐮刀,拉出兩條血線,從城門口一直推進到城門内。在清軍人群中撕裂人體,打得清軍人群硬生生出現兩條血肉胡同,殘肢斷體橫飛,每一發炮彈都能撂倒三十多名。甚至能造成五十多人傷亡!
“放!”另外兩門三磅炮緊随其後發射,兩發炮彈再次鑽入人群中,城門洞内血肉橫飛慘呼連連,又是兩條血線從門口一直拉伸到城門内,近百名清兵倒下。
四磅炮、六磅炮相繼射擊。炮彈幾乎是不間斷的連續鑽入城門内,掀起一陣陣血雨腥風,轉眼之間就斃傷了三百多名清兵。
“快沖出去!賊人要裝填炮彈,沒有那麽快!”一名清軍遊擊大喊道。
可是這名清軍遊擊想錯了,采取了定裝藥包發射炮彈的三磅炮,前三輪急射的裝填速度可以非常快,從第四輪開始,才需要繁瑣的給炮管降溫,清理炮膛,要往炮膛内灌入水。再把水倒掉,用拖把擦拭趕緊。在前三輪急射中,就不需要如此繁瑣的程序,隻要簡單的用濕的拖把清理一下炮膛,就能塞進藥包和炮彈。
清軍要扛住三磅炮的三輪急射,四門三磅炮急射三輪,十二發炮彈射出。幾乎是在同時,四磅炮也進行第二輪射擊。
六磅炮的裝填比較忙,但在四磅炮第二輪發射完後,六磅炮也完成了再次裝填。又一次向清軍發射出炮彈。
從安江門發起反擊的清軍已經死傷了五百餘人,卻連城門都沒有沖出去。城門洞内,躺着不計其數殘缺不全的屍體和缺胳膊少腿的傷兵,堵住了出城的道路。
“賊人在裝填炮彈!快點沖出去!”終于沒再聽到那緻命的炮聲。清軍遊擊大喊了一聲,帶着綠營兵,從吊橋上湧出去。
更多的清兵沖出了城門,向那些躲藏在土堆後面,對城牆威脅最大的臼炮陣地湧去。
“自尋死路!”看着飛蛾撲火一樣湧過來的清軍人群,鄭成功冷笑一聲。
“放!”劉國軒大吼一聲。
壕溝後面的明軍大營内。手持弓箭和鳥铳的明軍士卒突然從木栅欄後面探出頭,成排的亂箭和彈丸紮入正在沖鋒的清兵人群中,掀翻了大批清兵。
冒死反擊,一心想要摧毀明軍臼炮陣地的綠營清軍大喊着,沖到明軍大營前,卻被前面的壕溝堵住了去路。
清兵跳進壕溝,又手腳并用,向上面的木栅欄爬上去。可是從木栅欄後面卻伸出一排排長槍,對準壕溝中一陣亂刺,把大批的清兵刺死在壕溝中。
後面的清軍弓箭手放箭,對木栅欄後面的明軍吊射。亂箭射入明軍人群中,造成了一定的傷亡。不過明軍身上都有重甲,羽箭造成的殺傷力不是很大。受傷的明軍被人拖回去,空位馬上就有人補充上去,繼續用長槍刺死壕溝中的清兵。
遭到清軍反撲的位置,壕溝很快就被屍體填平。
清軍踩着屍體,沖了上來。就在此時,成排的鳥铳手出現,一陣排槍,對清兵進行迎頭痛擊,打死打傷不少清兵。
鳥铳手打完,自動後退,換成弓箭手上來亂箭齊射。
鄭軍的虎蹲炮、佛郎機炮也被人推了上來,從木栅欄後面噴出一團團火球。近距離發射的火炮,幾乎是頂住清兵鼻子發射炮彈的,使用的都是成片殺傷的榴霰彈。不計其數的彈丸下雨一樣撒入清軍人群中,打得清兵血肉橫飛。
“殺!”明軍的幾面寨牆突然放倒,幾架壕橋放在壕溝上,身披鐵甲的鐵人軍從營寨後面沖出,後面跟着長刀隊、長槍兵和鳥铳手。
被打得焦頭爛額的清兵根本抵擋不住,被沖殺出來的明軍一個個砍翻在血泊中。
清兵扭頭往城門方向逃跑,可是當他們好容易逃過明軍的追殺,逃到城門下的時候,卻發現吊橋已經被人拉了起來,城門也已經關閉。這些清兵被抛棄在城外,後面是揮舞着各種武器追趕上來的明軍。
“别殺了,我們投降!”被抛棄的清兵紛紛跪在地上,向明軍投降。
這次出城反擊,清軍不僅連臼炮陣地都沒靠近,還白白折損了四千多精銳的揚州綠營。這令蔡士英覺得十分沮喪。明軍的臼炮陣地無法拿下,城牆遲早要被轟開。在城内堵缺口是堵不住的,臼炮的威力太大。清軍費了好半天功夫堵好的缺口,明軍隻要幾輪炮擊,就能把剛剛堵住的缺口敲開。
“城頭沒辦法守了!賊人炮火太兇猛!我們應該守在缺口後面,給入城的海寇以最大的殺傷!”林起龍提議道。
放開了城牆防禦。把明軍放入缺口内打,城内的清軍還能憑借着刀車、據馬槍、鹿砦等守城武器,以及躲在兩邊屋頂的遠射兵種,把明軍堵在缺口處的大街上,憑借着人數上的優勢。再利用守城武器,還是可以堵住缺口。隻要明軍無法突破缺口,揚州城就還在清軍的手中,明軍要奪取,還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蔡士英點了點頭道:“不錯,被人破開一個缺口,不等于是破城!守住缺口,把賊人都殺死在缺口中,我們就赢了!”
當年的城池攻防戰可以說是十分殘酷,就算是用攻城武器破開一段城牆。或者是從城門攻破,城内的守軍還是有守城武器可以利用街道來堵路,把從突破口攻入的對手趕出,因此在突破口的血戰是最殘酷的。
鄭成功也預料到攻擊缺口的慘烈,他想出一個辦法:“攻擊我們用臼炮轟開的突破口,可以把俘虜的假鞑子派上去,讓他們去進攻突破口!賊人必然會用刀車、鹿砦和各種守城器械來堵缺口。我們趁機派人登上城頭,觀察突破口位置,趁着俘虜和鞑子激戰之時,用臼炮轟擊鞑子的守城器械。必能一舉破城!”
這個辦法,其實就是把俘虜的清兵推上前去當炮灰,去消耗守城器械。後面的明軍趁着雙方糾纏的機會,用臼炮發射開花炮彈。當然。一通開花炮彈砸下去,不管是守城的清兵還是被明軍逼着上前的俘虜,都會被炸死。
鄭聰于心不忍,問道:“父王,我們這樣做要死多少俘虜?恐怕一輪開花炮彈下去,沖上去的俘虜都要死光了吧?”
鄭成功怒道:“婦人之仁!俗話說慈不掌兵!你這樣怎麽帶兵?俘虜就是用來當炮灰送死的!這時候不讓他們上。難道我們自己人上?”
經過一番準備之後,鄭家軍開始對被臼炮轟開的突破口發起了攻擊。
“殺!”大批反穿了号衣的清兵俘虜在明軍督戰隊的威迫下,手持木矛、木棍等各種最簡陋的武器,背着沙袋、石條,向被炸開的城牆缺口湧去。
堵在缺口處的清軍用弓箭和鳥铳齊射,殺死了不少俘虜。後面的俘虜冒着清軍猛烈的火力沖上來,把沙袋和石條堆起來,又挖掘泥土,在缺口處鋪開一條道路。随後一批批推着盾車和沖車的俘虜向缺口湧來。
“擋住!”負責堵缺口的清将大喊道。
缺口處後面的大街上,成群結隊的清兵推着刀車、滑車之類的守城器械,迅速堵死了明軍進攻的道路。跟在後面的輔兵用磚塊和沙袋,迅速加高防禦的牆壁。
城内清軍打造了不少守城器械,有刀車、滑車之類的守城工具。平時這些守城車輛都藏在大街小巷中,城外明軍炮火無法擊中這些守城器械。一旦城牆還是城門被攻開,清兵就會推着這些守城車輛出來堵路。這些守城武器,就和活動的城牆一樣,嚴重威脅攻入城内的明軍,給清軍提供第二道防禦。
俘虜們湧入缺口内,用木矛去刺刀車後面的清兵,卻被沖過來的滑車和刀車碾死一大批。大批的清兵推着刀車,向外面壓了出去,撞翻了不少俘虜。
後面的俘虜們推着盾車和沖車,從斜坡過去,沖入突破口内。清兵用火箭和火油罐向俘虜發起攻擊,點燃不少盾車和沖車。大批俘虜身上燃起熊熊烈火,慘叫着轉身逃去,卻被清軍射來的亂箭一片片掀翻。
好容易有俘虜推着的盾車和沖車鑲入清軍的防禦圈中,卻遭到清軍全力反擊。一輛輛盾車和沖車被清軍掀翻,來不及跑掉的俘虜一個個被砍死。
就在此時,已經登上城頭的明軍鐵甲兵殺敗了城頭的清兵,并把大街上鏖戰的情況向後面的炮兵發出信号。
“兩邊已經糾纏在一起!現在開炮,鞑子的守城武器來不及撤下去,必然損失慘重!”鄭成功大笑道。
“開炮!”黃廷一聲大吼。
十多門六十四磅臼炮同時發出怒吼聲,炮彈騰空而起,向城内清軍用刀車、磚塊和沙袋臨時修建起來的街壘頭頂狠狠的砸落下去。此時俘虜正和清軍激戰,冷不防威力極大的開花炮彈呼嘯着落地,在清軍的街壘上炸開一團團火球。
頃刻之間,蔡士英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守城武器就全部變成了破爛的木闆和一堆堆廢銅爛鐵,大批綠營清兵血肉橫飛,進攻的俘虜也倒下了一大片。
“鄭逆也太狠心了!居然向自己人開炮!”蔡士英倒抽了一口冷氣。
失去了守城武器,揚州城是怎麽都守不住的,唯一可以指望的是,鳌拜那邊的救兵。
可是那麽多天過去了,鳌拜那邊的救兵就是不見蹤影。
清軍退回内城,憑借裏面的城牆繼續固守。
“大人,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隻要賊人再向内城開炮,内城又會被破。事已至此,我們不如棄城。賊人兵力不足,無法追擊我們,他們能占領揚州就已經很不錯了。”林起龍勸告蔡士英說。
蔡士英怒道:“揚州乃運河上的重要城池,豈可輕言放棄?我軍已經派人求助,朝廷大軍不日即可抵達!”
誰知接下來傳來的消息就讓蔡士英的希望徹底破滅:信使帶回了鳌拜的回信,說讓蔡士英自己固守,鳌拜大軍不會來揚州。
其實鳌拜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揚州一帶江面十分寬闊,明軍占有水師上的優勢,清軍若是從揚州渡江,必然會損失慘重。所以鳌拜決定從上遊渡江,再從陸地上過來,打明軍一個出其不意。
安慶再往上,長江航線還是控制在清軍手中。鳌拜從上遊渡江是最安全的辦法。隻要清軍主力進攻江南,明軍就被迫放棄揚州,同鳌拜在江南決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