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堤壩上方,有石頭築成的女牆和垛口,可以在堤壩上攻擊進入海灘的敵軍。可以想像得到,清軍渡過高集海峽,踏上廈門島的海灘,當清軍士兵剛剛跳下小船,還在海灘上踏着沒過膝蓋的水艱難前進的時候,女牆上居高臨下射擊的明軍箭矢彈丸下雨一樣射向海灘,無處躲藏的清軍将遭到慘重的損失!而在海灘上涉水的清軍,要擔心弓弦和鳥铳受潮,隻能挨打卻無法還手。載有火炮的大船吃水深,不能靠近海灘;載兵的小船又不能裝備射程遠的大炮,也隻能眼睜睜看着登陸的清軍挨打。
當清軍付出慘重的代價,突破防守堤壩的明軍,從沙灘沖上來,才會發現這隻是明軍的第一道防線!
堤壩後面的地形是緩緩升高,通過一片樹林,可以看到明軍挖掘的壕溝。
清軍若是突破堤壩防線,在第一道防線防守的明軍可以迅速穿過樹林,退回到第二道防線去。由于樹林對不熟悉路的清軍造成障礙,清軍無法快速追擊明軍,撤退的明軍可以幾乎不受損失就能退回到第二道防線内。
追趕的清軍好容易穿過樹林,卻發現前面的道路被一道寬三丈,深一丈的壕溝擋住。
壕溝後面密布着木栅欄,明軍可以射出大量火箭,點燃樹林,把困在樹林裏面的清軍燒得雞飛狗跳。
就算清軍能挨過大火熄滅,就算清軍的艦隊沒有被殲滅,還能源源不斷把清軍送上岸,那麽明軍還有大量的虎蹲炮、夜叉擂、一窩蜂、砲石、弓弩等着清軍,能大量殺傷企圖填壕溝的清軍。雖然就一條單薄的木栅欄,但登陸的清軍沒有任何攻城武器,隻能拿人命去填壕溝。
清軍想把火炮送上岸?沒有碼頭,大船就無法靠上來,紅衣大炮根本無法送上岸。而小船隻能運送小炮上岸。
等清軍士兵背着小炮氣喘籲籲上了岸,因爲涉水的過程中,小炮進了水,還得等炮膛幹。然後架起炮,再裝填火藥準備射擊。等清軍忙完了這一切之後,還沒等他們開炮,明軍的紅衣大炮、佛郎機等各種火炮早就把清軍小炮打飛了。
就算是清軍孤注一擲,付出慘重的代價突破明軍的第二道防線,進入島内深處,那也沒關系:鄭成功的精銳機動部隊随時可以增援。廈門島上,明軍挖出大量陷馬坑、陷阱,還布置了不少鹿砦拒馬,八旗騎兵上了島就是隻能當步兵用。而鄭成功的鐵人加上黑人火槍隊,能把進入島内深處的清軍全部消滅。
鄭成功在廈門島苦心經營多年,早已把這座小島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壘,就等着清軍前來送死。
退一萬步說,即使廈門守不住了,鄭軍也能迅速登船撤退,退往東南面的金門。不過這種可能性幾乎就不會出現,因爲施琅的海戰技術,連給延平王提鞋都不配!隻要擊敗了清軍水師,上了島的清軍就被斷了後路,等着他們的就是滅亡的命運。
王羽所在的位置,隻是北面的高崎明軍防線,屬于右虎衛鎮軍。明軍在各個方位,都有精心布置的防禦工事,不管清軍從哪個方向登陸,都會遭到沉重打擊。
事實上隻要鄭軍在廈門一天,清軍就很難攻破這座堡壘。
隻是施琅不知道島上明軍的布置,他認爲:“鄭逆不服王化,窺視江南富庶之地,在江甯遭梁提督痛擊,損失大批兇悍海寇,披甲黨羽損失近半。如今海寇士氣低落,隻要我王師踏上廈門,鄭逆必亡!”
達素對施琅的話十分滿意:“南狗精銳大部被殲,士氣低落。雖鄭逆有訓練新兵,戰力必然低下。而我軍集中五省水師,更有精銳八旗,一旦登上廈門島,就是我等取得鄭逆頸上人頭之時!”
集結在廈門周邊的清軍多達十五萬,而明軍隻有三萬,清軍是明軍的五倍;清軍水師艦船八百多艘,明軍隻有四百多艘,清軍是明軍的兩倍。更何況有精通水戰的施琅和黃梧兩員叛将,而且這兩人對廈門周圍的水文也十分熟悉,因此達素對打赢廈門之戰信心十足。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王羽取了剛剛打制的鐵骨箭,返回明軍高崎大營。
經過一片樹林,王羽突然聽到前面樹叢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是野兔!”王羽心中暗道,“剛好可以試一下新打造的鐵骨箭!”
從背上取下鐵胎弓,又從箭壺中抽出一支陳鐵匠打的箭。
套上扳指,張弓搭箭,緩緩拉開三石弓。由于距離不遠,王羽不需要把弓拉滿。
當野兔灰色的腦袋從樹叢後面探頭探腦伸出來的一瞬間,王羽輕輕一松弓弦。
“嗖”一支鐵骨箭帶着勁風向野兔撲去。隻聽到一聲銳器穿肉的聲響,狼牙利箭從野兔腦門鑽入,箭杆穿透了腦袋,鐵制的箭羽撞在顱骨上被擋住,強大的動能帶着整隻野兔飛起來,狼牙利箭帶着未消失的動能,狠狠紮在一棵樹上,把已經失去生命的野兔釘在樹幹上!
王羽跑上前去,到了大樹跟前,準備收回鐵箭。
爲了避免損壞箭頭,他拔出短刀,割開樹皮,小心翼翼的挖出箭頭。再看那野兔,整個腦袋都被射得稀巴爛。
王羽檢查了一下箭杆,發現沒有損壞,才抽出鐵箭,随後在地上抓了一把草擦幹箭杆上的血迹,再把箭收回箭壺,然後拎着野兔走回軍營。
從島内朝向明軍大營,由于是防線後面,當然沒有壕溝,不過卻有暗設的陷馬坑和陷阱,那是預防萬一的,倘若清軍突破明軍防線,這些東西用以阻攔八旗騎兵。王羽小心翼翼的繞過陷馬坑和陷阱,走到營寨門口,沖塔樓上高喊:“我回來了,快開門!”
塔樓上探出一顆腦袋,那人見是王羽回來,嬉皮笑臉的挖苦了句:“哎喲,是王大傻回來了啊!怎麽樣了?昨天沒回來,是你老母給你找媳婦了?怎麽樣,對丈人家還滿意吧?”
塔樓上又傳來另外一個人陰陽怪氣的聲音:“王大傻找媳婦?哈哈哈!哪個姑娘家會看上我們的大傻?我看大傻昨晚八成是去城裏找粉頭了!大傻十九年守身如玉,想必也是難熬啊!”
“哈哈哈!”營寨内響起一片哄笑聲。
塔台上第一個說話的那家夥,就是龔小大,不過此人雖然嘴巴臭了點,還是有些本事的,其實人算是不錯。第二個說風涼話的家夥名叫陳水牛。之前的王新宇未占領這具身軀的時候,王羽總是被他們取笑。雖然長了一副大塊頭,又有一身好身手,但老實巴交的王羽嘴巴實在太笨了,隻會結結巴巴的争辯,卻反落入那些人的圈套中,越争辯越引來一片哄笑。
現在的王羽,已經不是原來的王羽了,被人如此挖苦,前世裏的公務員還是有脾氣的:“少廢話!快開門!”
“幹你老!當上陳守備的親兵了,越來越好叫嚣了!”龔小大嘴裏罵罵咧咧的,卻絲毫不懼怕王羽,根本就沒打算那麽快給王羽開門。
聽到龔小大那閩南語的髒話,王羽頓時火了:“狗日的!再不開門看我進來怎麽收拾你!”
誰知裏面的陳水牛卻說:“小大,怕他幹嘛?我就不信了,他還敢對我們兇!”
就在僵持不下之時,有人大吼:“你們幹什麽!還不去開門?”
王羽認得出那人的聲音,是一名把總小軍官,名叫陳蟒。此人可以說是嫉惡如仇,十分正直。以前的王羽被人欺負的時候,陳蟒總會把那些小兵罵走。
見陳蟒來了,龔小大才很不甘心的從塔樓上下來,老老實實打開寨門。
走進木栅欄内,可以看到這座兵營布置還是很整潔的。兵營緊挨着明軍的第二道防線,前方對着海邊方向的木栅欄上方,有不少用鐵鏈拴住的夜叉擂,木栅欄後面還有石弩、一窩蜂等重武器,有幾處較高的土台上安放着虎蹲炮。士兵的營房,不是一般明軍的帳篷或者木制房屋,而是十分結實的石頭房子,營房的門開在後面,面對大海那一邊隻有幾個可以充當射擊孔的小窗戶。一旦開戰,這些營房都是堡壘。從這些布局可以看出,延平王在廈門島的防禦上是下了一番苦心。
不過士兵的生活區髒亂不堪,畢竟這個年代的人不怎麽講衛生,更何況是男人。從後世來的王羽,如果是住在這些充滿汗臭味、尿臊味、死老鼠臭味的營房中還真不适應。所幸的是,王新宇來之前,那王羽已經有幸成爲一名親兵,有自己單獨的小房子。
把打來的野兔交給火頭軍去處理,王羽走回自己的小屋子。
王羽的小空間整理得井井有條,屋子内收拾十分幹淨,床鋪上的被子,也按照他後世的習慣疊成豆腐塊。
屋子不大,擺了一張床之後就幾乎沒有任何空間。原本屋子内除了床就隻有一口破木櫃,還有一副兵器架。王羽穿越後,又在窗前增加了一張小桌子,以便于自己可以挑燈夜讀。
王羽原本是海盜後代,海盜的戰法完全依靠自身本領和經驗,根本沒兵書。爲了提高自己在這個時代的應變能力,穿越後的王羽到處找人借閱兵書。誰知連小軍官陳蟒都沒兵書,最後王羽還是不得不厚着臉皮找了陳守備借到幾本書。
當時陳鵬的表情十分奇怪,怎麽一個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傻大個小兵也看什麽兵書?不過既然是親兵,而且自己也基本上沒看那些書,于是陳鵬很大方的把兵書借給了王羽。雖說心中疑惑,但陳鵬不覺得是件壞事。畢竟王羽是自己的親兵,以後他立了功,還不是等于自己立功一樣。既然準備“投奔王師”,那今後還得多立軍功,用漢人的鮮血染紅頂子,才能讓滿洲主子對手下這些奴才感到滿意。
距離吃飯時間還早,王羽從破木櫃中取出戚繼光所著的《練兵實紀》翻看起來。
原來的王羽幾乎目不識丁,而穿越來的王新宇本來學的是簡體字,因此這些繁體字的書對王羽來說看起來很累。不過不管怎麽樣,想要出人頭地,咬緊牙也要學會這些兵書。
正當王羽看書的時候,破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王羽擡頭一看,隻見進屋子的居然是陳蟒!
“叩見把總大人!”王羽慌忙起身行禮。
陳蟒上前一步輕輕扶起王羽:“快起來吧!我陳某隻是路過進來随便看看!”
說完陳蟒走到桌前,翻着桌上的兵書,看了許久,才問:“不知道這些兵書小兄弟你能否看得懂?”
王羽見陳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知道此時若是說一句看不懂,陳蟒必然會起疑心,于是幹脆回答:“回大人,屬下雖然不是很懂,不過屬下正在努力學習,相信以後必能看得懂。”
陳蟒詭異的一笑:“小兄弟,我記得你以前大字不識一個,現在怎麽看起兵書來了?你又是什麽時候學會識字的?”
對王羽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陳蟒早就看在眼裏,心中十分驚疑,總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人會改變并不困難,可是一個原本目不識丁的傻子卻突然變了一個人,不僅突然認識字了,還能看懂兵書,這就太奇怪了。
聽了陳蟒的話,王羽心中咯噔了一下,腦子飛快的轉動,心想要如何去應答才能給陳蟒一個滿意的答複。雖說陳蟒對自己沒有惡意,但王羽總不能暴露出自己穿越的秘密,而且他的回答必須給陳蟒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