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補的畫面難道是孫達耀的屍體像個雕塑一樣坐在裏面笑。
姨父搖了搖頭,我也覺察到了不對,之前這洞最多不多兩米,那聲音卻像是從很深的地方傳來,到了這個屋子裏傳進我們的耳中。
姨父深吸一口氣,接着朝着這面牆相反,隔空對着醫院大門口的方向鞠了一躬。
:風水先輩在上,躬行公義,斷不容邪,望先輩指路。
筆直的身子,隔空恭敬的三鞠躬,姨父取下手腕上的手表,上面的時針一開始隻是晃,最後指向了牆上的一個位置。
他劃出自己的血,滴在戒指上,接着用被染成黑色的血,從手表指針指的那一處地方開始,在牆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号。
就在那符号畫成的時候,我以爲自己花了眼,所有黑色的血迹居然同一時間浸入了牆中,再也看不到。
姨父面無血色,幾乎站不穩。但此時一切卻恢複了正常,燈不再閃,屋内也再沒響起那凄涼詭異的笑聲。
離開醫院,坐上車姨父就躺着一動不動,睡過去之前,極度疲倦的他隻說了一句話,于術,以後再也不要回這家醫院。
那件随意散落在地下室的白大褂也被我們帶了出來,孫達耀那麽珍惜他哥哥的這件衣服,卻在最後看也沒看這衣服一眼。姨父讓我把它帶出來,原話是這斯文眼鏡要是沒有魂飛魄散,估計也不願意看到他弟弟落得個這種下場。
出現在麻仙雕塑前的那個盆到底是什麽東西?似乎這玩意和麻仙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坐在出租車上的我感覺到我忽略了什麽。
下一刻,我瞪直了眼睛,全程我們的注意力都隻在麻仙身上,完全忽略了更加詭異的東西,那邊是昨晚醫院中躺在床上的那個繃帶人。
斯文眼鏡說過,麻仙爲的是給我做一場手術。
植皮,植皮?
我摸了摸皮膚崩裂的後背。原本麻仙要做那場手術,是要把我的皮,直到那一動不動的繃帶人影身上。那是個什麽東西?在砌牆的最後,還出現在銅盆中。銅盆裏的兩條魚,正要遊在那東西眼睛的位置。
而連死都不怕的徐仙公,在醫院裏也在始終麻木的看着那手術室裏面。腦海中,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東西兩條魚肚子組成的眼睛,靜靜的看着我們。
車子到了旅館,我背心冰涼,把姨父背上了閣樓,後半夜卻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離開了烏錫,似乎昨晚失血過多,姨父的臉上還是白的和我一樣。
:老子怎麽淪落到你這個病秧子的地步?
整整五個小時,到達錦都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鍾,好幾次我想問那個銅盆,這小混混都把話題扯開。罵我,你小子還不去醫院?你那傷口都幹了,裏面夾了那麽多繃帶渣滓,再不取出來,你還想要小命?
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過程中痛我的死去活來,姨父走之前給了我另一張銀行卡,幾天的時間裏,這張從具有“分錢”意義的銀行卡幾乎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但當做了手術之後,我彎腰駝背,喘着粗氣去提款機,看到上面可憐兮兮的五百塊錢,我呆住了,
:這人是誰啊?命都不要了來取錢?
:勞苦大衆不容易,我們再等等吧,别催他。
議論聲中我差點痛暈了過去。
躺在病床上的幾天,我将整件事情回憶了一遍,從張老師死的時候開始,到之後的一系列,村子,烏錫,似乎一直有一雙無形中的大手。
而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逃脫。
姨父說,幾年前有人将我的名字填在了宏光醫院的第一本病曆上,而秦钰,不,那隻麻仙從一開始便想要我的命。直到現在,我的身體依然沒有好轉,臉色常年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甚至照鏡子我都害怕。
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是不是就這樣死了,那就能解脫?但姨父走之前的一句話讓我如遭五雷轟頂。
:你要是真的這麽死了,那才是萬劫不複。難道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來,你如果死,下場要比那斯文眼鏡孫達凱,慘的太多。
這一天,我躺在病床上,突然聽到隔壁有聲音。
出門去看,是一群人扶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頭,張羅着正要離開。醫生護士在一旁怎麽去勸不住,那老者臉色一看就是病重,但他非常的倔強。
:門口的梧桐到了,坐西向東,這周圍鴉雀從清早就開始叫。這地方變了,這是大兇的征兆,我不住這兒了,一定要搬。
這老頭似乎非常有錢,他家人推着他急匆匆的走了。
去窗邊一看,我怔住了。這天是陰雨天氣,廣場上的人正在忙碌,一棵碩大的梧桐昨晚真的莫名其妙的倒了下來對着錦都醫院的大樓。而那顆樹倒下來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對着我在的病房的窗口。
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下,附近樹林裏的鳥兒在亂飛。
錦都市很大,但給人的感覺是,現在所在的金江區這一片的高樓大廈,都濃罩在一層莫名的昏暗烏雲下,而其他地方,遠遠的卻顯得天光明亮。
這天中午,來接我的姨父點根煙便開始罵這個鬼天氣。即便不是這樣,那醫院我也不敢在住。姨父開着車,我們離開醫院剛剛兩個路口。
身後傳來轟了一聲。
我們臉色一變趕緊下車,接着我呆住了。整個錦都住院部的一層樓,全部籠罩在了火海之中。
站在雨裏,我身子都在發抖。
當天的新聞顯示,是因爲瓦斯爆炸牽連到了氧氣瓶的庫房。從電視上,我看到了那慘不忍睹的畫面。
如果不是遇到上午那個搬地方的老頭,現在我肯定已經死了。
隔天的時候,坐在一家餐館裏,我驚魂而定,我發現全程他都拿着一張報紙在看。
報紙上正是昨天那則轟動錦都的新聞。我已經看過很多遍。我發現姨父一直盯着那張新聞的圖片。
我的衣服内側還穿着病服,問他怎麽了?
:錦都這幾天都是陰雨天氣,所以地上全是濕的。
姨父的這句話顯得莫名其妙。他想表達什麽?報紙上的這張圖片,正是昨天火災的場景,一群人在大樓下滅火救災。
突然我也看到了什麽。
新聞圖片裏,住院部大樓前的人群中,有一個人顯得特别的奇怪。那是一個穿着舊西裝的中年人,朝着起火的那一層看。圖片裏隻有一個背影。
這身影要是我都不認得,那就說明姨父的猥瑣白混了。我說這不是你麽?昨天你在那兒做什麽?
姨父罵了道你個笨豬,老子昨天不是來接你在開車?他自己也奇怪這人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有些哆嗦,因爲這背影怎麽看,根本就是他自己。再次看過去,我終于明白了他之前的那句話。這幾天地面全是濕的,陰天的火光在地上倒映出了人群的影子。但這個和姨父一模一樣的人,身後的地上空空如也。
這,這是個沒有影子的人?
突然,放在飯桌上的報紙自動燃了起來,火焰冒起,慢慢的燒到了那張新聞圖片上。姨父臉色驟變,說快把這火撲滅。
我幾乎立馬撲了上去,但已經晚了。
驚恐中我身子僵硬,慢慢的回頭。
姨父隻說了一句:你做你的啊,看我幹什麽?
接着他莫名其妙的啊的慘叫了一聲,一頭栽倒了地上,再也沒了動靜。無論我怎麽推,他都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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