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上一步，站在丁隊之前大聲回道。心下盤算，既然對方也不認識這須倉，不如一裝到底的好。
“小芋山？鼠大王？！哈哈哈哈！不就是一隻耗子精麽。這正廳之内是你來的地方麽？！笑話！真是笑話。”
沒想到老虎精越發笑得猖狂，連他身後衆妖也跟着嘲笑起來。而同時，虎精身旁走出一位頗爲白淨的男子，手搖折扇，一臉诹媚地說道：
“我家虎贲大王乃是西莽山山主，西莽山數百裏的地界都在大王治下，連咱們宣皇這裏，都尊爲貴客。可從不曾聽說過這須倉之名。想來你這名不見經傳鼠大王，恐怕是自封的吧？！”
白淨男子目光微閃，頗有些自得之意。似是在說明那虎贲的威嚴不容質疑，我等鼠大王之流，還是趁早放下身段的好。
我暗中觀察，這男子的原形酷似一頭惡狼，但最明顯的特征竟是短小的兩隻前爪。加上那不經意間精光四射的狡黠目光，應當是傳說中的狽所化。此物最是足智多謀的動物，眼下他看向我們之時正鼻尖聳動，似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如果任此發展下去，恐怕我們很快就要露餡了。
我心中暗忖，對面這些家夥都是處于食物鏈頂端的食肉動物，對于鼠類本就看之不起。人類的世界有弱肉強食的觀念，動物界之中，恐怕更加愈演愈烈。此時如果單方面的示弱，必然會招緻對方肆無忌憚的窺探，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還不如一鼓作氣，裝x到底。
想到這裏我看了一眼丁隊，遞去一個堅定的神色，丁隊立刻會意。
隻見他不聲不響，将那最後一杯酒水平放在了桌面上，原本頗爲熱情的面色轉而變得古井無波。眼睑微擡，似有似無地挑了虎贲一眼，輕笑道：
“大公子完婚本是喜事，老夫本是想借此機會與這遠近鄰山的諸位大王親近親近。沒想到數百年未曾出山，老夫之名都已無人知曉。可悲，可歎！”
說着丁隊捋了捋自己下巴上那三寸鼠須，頗有些感慨之意。
看到丁隊這番态度，對面虎贲那一夥兒人立刻愣住。
秦嶺山脈綿延上千裏，群山萬壑多不勝數。若是說這山中沒有隐世修煉的大妖，任誰也不會相信。而眼前的丁隊，分明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呃……這個。”白淨男子收起折扇，臉現狐疑的神色。虎贲立刻将他攔住，試探性地看向丁隊，開口問了起來：
“你既然這麽說，可認識我父虎嘯？！”
“曾平輩論交。”
丁隊直接回答道。
“嘶！”
說到這裏，四周竟齊齊響起了倒吸冷氣之聲。連虎贲和那白淨男子都瞬間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暗中猜測，能讓這幫妖怪露出如此情緒，那虎嘯定是遠近聞名的恐怖人物。丁隊與他平輩論交，似是驚到了他們。
果然，那虎贲驚恐之後竟直接上前一步，向着丁隊納頭便拜：
“晚輩無知，之前得罪了大人，還希望大人莫要怪罪。說起來，晚輩應該稱呼須倉大人一聲叔父才是。”
“哈哈哈，不怪不怪，虎贲侄兒快快請起！”
丁隊上千起身，慢慢扶起半跪在地上的虎贲。嫣然一個和藹長輩的樣子。
見到這一幕，一旁本有疑慮的狽精也讪笑恭維了起來：
“沒想到老前輩竟已修出了點點陽氣，連這些與你朝夕相處的徒子徒孫都能沾染些許。恕晚輩眼拙，之前差點誤會了……”
丁隊捋着胡須，笑着點了點頭。
趁着對方不注意，丁隊看看身後的我們，偷偷眨了眨眼睛。想來他這一套世外高人的作派恐怕是電視劇裏學來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然收到了奇效。誤打誤撞之下，連那道符無法遮掩的瑕疵都蒙混了過去。直到此時，我才算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叔父可知我父親當年是何人所殺……多少年了，我虎贲無時無刻不想着爲夫報仇。叔父如果能幫助侄兒複仇，我虎贲發誓定将叔父當做親生父親來供養。”
虎贲問完這句，丁隊明顯一愣。好在他立刻恢複了神色，來回踱了數步之後走向窗邊，故作高深地望向了東南方向。
“唉……當年之事，我雖不曾親眼目睹，但也略有耳聞。你父親他……”
丁隊似在思索，又有些猶豫。眼神一凝，目光如穿透重重霧氣，鎖定了無盡遠處的某一個地方。
“叔父是說……終南山！？”
丁隊一窒，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不可說……也不能說……有些事情，心裏明白就好！”
聽着丁隊這似是而非的話語，虎贲竟深信不疑。隻見他雙目赤紅，肌肉鼓脹，右拳忽然地砸向桌面，再也控制不住地怒吼起來：
“好個全真道教！等此間事了，我虎贲定要殺上那終南山祖庭，生食衆道士血肉！”
看到虎贲憤怒的樣子，丁隊似是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這一番糊裏糊塗的表演下來，竟然莫名其妙的将禍水引向了那素未謀面的全真教。于是他苦笑了一聲，轉而拍了拍虎贲的肩膀說道：
“今日不提傷心之事，你父親的事情，老夫随後自然要理會。這兩日正逢牛首山公子大喜之日，咱們喝酒，吃肉！了！來來來，諸位快坐，老夫先幹爲敬！”
說着丁隊仰頭便将一杯酒水灌了下去，爲了配合丁隊，我們其他幾人也立即招呼起來。很快，酒桌之上又恢複了之前熱鬧。虎贲笑笑，也端起一杯烈酒灌了下去。
隻是我注意到，那狽精之前雖然唯唯諾諾，認可了丁隊這數大王的身份。但此時他看向我們這邊的目光仍舊充滿了猶豫和疑惑。我想，這兩天，恐怕依舊不是這麽容易度過的。
而且在說到終南山的事情之時，之前那幾位我不曾看透虛實的酒客明顯用淩厲的目光望了過來。這幾個人，恐怕同樣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