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俊美卻很嚴肅的臉,他臉上的皮膚極爲光滑,看上去就好似一支蠟像,而絕非真正的人。
馬雪楓的手指甲一瞬間變成了暗褐色,而眉心之間的靈竅竟然忽然散發出一陣淡淡的幽光,馬雪楓輕輕一揮手,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編制好了無數指甲大小,甲蟲一般的式神,式神飛了出去,飛向四面八方,有的剛剛飛出去就落地融化了,有的飛的更遠一些也忽然被一道光芒灼燒殆盡,剩下的則是飛到了更遠的地方,一瞬間,就全都看不見了。
鎮婆咧開嘴一笑,臉上的皺紋就好似一朵綻放的雛菊:“小夥子,幹的不錯,我們莫不如先坐下來等一等,等一等這些式神給我們帶回來的好消息。”
馬雪楓坐下來,他眉心的靈竅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了,最後完全恢複了皮膚的顔色,馬雪楓就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坐在原地,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鎮婆:“抽根煙行麽?”
鎮婆點點頭:“也給我一根。”
馬雪楓遞給鎮婆一根煙,見鎮婆點煙點的熟練,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副諷刺的表情,鎮婆抽着煙,并沒有理會馬雪楓的表情。
“怎麽,你覺得我這個老婆子隻能抽大煙袋?”
“那倒不是,我隻是很好奇鎮婆。我小時候聽我娘講起過鎮婆,隻知道她們都是一群優雅的奇女子,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和一個鎮婆席地而坐一起抽煙。”
“鎮婆可并不是什麽奇女子。”鎮婆擡起眼看了看馬雪楓:“這一切都不過是命而已。”她淡淡一笑,深吸了一口煙,似乎身體也放松下來了一些。
“我小時候就出生在農村,父母都是種地的,其實和鎮婆相差的很遠,像你所說,鎮婆們确實都是奇女子,她們都年輕貌美,都是能夠主宰整個世界的人,古往今來,鎮婆大多是後宮當中的女人,也有舉世聞名的才女,她們都能夠掌控一切,手裏也有擁有過人的才華,隻是後來,到了動亂的年代了,鎮婆的選拔就遠沒有那麽苛刻了,畢竟能把這些真相流傳下來才是真的,所以,大家都會選擇一些值得信任的人,那便是所謂的神婆,很多地方都有神婆,神婆們向來獨來獨往,她們也都具備一定的占蔔的能力,神婆還不會被大多數人信任,但神婆本身她們都信仰者自己的信條,所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那些從事巫蠱巫醫的神婆們倒是成了鎮婆最佳的人選。
我父母都是種地的人,我從小也沒有什麽文化,隻是我小時候和陸冬一樣,都具備鬼眼,我也經常能看見一些别人看不見的東西。
我娘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很乖,很少哭鬧,經常自己睡自己玩,有的時候躺在床裏還會咯咯地笑,我娘懷疑我是個傻子,因爲别的孩子會哭會鬧,我卻隻是很安靜地躺在那裏,一雙大眼睛滴流滴流地轉。
而當我會說的第一句話,卻把我爹娘都吓個半死,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奶奶。”
“奶奶?這有什麽可稀奇的?”馬雪楓疑惑地問。
“對,一個剛出生的小孩會叫奶奶确實沒有什麽可稀奇,但稀奇的是,我出生之前,我奶奶就已經死了,而且是在我出生前三個月去世的,我聽我爸說,我奶臨死前還念叨着我的出生,她還很遺憾地說,她死了就沒有人伺候我了,她嫌棄我娘笨手笨腳,照顧不好孩子,而我娘偏偏對此不以爲然,總因爲這種事和我奶争吵,所以我奶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些許遺憾。
所以,當我說出口的第一聲奶奶,驚呆了所有人,而接下來,我的舉動更是讓很多人不由得一驚,因爲我伸出手,好像擁抱什麽看不見的人,我的手伸得很長,嘴裏還念叨着抱,抱。”鎮婆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可惜當時我年紀太小了,記不住我娘和我爹當時的臉,否則我猜我一定會被他們恐懼的表情惹得哇哇大哭吧。
當晚我娘就去了鄰村找到了當地的神婆,我們都叫她孫婆,但是她年齡并不大,甚至可能比我娘的年齡還要再小一些。孫婆看過了我,就抱起了我,大概在我的額頭、太陽穴按了幾下,然後點起一炷香在我身邊,後來我才知道那柱香裏其實暗藏玄機,裏面藏着不少化兇驅邪的東西,一炷香還沒點完,我爹娘都吓傻了,因爲他們看見我的臉上竟然忽然出現了許多黑色的手印,那些手印看上去就好像是有人抱我,或者輕輕摸我的臉的時候留下的印子一般。
我娘當時就跪在地上哇地哭了起來,我爹更是吓傻了,孫婆倒是表情鎮定,她說,沒關系的,你們明天帶着一隻雞,一隻豬頭和一疊燒紙去你們娘的墳前跟她說,你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請她放心吧。
我爹和我娘怕得要死,連夜就去了我奶奶的墳前,又是跪,又是拜,本來這件事其實就算完事了,卻不想之後還有别的情況發生。”鎮婆歎了一口氣:“很多事看上去陰錯陽差,其實就是命,我們都逃不脫命的。
之後三天倒是平安無事,可是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午夜的時候,忽然我娘感覺到了一陣陰風吹來,她以爲是自己沒關窗戶,她擡起頭,發現窗戶都關的死死的,我娘倒也沒當回事,因爲房間裏總是時不時有點陰風吹來,她倒是已經習慣了。
我娘翻了個身接着睡,可是睡一會兒,她就趕緊身子下面一陣燥熱,她摸了摸床鋪,不知道啥時候自己房間裏的床鋪熱了,她覺得有些古怪,那時候我們都睡的是火炕,可能你們現在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是火炕,火炕是連着廚房裏的爐子,床裏盤着很多的管道,這些管道都和爐子相通的。
爐子燒起火來,熱量會順着床鋪下面的管道傳到床這一邊,農村人就靠着這個熱炕來取暖,就算數九嚴冬也不會覺得冷。
當時是深秋,家裏的爐子還沒有燒起來,我娘心理一陣古怪,會不會是半夜我爹覺得冷就去燒了爐子。
可是她伸手一摸,就摸到了我爹溫熱的後背,我娘覺得恐懼,就站起來,走到了外屋的廚房,當時房間裏很黑,但是能看到廚房的爐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升起來了,而有一團淡淡的黑影就在爐子前面,好像在燒爐子一樣。
我娘心裏一驚,趕緊跑去找我,卻發現我已經不在床裏了,消失不見了。
我娘當時哇地一聲,失聲尖叫了起來,趕緊去叫我爹,我爹爬起來也四處找我,卻也沒找到我,兩個人吓個半死,就趕緊去找孫婆,孫婆在這裏四處看了看,眉頭一皺,然後說,走,去你娘的墳墓看看。
當時天冷的要死,我爹娘帶着孫婆去了附近的崗子,崗子上孤零零的一個墳,他們走過去驚愕地發現,我奶的墳頭不知道被誰給扒開了。
孫婆在附近檢查,她暗叫不好,她說從墳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有黃皮子扒開了我奶的墳墓,而我奶當時可能正好要散魂,散魂的時候正好撞上了黃皮子,所以魂魄附在了黃皮子身上,黃皮子本來應該就靈,然後因爲我奶的魂魄正好撞在黃皮子身上,黃皮子之後靈力倍增,然後就去扒了我奶的墳墓,爲了能獲得更多的力量,可是當時我奶已經散魂了,就算扒開墳,也不可能讓黃皮子得到更多的靈力了,黃皮子畢竟是畜生,就去吃了我奶的屍體,結果,我奶原本是要散魂去半步多客棧,這回倒是好,被畜生一沖,立刻魂變了,成了厲鬼,而黃皮子也被厲鬼觸了降頭,恐怕這會兒已經瀕臨瘋狂了。
孫婆懷疑黃皮子劫持了我,将我給帶走了,可是帶到什麽地方就不确定了,隻能沿着附近的山去找黃皮子了窩了。
可是當時茫茫的山,上哪去找黃皮子去,我爹和我娘都有些洩氣了,兩個人都被這件事吓軟了腿,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求孫婆能給個法子,孫婆沉思了很久,她說她獨自上山去看看,如果能找到,就把我帶回來,如果找不到,恐怕就要做好壞的思想準備了。
之後孫婆就獨自上了山,我娘說孫婆這一上山就是整整三天,到了第三天,我爹和我娘也都有些絕望了,他們都覺得不可能找到我了,卻不想第三天的晚上,孫婆把我從山上抱了下來,我當時一直躺在孫婆的懷裏,頭發淩亂,身上一陣陣的惡臭。
而我爹娘問孫婆,在哪找到的我,她都沒有說,她說她收我當幹女兒,要連着十年幫我沖命,我才可能活下來,我爹娘對孫婆千恩萬謝,原本以爲孫婆會獅子大開口,卻不想孫婆什麽都沒要,隻是走了,之後每年他都來給我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