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就樂了,我說棍爺,你還是拉倒吧,要有發财的好事還能輪得上我,我上輩子沒積那麽多的德,這輩子也就不指望發什麽大财了,餓不死就行了。
當時棍爺好像還打算和我說點啥,但他又犯病了,隻見他突然神情木讷,然後竟然走到牆邊,腦袋砰地一聲就往牆上撞,我一把拉住棍爺,我說棍爺,你這是要幹啥,自殘啊?
結果棍爺突然扭過頭,走到床邊,拿起床底下的小腳凳就要往自己頭上砸,我吓壞了,趕緊搶下他的腳凳,我說棍爺,你有啥話你就說,怎麽這麽大人了,還尋死覓活的。
我當時看情況不對,我就按了警報器,一下子就來了好幾個護士,他們給棍爺吃了藥,我不知道那些藥到底是啥,但棍爺吃了之後就迷迷糊糊的,他們把棍爺扶到床上,讓他躺下。
我當時感覺沒我什麽事了,就準備離開,我剛轉身要走就發現棍爺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回過頭,想掰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嘴唇一直在翕動,氣若懸絲,好像要和我說點啥,我就湊近他,隻聽見他微微地說出了三個字……”
“哪三個字?”陸冬身體一冷。
“殺了我,他對我說,殺了我。
我當時驚呆了,我覺得棍爺一定是糊塗了,要不能麽能說出來殺了我這樣的話?
之後我還是經常去看棍爺,隻可惜棍爺的情況每況愈下,他越來越糊塗了,每次我去敬老院,他都是趴在窗台上,唱一首非常古怪的兒歌,時間久了,我都學會了!”
“什麽兒歌,唱來聽聽!”王浩宇好奇地問。
“我想想啊,好像是這麽唱的:回老家,十裏台沒有花,歪脖子老樹吊小仨,長辮子定是瘋婆子,還有濕泡子黃大仙,白毛子山沒有雪,阿殼子地下去不得,過年供上黃米飯,來年地裏冒肥油。”
陸冬腿一軟,生生磕在桌子上,鑽心的疼。
“你咋了!”鄭哥也吓了一跳。
“沒啥,沒啥。”陸冬跌坐在椅子裏,腦子裏全是那首兒歌,棍爺竟然也知道這首兒歌。
“反正之後我這邊也忙上了,我也就去看棍爺的機會少了,我想,到後來,他應該也徹底忘記我了,記不住我是誰了。”鄭哥歎了一口氣:“突然想到棍爺心裏竟然有點不好受。”
“咋了?”王浩宇給鄭哥倒滿酒。
“你說我們老了,會不會也和棍爺一樣。”
“咱倆不能,陸冬那小子未必。”
“靠!爲啥我就一定要孤老終身。”
王浩宇切了一聲:“連蘇靜怡那麽好的姑娘的心你都要傷,你什麽事做不出來。”
王浩宇繼續和鄭哥喝上了,陸冬心裏一陣憋屈,他直接走出了飯店,鄭哥喊了陸冬一聲,王浩宇拉住了陸冬:“别管他,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陸冬走出了飯店,時間還早,他記得那家農林敬老院,就在學校後身不遠的地方,陸冬走到農林敬老院門口,這會兒恰好是傍晚,夕陽照射在敬老院的外牆上,牆上的玻璃反射着夕陽的光芒,不是閃爍着血紅的光。
陸冬走到敬老院門口,大門緊鎖,恰好這個時候走出來一個年輕人,看上去比陸冬大個三五歲,穿着休閑西服和滑闆鞋,他走出來打開了門:“您來找誰?”
“啊……沒誰……哪個,我隻是來看看。”
“哦!我知道了,你是來應聘志願者的對不對!”年輕人誤會了陸冬的來意:“我叫李清華,就是負責管理志願者的!”李清華和陸冬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有力量,掌心微微有些粗糙,卻滾燙。
陸冬擡起頭,這個叫李清華長得倒是俊朗,和韓國電視劇裏的男二号有得一拼,一看就是帥氣、出身好、多金。
李清華帶着陸冬到了敬老院裏的接待大廳,大廳接待處這會兒隻有一個女生,年齡不大,長得倒也清秀:“小潔,你給他找一張志願者應聘表。”
小潔露齒一笑,隻是那雙漂亮的雙眸一刻都沒有停留在陸冬身上,而是含情脈脈地看着李清華。
“你來得正好,我們這段時間一直缺人手呢,雇來的幾個人我都不算太滿意,小潔,我這邊還有急事,先走一會兒,你帶……”李清華低頭看了一眼陸冬填寫的表格:“你帶陸冬四處轉轉,哥們,我先走了,我們回頭再聊。”
李清華匆匆走了,小潔的視線跟随着他的背影,半天沒緩過神來。
之後小潔帶着陸冬在敬老院随便逛了逛,敬老院裏一共有兩棟房子,其中一棟是平房,裏面住的都是一些年齡不大,能自由活動的老人,平房裏有麻将室、台球廳和乒乓球台,大概有三四十間房,有單人的也有雙人的,更有多人間,沿着大門向裏一直走,走到盡頭就是浴室和洗衣房,洗衣房裏還有一個門,走出來之後就恰好是另一棟樓的大門,那是一座六層小樓,一樓是圖書館,樓上有康健中心和理療館。
再往樓上也是房間,隻是這裏住的都是卧床不起,長期癱瘓的老人,需要二十四小時有人照顧。
“現在人住的多麽?”
“百分之八十的都已經住滿了。”小潔說:“不過現在年輕志願者少了,你怎麽想來這裏做志願了,這裏大多數的志願者都是女生,而且都是爲了李清華而來的。”小潔直言不諱:“我也是。”
“啊,那是因爲我哥以前也在這裏做過志願服務,我這不是和他比着來麽。”
“原來是這樣啊。”小潔點點頭。
“對了,你知不知道這裏有個叫棍爺的老頭。”
“你說棍爺啊!他去年已經去世了啊。怎麽?你認識他?”
“我哥當年就照顧過棍爺,棍爺去世的時候,我哥也沒能來看,我是過來彌補一下他的遺憾。”陸冬繼續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