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觸碰到那根骨頭的一瞬間我就知道,那是一個人的小指骨。我當時不知道這根骨頭是怎麽混入袋子裏的,我就把這根小指骨藏在了袖子裏,然後拿出另外一塊大一點的牛骨,然後交給了老師。
下課之後我就把那根小指骨帶回了寝室,我反複琢磨着這根小指骨,它很光滑,隻是在關節的地方有一點磨損,似乎是他或者她經常戴尾戒的緣故吧。
尾戒象征着我此時很享受單身生活,不要浪費時間追求我,可我卻想,這根小指的主人一定很孤單吧。
那天午夜的時候,我睡得不太熟,忽然我感覺到一絲寒意,那寒意是從頭頂慢慢滲入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我騰地坐起來,我發現一個女人就坐在我床頭,她低着頭看着我,我卻看不清她的臉,我隻知道,她渾身上下什麽都沒穿,頭發垂下來,幾乎要垂到我的臉上。
然後伸出她的右手,我清楚地看到了她右手的小指不見了。
原來我手裏的這根小指骨就是屬于這個女人的,但是當時我并不明白,她要我做什麽,但是我當時有幾個猜測,就是她可能要我将這根小指骨放回她的遺體,因爲我之前遇到過很多鬼是希望我能将他們的遺骨找回,或者是希望和自己的親人合葬。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她的屍體才哪,無法歸還這根小指骨。
女人沒說話,她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消失了。”
“消失了?難道她沒有告訴你她屍體的位置?”
一一搖搖頭:“沒有,我想或許就連她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的屍體到底在哪裏。但是我當時發現了一個細節,就是這個女鬼渾身上下都是濕的。
她就好像剛剛從河裏撈上來一般,長長的頭發垂下來,水順着頭發一滴一滴地躺下來,在她的腳下形成了一汪水。而且她離開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潮濕的腐蝕的味道。”
“難道說這個女人是死于水裏?”
陸冬心裏一驚,他忽然想起陳沐雪之前說過,她在昏迷的時候,曾經看到自己在一口井裏,她從井裏向上看着什麽人。
“我猜測她應該是在水裏,但具體是什麽地方,我并不清楚,我能想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學心湖。”
一一說大概這個女人是淹死在學心湖裏的吧,她就打算去學心湖,但她去學心湖那天出事了。
那天一一下課之後就打算先去學心湖看看,結果,臨下課出門的時候被小叙堵上了,那幾天學校有個英語風采大賽,以班級爲單位的,然後班級要出一個英語話劇,這個話劇小叙和陳沐雪之間出現了分歧,兩個人後來就在教室裏争執了起來。
當時教室裏還有還有班上其他幾個人,一一說這些人非但不勸架,反倒是火上澆油,任小叙和陳沐雪吵下去。
一一當時有點看不下去了,就說了幾句公道話,卻不想幾句話惹惱了小叙,她氣急敗壞,一拉一一的包,一一包裏的東西嘩啦一聲散落了一地,一一當時心裏急了,她在地上撿,那根小指骨就在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之間,因爲那根小指骨很光滑,很快就不知道滾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沐雪上前推了小叙一把,說小叙欺負一一就是不給她面子,當時陳沐雪斜眼看了一眼一一,不屑地和小叙說:“打狗還得看看主人呢。”
小叙一下子就樂了:“你的意思是,一一不過是你的一條狗,一一,你叫兩聲給我們聽聽呗。”
一一當時也顧不上她們之間的争吵,隻是一心想找到那根小指骨,可就在這個時候,陳沐雪和小叙的争吵升級了,兩個人推搡了起來,班上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過來拉架,其中大霍站在兩個人中間,莫北則是護住小叙。
一群人擁來擠去,一一眼睜睜地看着那根小指骨在大家的腳下踢來滾去,最後竟然被一腳踩了粉碎。
一一當時就愣住了,她伸出手去捧那地上碎成粉末的骨灰,可這個時候小叙和陳沐雪越吵越兇,小叙一腳踩在一一的手上,一一疼得要命,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她隻想撿起地上的碎末。
她怔怔地看着參與的人愈來愈多,那些骨灰很快消散在無數雙鞋底下,一一擡起頭,發現窗外站在一個人,正盯着自己,那人正是前一天晚上出現在自己床前的女人。
女人盯着一一,然後慢慢地擡起了自己的右手,把手掌貼在窗戶的玻璃上,那隻消失了小指骨的手清晰可見,然後她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殷紅的血淚。
“你知道麽?屍骨不全的人轉生投胎之後也會變成肢體上有殘缺的人,就是因爲他們,因爲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争吵,影響了一個人之後的一生。
陸冬,我見過太多太多這種情況了,好人成爲了冤鬼,而惡人存活在世上逍遙法外,有的時候我忽然理解了大力鬼王,他定然比我見過更多的罪惡和悲劇。
我看着她,低聲說,對不起。
她依然沒有說任何一個字,然後消失了。
當時我在想,她是誰,她的小指骨爲什麽會出現在學校,她爲什麽會冤死,難道隻是因爲缺了一根小指才無法進入輪回麽?
你說得很對,我是一個很會幻想的女生,當時我在心裏想了無數種這個女人的可能,她這根小指會不會曾經和她最愛的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會不會她的孩子喜歡拉住她的小指,所以她對于這根小指念念不忘,身體無論缺了什麽部分,都偏偏不能缺了這根小指骨。
我越想越悲傷,一瞬間,我甚至要比我自己丢失了一根小指還要悲傷,之後我心裏就很怨恨小叙和陳沐雪,雖然我看上去要比她們柔弱,也不太愛說話,可很多事情她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比我看透得更多,我想不明白她們爲什麽總要因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争風吃醋。
于是我開始醞釀一個教訓她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