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南看來,亞納耶夫突如其來的強烈發言更像是某種暗示的信号,警告聯合國在1998年這場政變的問題上閉嘴。西方自由世界都似乎對這場不光彩的政變選擇集體沉默的态度,就當全然沒有發生過一樣。
“拉格爾格倫,親愛的,爲什麽在這個問題上你不跟我商量之後再向記者回答?”
此時此刻,安南已經拿着電話,在辦公室裏來回不安的踱步。他絞盡腦汁的在思考這場鬧劇應該怎樣收場。沒有人想要領教亞納耶夫的蘇維埃巨熊之怒,自己的妻子和整個聯合國相比,誰更重要自然不言而喻。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向蘇聯駐聯合國代表低聲下氣道歉的準備,隻求對方高擡貴手,放過聯合國機構。
“爲什麽?”拉格爾格倫對政治的無知到了讓安南發指的地步,“我隻是說出了實話而已,我在此呼籲全世界的人民,人權組織都關注蘇聯的自由問題,人權問題,這句話說錯了嗎?”
“當然,你當然沒有說錯。”安南苦笑着說道,“在政治正确這個問題上,你表現得非常出色。但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這番言論很有可能導緻你的丈夫丢掉工作?”
“不會吧?”
電話另一端傳來了尖銳的嗓音,安南無奈的将話筒遠離了耳朵的位置,等到對面的妻子冷靜下來之後,再繼續向她解釋來龍去脈。
“憑什麽?他蘇聯一句話就讓聯合國秘書長下台?亞納耶夫再獨裁,再邪惡,他也不可能消滅掉所有的政見異己者。”
拉格爾格倫安慰安南,“放心吧,親愛的,你不會有事的。我們背後還有……”
“閉嘴蠢貨!”安南終于爆發出憤怒的咆哮,他憤怒的指責自己妻子犯下的可笑錯誤,這将會成爲衆人的笑柄。
“難道你就沒想過,爲什麽整個西方國家都沒有對蘇聯政變的問題發出過任何的意見?難道你就沒想到過,爲什麽記者會别有用心的提出這個問題,難道你以爲你所見到的這群人,都跟你一樣的愚蠢,用你生鏽的大腦仔細思考一下,爲什麽你會成爲風口浪尖,那是因爲背後有人拿着聯合國當槍來使用!你就是挑起矛盾和争端的子彈!”
拉格爾格倫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随口說出的一句話,居然會引來這種争端。
“現在亞納耶夫正愁找不到一個借口轉移國内的視線,現在拉格爾格倫小姐成功的,完美的吸引了蘇聯的仇恨和火力,他們接下來就會對聯合國下手,如果把經費砍掉的話,第一個倒黴的是你們的難民救濟中心。你們将得不到一分錢的經費,不過你還可以發動認識的富人家庭爲那些可憐的難民捐款,但是别忘了,掐斷這層聯系,蘇聯外交部隻要稍稍進行一下政治施壓。”
拉格爾格倫完全驚楞了,她打死都不會想到這裏面還有一層這樣的貓膩。明白過來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之後,驚慌失措的聯合國秘書夫人開始向她的丈夫哭訴,“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必須幫幫我啊。”
拉格爾格倫的哭腔讓安南心軟了,他原本也隻是想訓斥一下自己的妻子。隻要聯合國秘書長放下身段,私底下向亞納耶夫道歉,對方未必不願意答應這樣的和解。
“等等吧,我會向蘇共總書記道歉,請求他們的原諒。同樣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夠稍稍管住自己的嘴巴,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别再給我添亂了。我就當這是你唯一一次,爲你的丈夫做的慈善。”
挂斷了電話之後,安南翻開了電話簿,尋找亞納耶夫的私人電話。這件事情上他不能以官方的身份做出道歉,否則坐實了聯合國卷入幹涉蘇聯内政的風波之中,最終的結果可能成爲美蘇鬥争之間的犧牲品。
他以私人的名義,向亞納耶夫道歉,這樣一來巧妙的避開了聯合國,也讓這件事情僅僅局限在拉格爾格倫夫人的言論不當事件問題上,而不是牽涉到一個政府間的國際性機構的立場問題。
電話傳來了嘟嘟的聲響,安南不安的握着話筒,盯着牆壁上的時鍾。他把時間掐算的很準确,此時莫斯科才剛剛進入清晨七點,正是享用早餐的時間,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節奏把握的剛剛好。
對面接起了電話,用一種熱情的語調招呼他,純正的英語發音讓他松了一口氣,不必特地的多加一個俄語翻譯官,“你好,安南秘書長,我一直期待着你會撥通這個電話,自從去年我們在聯合國大會上見過一面,并且相約到伏爾加河上垂釣之後,你就一直沒有再給我發過信息了。我以爲你忘記了我的号碼,現在看來,感謝上帝,你并沒有。”
安南握着話筒,小聲的說道,“是這樣的,亞納耶夫總書記,我是來爲本人妻子拉格爾格倫夫人在某些關于蘇聯的内政問題上不正當的言論道歉的,希望亞納耶夫總書記能夠接受我真誠的道歉,并且忘掉這段不愉快的經曆。畢竟我們在私底下,還是朋友。”
“哈哈哈哈。”
電話裏爽朗的笑聲讓安南誤以爲自己看到了希望,他抓緊了話筒,想聽到亞納耶夫明确的表示和回複,不過接下來說的這段話,卻與他所期待的内容截然相反。
“不好意思,安南秘書長,不對,是我的朋友,作爲您真摯的好友,我并不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你今天打電話過來道歉的話,應該由我們的外交部部長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