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同志走出辦公室來到大廳時,每個人都用充滿敵意的眼神在看着他,透露出某種不信任的危機感。他們聽到了辦公室大聲的争吵,也意識到這次的危機沒有這麽容易解決,所以隻能采取沉默的方式對抗從莫斯科而來的代表。
弗拉基米爾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些不懷好意的,迷茫的眼神,緊緊盯着這位來自列甯格勒的中年人。刻意的煽動加上1991年時的新仇舊恨,導緻雙方站在了沖突的對立面。不過他并沒有畏懼,一步一步的向那些人走去。
千百人面對一個部長會議主席,居然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雖然對方隻有一個人,但是卻帶給了他們莫名的恐懼。他們所害怕的不是這個人,而是他身後所代表的勢力——那個曾經讓烏克蘭血流成河,一夜之間多了數百墓碑的人民磚政力量。
弗拉基米爾拍了拍手掌,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當弗拉基米爾變成了他們目光的焦點之後,才開口說道,“我是莫斯科部長會議主席,弗拉基米爾同志。或許在電視上大家已經看過我了,也就不做多餘的解釋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有感染力,每一個人都靜下來聽着他的講話。
“我在這裏,不是來跟各位吵架的,我隻是來通知你們一聲,南方機械制造廠的黨委書記已經同意了我的提案,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計劃,不會改變。感謝大家這麽多日來的支持和配合,謝謝。”
此言一出,人群立刻爆炸了。他們辛辛苦苦争取了多日結果就是這樣的結局,換做是誰都無法忍下這口氣。
當時就有人站了出來,率先指責站在最中間的部長會議主席。
“憑什麽要按照之前的計劃來?你們莫斯科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們這些烏克蘭工人的感受?這件事我們不幹!”
“是啊,我們不同意,我們就不走。誰都别想把我們趕到那片寒冷的遠東去,我們就不走。你們必須把條件說清楚了,我們大老遠的跑到那個地方,居然連一點的補償都沒,這種事情誰忍得下去。”
“如果你們不停止搬遷,我們就罷工到底,想都别想。”
“對,你們想都别想!”
憤怒的指責此起彼伏,似乎要把站在正中間的部長會議主席淹沒。不過弗拉基米爾并不在意其他的指責,看着這些小醜們的盡情表演。最後他一個人的聲音蓋過了所有憤怒的聲響。
“都給我閉嘴,一群無可救藥的蠢貨!”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
誰都沒有想到弗拉基米爾會突然開口罵人,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中央的領導人在他們面前發飙。
“你們是否真正的了解過中央下達的要求,還是人雲亦雲的跟着黨委書記說什麽就是什麽?中央文件說盡量不挑選烏克蘭本地人前往遠東支援,你們知道嗎?中央文件說前往遠東的工人将會享受雙倍的薪水待遇你們知道嗎?中央文件還說支援期限隻有五年,時間一到你們可以選擇繼續或者重返南方機械制造廠,你們又知道嗎?你們什麽都不知道,隻會跟着一群人瞎起哄,就跟當年第比利斯事件中那幫蠢貨一樣,無可救藥。”
弗拉基米爾把所有人罵的面面相觑,他們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些從沒有人提起過的條件。
有些人想開口反駁,但是什麽都說不出來,最終隻能安靜的聽弗拉基米爾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認爲我們在欺騙你們,但是他們呢?告訴你的就是實話了嗎?黨委書記同樣欺騙了你們,他所說的,都是爲了自己編造的謊言,根本不是你們認爲的真相!”
“所以現在,你們是要遵循中央的決定,還是繼續執迷不悟的在錯誤的路線下走下去?卡梅羅斯拉夫現在已經對自己的無恥罪行做出了交代,跟着他走下去,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弗拉基米爾同志的铿锵有力的譴責在空蕩的大廳裏回響着,沖擊碰撞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與此同時,遠在莫斯科的盧基揚諾夫也接到了這個噩耗。謝切爾比茨基讓其他人給莫斯科的保守派們打出了這通電話,告訴他們發生在烏克蘭的不幸噩耗。
“你再重複一遍?”
盧基揚諾夫已經自己耳朵不好,沒有聽清楚對方在講什麽,“你說……弗拉基米爾可能知道了我們在烏克蘭的動作,現在準備反咬一口?”
“是的,謝切爾比茨基書記要我将這個消息告訴你們,并且通知莫斯科做好準備,可能接下來情況會變得有些糟糕和棘手。還有,如果他出了什麽事的話,或許中央那邊也有可能躲不過去,畢竟烏克蘭和保守派之間的關系……”
“我會想辦法的。”
“盧基揚諾夫現在還沒有出事,事情還有轉機。也請他把握好機會。”
說完這句,他挂斷了電話,長長歎息一聲。
該死的亞納耶夫。
恐怕對方早就已經想到了應對的策略,隻是将計就計的踏入他們的埋伏,在趁其不備時反咬一口。
謝切爾比茨基和自己都輸給了大意,他們自以爲對策無懈可擊,無論亞納耶夫走哪一步都是陷阱。
卻沒有想到人家正等着他反将一軍。
盧基揚諾夫開始慌了,失去了瓦連尼科夫是因爲他們的大意和懈怠,丢失烏克蘭就純粹是因爲他們的作死。
他試圖撥通帕夫洛夫的電話,想通過他試探一下對方的口風。
不過他并沒有得到回應,盧基揚諾夫還不知道現在帕夫洛夫正坐在總書記的辦公室裏聊天,根本沒有時間回複他。
“所以烏克蘭的局勢亞納耶夫一早就知情了?”
帕夫洛夫之前就暗中提醒過保守派可能會通過烏克蘭事件在暗中插手,當他看見弗拉基米爾被大搖大擺的派到華沙時還以爲對方沒有聽從自己的勸告。
“算是隐約猜到了對方在想什麽,但是沒有動手。”亞納耶夫呵呵一笑,“畢竟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講究證據,沒有證據的話我們就不能下手。弗拉基米爾提前幾天出發就是爲了搜集證據。當然是搜集謝切爾比茨基的政治污點,他們想借題發揮,這次我們就反将對方一軍。”
“保守派肯定不願意失去烏克蘭重鎮,他們會不顧一切的瘋狂反撲,倒是的局面可能會變得難以收拾。”
帕夫洛夫感歎改革派這步棋走的精妙,即給保守派重大的打擊,又提高了弗拉基米爾的政治威信,同時還保證烏克蘭轉移計劃的繼續進行,一箭三雕。
“嗯,我已經考慮過這種情況了。”
亞納耶夫突然問道,“帕夫洛夫同志,你覺得保守派跟我們攤牌的時候,我是否應該答應對方?”
“嗯?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亞納耶夫心裏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
“哈哈哈,是的,我已經有答案了,但是……”
下半句話沒有說出去。
帕夫洛夫沒想到亞納耶夫會在此時提出這樣的問題,看着沙發另一邊的人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突然就明白了對方在想什麽。
他不是要尋求問題的答案,而是想知道這位親密戰友的态度。
是站在自己這邊,還是成爲保守派的一員。
局面頓時變得很安靜,最終在亞納耶夫的凝視之下,他敗下了陣。那雙急切而熾熱的眼神在催促着自己,交出答案。
他無奈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要取舍一個……這是很難的選擇,但是……”
“我會永遠忠于蘇維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