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将德國的撤兵看作是歐洲政權與美國之間合作的破裂。先發制人的堵住了對方的反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蘇聯立刻做出回應,稱贊這是柏林方面做出的最正确的選擇。趕着克倫茨到火架上去烤。
隻有柏林方面才能看得出來這是蘇聯方面的蓄意報複,報複克倫茨之前對蘇聯的背叛,多勃雷甯巧妙的利用了雙方之間的矛盾和嫌隙,離間了原本的應該抱團取暖的美德聯盟。
現在美國指責德國是叛徒,而德國卻對白宮的專橫感到非常的不滿,雙方之間都埋下了争端的種子,在柏林長期停留的多勃雷甯看中了亞納耶夫總書記所說的“時機”。
煽動兩個國家反目成仇的時機。
他立刻動身前往總理府面見克倫茨,現在是說服他,讓德國政府站到美國對立面的最佳時機,兩方之間的間隙已經出現,隻要再添一把火。德國的形式将完全的改變。
是時候讓美國人感到頭疼了。
多勃雷甯在會議室裏看到了克倫茨,對方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堪,顯然還在爲白宮新聞發言人事件感到憤怒不堪。馬裏奧總統沒有猶豫的選擇撕破了臉皮,兵戎相見,就是爲了讓對方明白,東歐事件由他說了算。
保守主義的延續導緻馬裏奧的對外政策帶着相當大的獨斷專橫,根本沒有考慮過歐洲老牌強國的感受,當初布什總統就批判過“兩次世界大戰之後,歐洲已經是老氣橫秋,根本沒有了當初的強盛。甚至在新的局勢面前開始有了退縮的想法。那群鄉巴佬應該想清楚一點,這個世界是爲進取者準備的,而不是爲他們這些懦夫準備的。”
現在,懦夫克倫茨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
“劇本好像與剛開始準備的不太相同啊,多勃雷甯大使。現在我們差不多要跟美國人決裂了,這也是你們的準備好的陰謀嗎?”
克倫茨也沒多帶什麽責備,實際上他也明白事态發展到這樣的程度,已經不是靠指責就能解決的問題。蘇聯是利用美國人來逼迫他們做出選擇,到底是站在他們這邊,還是繼續做一名牆頭草。
牆頭草的下場是悲慘的,一如克倫茨昨晚發怒時摔碎的一地玻璃碎片,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思考了一個晚上,走出來的時候還是決定要放棄掉讨好美國人的想法。
他已經無路可退,既然選擇站在了蘇聯這一邊,如果不在羅馬尼亞的問題上徹底表明立場态度的話,可能到時候就不是美國人的争鋒相對,而是雙方的落井下石了。
“是擔心沒辦法向馬裏奧總統交代嗎?沒有關系,我們早就爲你找好借口了。可以以德國軍隊接到了錯誤的情報,中計埋伏,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調走部隊。至于那份錯誤的請報價就是羅馬尼亞發布的錯誤信息,誤以爲他們的其他防線已經被蘇聯部隊撕破,隻能匆忙調兵回防守。”
克倫茨冷笑的看着對方,這種欺騙三歲小孩的手段,或許能忽悠一下德國的民衆或者其他未清楚局勢的家夥們,但是在馬裏奧總統的班底面前,這就是可笑幼稚的謊言。
“美國人能信嗎?”
“美國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歐洲其他國家信麽?”
多勃雷甯提出了問題的關鍵點,“你們不就是不想擔當作戰不力的責任麽?可以啊,用一份假情報來向歐洲盟友辯解,還可以擺脫你們貪生怕死的形象,同時丢給美國人一個戰備不力的帽子,讓他們頭疼去好了。反正你們之間的臉皮都已經撕破了,報複也隻不過是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在美國發出這則消息之後,你們就應該撤兵回去了。”
多勃雷甯說完之後,克倫茨當場愣住。他一開始還對對方的話不以爲意,但是越思考越覺得細思恐極。蘇聯是怎麽提前想好情報失誤這種借口的?難道是多勃雷甯的臨時起意?不對,如果說是臨時起意他也就不會想起這麽多的後續計劃,難道從開戰之前,亞納耶夫就已經算計到德意志民主複興黨蠢蠢欲動的野心了?
“這一切,都是蘇聯背後的運作?”克倫茨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玩的驅虎逐狼的手段居然會被對方反過來利用,而且還是被壓制的死死,無法動彈的那種。
多勃雷甯推了推眼鏡,還是表現出平時那種不卑不亢的表情。但也就是這種人畜無害的态度,算計了所有一切。
“與美國爲敵總比與美蘇爲敵劃算的多,除非克倫茨主席已經做好了單挑兩個超級大國的準備。當然機會都會留給勇于挑戰的人,蘇聯沒有什麽多大的野心,錦上添花的事情不會做,落井下石倒是做過了不少。”
他在警告德國,亂來的話蘇聯将會立刻抛棄掉口頭上的協議,轉而對德國發起進攻。
“起碼跟我們站在一起,你還能少一位敵人,也少一半的壓力。”
他已經把話說盡,對方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接下來自己怎麽選了。克倫茨不會拿德國的未來去做不明智的賭注。從他開始當牆頭草時,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結局。
算來算去,他依舊沒有算過克裏姆林宮的陰謀家,沒有辦法拒絕對方有力的邀請,隻能心有不甘的說道,“你們到底算計到了哪一步……”
“從開始到結束。”
多勃雷甯非常冷靜的回複對方,“亞納耶夫總書記說過了,羅馬尼亞問題上,我們說了算。别人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力。”
講到這裏,多勃雷甯知道自己在柏林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德國成功的落入自己的陷阱,而克倫茨和美國之間出現的裂痕也無法再彌補。亞納耶夫将他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局面,最後隻能往蘇聯方面靠攏。
他赢了,手段不夠光彩亮麗,但是已經把德國逼得無路可走。
聰明的人現在該思考如何踏入下一步,多勃雷甯留給對方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反震他想退出遊戲是不可能的,當初選擇與蘇聯合作時德意志民主複興黨就應該考慮清楚一件事,他們的命運已經綁在了一起。
根本無法掙脫束縛。
戴上黑色氈帽之後,多勃雷甯走出了總理府。返回國賓專車,前往大酒店。施普雷河的流水靜靜的流淌着,他望着窗外平靜的風景,松了一口氣。
有白鴿飛過陰沉的教堂,廣場上的噴泉雕塑安靜的注視着自己。
“停下車吧,我想在河邊走走,散心。”
自己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作爲亞納耶夫龐大計劃的一部分,他就像一顆微小的齒輪。雖然不知道自己爲了什麽目的而轉動,但是終有一天會看到結局,爲了祖國的最後勝利。
不是大而空泛的一切爲了工人階級。當斯拉夫的兄弟們在腐敗官僚,寡頭,資本毒瘤和西方世界的痛苦統治之下,曾經變得幹涸的理想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他們應該是歐洲工人和人民的解放者。
從資本家血腥的雙手之中解放出來的偉大共産主義戰士。
不僅是奮鬥作戰在柏林一線的自己,恐怕整個歐洲都有無數向他一樣的聲影,爲了這個國家而奔走。沒有人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當這些人爲了正義的事業而永遠的長眠在某一片土地時,或許他能想到的是克裏姆林宮上最閃耀的紅星,或者無名英雄墓碑前的火炬。
我們爲了這個偉大的國家而犧牲。
即便是吝啬到沒有人願意爲我們樹立一塊墓碑,這個國家和人民都不應該忘記他們所做過的一切。
多勃雷甯的思緒被拉遠,他想起自己還是駐美國大使的時候,遇見的一位克格勃特工對自己所說過的那句話。
他說他們之中的某些人所做的貢獻,足夠躺入新聖女公墓之中。但是他們的功績無人知曉。
多勃雷甯當時對他開玩笑說,如果你死了,我也會想方設法将你埋下去。
後來的确應驗了那句玩笑話,他死了,死在無名之地中。連屍體都沒有回來,唯一記住他的人,還是一位與他毫不相關的,隻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而要在他死後埋在新聖女公墓也變成了秘密。
多勃雷甯與他之間的秘密。
車停在了路邊,他站在施普雷河邊上,風刮起了他的衣角,隐約有了春季的氣息。
冬天快要結束了。
羅馬尼亞的博弈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吧。
他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喃喃自語的感慨道,“這風刮的人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