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仁尼琴的投敵行爲讓美國中情局感到惱火,原本這就是他們在暗中設計的一場戲碼,如果莫斯科當局拒絕了索爾仁尼琴的回來,那麽他們依舊可以向外界大做文章,宣揚蘇聯的人權問題。如果他們應允了索爾仁尼琴返回莫斯科,那麽這位堅定的批判主義者一定會狠狠的批評蘇聯政策一番,讓亞納耶夫臉上無光。布蘭迪甚至向特尼特局長保證,這會是一次非常精彩的表演,一個堅定的反蘇主義者和一個集權主義的國家領導人進行對話。
特尼特也是聽信了布蘭迪的話,然後動用關系通過了索爾仁尼琴的返回蘇聯請求。
可是情報科科長布蘭迪沒有預料到蘇聯宣傳部非但沒有封殺索爾仁尼琴,還讓莫斯科報紙重點報道了這位作家的回歸,宣傳了一下這位海外漂泊多年的“俄羅斯良心”。
然後原本等着看好戲的美國中情局接到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回到莫斯科的索爾仁尼琴答應了亞納耶夫的請求,重新定居了莫斯科定居。
這就讓原本花費了大價錢想要培養索爾仁尼琴的中情局非常尴尬了。
更讓布蘭迪尴尬的是,索爾仁尼琴回到莫斯科不久,就開始寫出一些觀點明顯站在蘇聯政府一方面的文章,重點表現在批判戈-爾-巴-喬夫時期的政策,還有當時整個社會的無知與膚淺,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收到這個消息的布蘭迪連忙派人驗證這個消息的準确性,他希望是當局要挾或者強迫索爾仁尼琴寫出這種有違背自身意願的作品,但是彙報的結果卻讓人大吃一驚,索爾仁尼琴的确是自願寫出這樣的作品,并沒有受到蘇聯政府部門的要挾。
一個令人沮喪的問題擺在了布蘭迪科長面前,偉大的自由主義戰士,海明威式的硬漢作家,索爾仁尼琴同志,背叛了自由國度的美利堅,毫不猶豫的投向了共産主義的懷抱。
這簡直跟當初說好的劇本不一樣,當特尼特局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鐵青的讓布蘭迪立刻封殺索爾仁尼琴的一切。
一夜之間,這位反蘇英雄的待遇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
幾乎就在索爾仁尼琴正式定居莫斯科之後的幾天,美國政府開始全面封殺索爾仁尼琴,而且罪名竟然是克格勃潛在的意-識-形-态間諜,有關于索爾仁尼琴的全部書籍從商店裏下架,他在美國的資産被凍結,甚至入境管理局還宣布,将索爾仁尼琴列入移民黑名單,永遠不準進入美利堅。他們試圖讓索爾仁尼琴在美國銷聲匿迹。諸如碩果僅存的科羅季奇就将索爾仁尼琴列入了自由主義背叛者的名單,恨不得将他的名字和蘇聯挂起來一起鞭笞。
這可比之前蘇聯封殺索爾仁尼琴的時候還要更狠心一些,幸好索爾任尼琴一直孤身一人,所以沒有多少财産留在美國。
知道這件事之後,蘇聯政府直接爲他提供了一套公寓,并且爲他提供一份報社編輯的工作,隻是索爾仁尼琴禮貌的拒絕了。
這次的事件讓索爾仁尼琴徹底看清了美國人的真實嘴臉。美國像是财大氣粗的資本家,圈養的狗叫的好聽的時候賞賜一根骨頭。但蘇聯至少在最困難的時期,依舊沒有忘記給這群白眼狼一塊面包。
索爾任尼琴的到來像是給俄羅斯文學吹出了一股新風向,原本死氣沉沉的文壇又開始重新活躍了起來。有人将這種情況稱爲蘇聯的文藝複興。
盡管蘇爾科夫對此表示應該采取謹慎的态度,畢竟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借助這一場新文化運動出現反對國家制度的論調。
“你這是對我們社會的不自信麽?蘇爾科夫同志?”聽完蘇爾科夫的彙報之後,亞納耶夫笑着問道,“我就說一句最簡單的吧,現在誰還會将美國的自由主義宣傳政策當做信念和目标?”
蘇爾科夫仔細想了想,的确過去的這五年,原本鋪天蓋地制度改革和自由屬于人民的口号都變得蕩然無存,輿論的氛圍也從支持自由主義,變成了反對美式自由制度。
“自由隻是一個旗号,當人民吃不上飯的時候就會借助這個旗号反對現有的一切,但是當所有人都開始安居樂業的時候,你說爲了自由而戰鬥,有人會跟着你去做嗎?”亞納耶夫又問道。
蘇爾科夫還是搖搖頭。
“雖然美國是我們的敵人,過去是,現在是,将來還是,但是有一點我們必須要肯定,那就是對制度的自信,對國家的自信。經濟繁榮的時代加上一系列的福利保障,沒有人會想着去造反,現在如果公知站出來說跟着他去反對社會主義,在别人看來簡直就像瘋子一樣不可理喻吧。”
“蘇聯歡迎索爾仁尼琴的回歸,不代表我們放松了對輿論高地的占領。控制輿論本來就是一件蠢事,從斯大林時代到戈爾巴=喬夫時代,這些掌控宣傳部的蠢貨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明白一件事,輿論的勝利往往伴随着經濟的成功,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不是靠政府手段勒緊民衆的脖子。”
蘇爾科夫苦笑了一下,說道,“亞納耶夫總書記,當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亞納耶夫搖搖頭,“你沒有聽錯,這的确是最有效的輿論戰術,占領輿論的制高點,比政府舉辦一百次的歌頌和贊揚祖國都要有效得多。蘇爾科夫同志,宣傳戰略可是一門非常深奧的學問,你還需要多加學習。”
亞納耶夫将報紙鋪展在蘇爾科夫的面前,頭版頭條是索爾仁尼琴的畫像,他指着頭像說道,“我之所以會讓索爾仁尼琴回來,一是向外界證明蘇聯政府并不是那種逮捕全部異見分子的國家,二是通過這種手段,來讓國内的文藝界成爲我們的宣傳武器。”
“宣傳武器?”蘇爾科夫不明白亞納耶夫到底什麽意思。
“當他們對戈爾-巴喬夫時代批判的時候,就是我們宣傳戰略勝利的标志。你想想戈爾-巴-喬夫時代最能代表他們政策的口号是什麽?是民主自由的社會主義。批判戈-爾-巴-喬夫時代,相當于我們引導着文藝界評判民主自由,批判繼續進行下去會發生什麽?”
“我明白了,是引發人民對美國自由主義的厭惡。”蘇爾科夫恍然大悟,原來亞納耶夫布置的局居然精妙的針對着美國的自由主義思想,而且還是将那群文學家無意之間當成了槍杆子瞄準自由主義的大旗。
亞納耶夫點點頭,顯然蘇爾科夫已經可以達到獨當一面的境界了,就算将來有一天他不在國家主席的位置上,也不用擔心輿論宣傳陣地落入敵人的手中。
“一旦人民對自由主義足夠失望了,就再也沒有人想要提出甯可要自由也不要面包的口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用我們的手段,引導着人民的前進。但是首先,我們要有足夠的經濟實力,還要通過制度公平,來提升人民對蘇維埃的認同感,否則一切都隻是笑話。民主也好,自由也罷,不過是人民爲了吃上那一口飯而選擇的旗号而已。當年那些喊着薩達姆時代沒有人權的家夥們,如今還有誰會跳出來高呼自由萬歲?簡直就是笑話。”
亞納耶夫語氣肯定的說道,“将來有一天,蘇聯會在這場輿論戰争中取得全面的勝利,讓紅色的旗幟插滿北美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