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黑邊境,代爾文塔,一座波黑塞族人聚集的城鎮。
這幾個月來連天的炮火将這一座城市變成了一片沉淪的廢墟,人民步履匆忙的穿越在建築瓦礫的斷臂殘痕之中,尋找着能夠充饑的食物。北約的經濟封鎖和軍事包圍讓居民喪失了最後一絲存活的希望。至于美國運輸機空投的那些食物往往也是被那些民兵組織掠奪過去,成爲軍隊的口糧。
不但如此,這些平民依舊生活在陰影之下,塞爾維亞族的猛虎,白鷹等不受正規約束的民兵組織,甚至用運動小口徑步槍裝上狙擊鏡,射擊去河邊打水的克羅地亞族小孩爲樂。隻要槍聲響起,便會有一個孩子永遠的倒在河邊,身邊滾落一個小小的水桶,還有一灘滲入泥土深處的血漬。
沒有人敢去救他,因爲狙擊手的瞄準鏡依舊在河邊搜索獵物,就連他的母親也隻能躲在遠處捂着嘴痛哭流涕,看着小孩的屍體被野狗撕扯和啃食。一個動亂的國家,受到損害的,永遠是那些無辜的平民。
這不但是一個國家的内戰,更是每一個人的戰争。
戰争放大了人性的陰暗面,存活的幸存者開始每天經受道德的考驗,是去搶救那些不幸的人民,還是去洗劫無辜幸存者的糧食,藥品或者子彈。有人爲了活下去摒棄了良知,有人爲了一口糧食倒在了槍口之下。戰争是政治殘酷的延續,未曾經曆過那些陰暗時光的人,永遠不知道和平的珍貴。
代爾文塔遠比其他的城市要不幸的多,因爲它是克羅地亞軍隊和波黑塞族反複争奪的一座城市,往往是今天窮兇極惡的塞爾維亞人剛剛來過,第二天又被克羅地亞人争奪過去。區别在于克羅地亞會将塞爾維亞居民的口糧洗劫的一幹二淨,而塞爾維亞軍隊則假裝沒看見而已。
克羅地亞人占領代爾文塔已經五天了,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遠。而塞爾維亞居民在想這次代爾文塔應該不會再反複易手了吧,說實話他們根本不在乎是哪支軍隊占領了這座城市,他們隻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讓這該死的戰争早日結束。
隻是此時活下去也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難得沒有炮聲和槍聲的日子,那些塞爾維亞居民悄悄的從廢墟裏探出了頭,他們惴惴不安的走在街上,在廢墟中,破敗的商店裏尋找着一切可以充饑的食物。哪怕是一個已經過了保質期的罐頭,亦或者是一小盒壓縮餅幹。
可憐的居民尋找食物的時候,突然響起的槍聲讓他們瞬間警覺起來,擡起頭看見一個手持槍械的男人搶劫了另外一人的包裹,然後将他當街射殺在路上。而當地的居民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他們隻是默默地搖搖頭,冷眼的觀望了一下那個男人在絕望中慢慢斷氣,然後繼續在廢墟裏發覺想要找到的食物。戰争已經讓他們變得麻木,讓自己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希望。
就在他們暗自慶幸今天能夠填飽肚子的時候,兩輛軍綠色的卡車突然沖了過來,居民以爲克羅地亞的軍隊又來洗劫他們,驚慌的四處逃竄。然而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軍隊卻用步槍将他們的腳步逼聽。
等到這些人鎮定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些軍隊都是塞爾維亞人。塞爾維亞居民暗自松一口氣,看來今天手中的食物是能保留下來了。
不過他們想錯了,一切都沒有這麽簡單。爲首的一個軍官從士兵身後走了出來,他望了一眼這些灰頭土臉的塞爾維亞居民,語氣有些不友好的問道,“你們都是塞爾維亞人嗎?”
當然這純粹是一句多餘的廢話,但是人民依舊在槍口的威脅下用力的點點頭,不承認塞爾維亞人身份他們就沒法活下去了。無論是哪一支武裝力量,處決平民的方式都是簡單粗暴的,不會有半點拖泥帶水。
“你們有多少人聚集在這裏?”軍官繼續詢問,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回答,他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掏出手槍對準其中一個人的腦袋,逼問他,“我重複一遍,你們這裏有多少人?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讓你去死。”
“三,哦不,四十二人。”被威脅的那個人幾乎是閉着眼睛咬牙回答,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就直接被槍斃。
“很好。”軍官滿意的點點頭,他轉過身對身邊的士兵的下達屠殺這群同胞的命令。他近乎冷血的說道,“把他們全部幹掉,不要留下一個活口。”
一時之間槍聲四起,火光飛濺,站在槍口面前的人如同被收割的麥田一樣不斷的倒下,鮮血與被擊穿的罐頭一起飛灑起來,中槍的人帶着胸膛一腔的熾熱,倒在廢墟之上。而那位不帶感情下達屠殺命令的軍官則抽着香煙,嘴角還挂着一絲微笑。等到沒人能站起來的時候,他又讓士兵仔細的搜尋了每一具屍體,補上幾槍,确認所有人都斷氣之後,軍官才讓士兵坐上卡車離開。
今天這裏不會出現巡邏的克羅地亞部隊,被買通的克羅地亞軍事人員将對這場屠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那位被稱之爲卡維拉夫的南斯拉夫志願兵上校軍官才清楚上級下達這道屠殺自己族人的命令。
“沒什麽好可憐的,他們都是戰争的犧牲品。而且這些人的死還能換來給波黑塞族在談判桌上增加籌碼的機會,何樂而不爲。”當身邊的副官問起爲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卡維拉夫漫不經心的說道。
他将快要燃盡的香煙抛出窗外,繼續自言自語的說道,“污水會潑到克羅地亞軍隊的身上,到時候我們就能塑造成一群邪惡的軍隊暴徒形象。這也是上級爲什麽明令禁止正規軍隊在未遭到襲擊的情況下,對平民發動戰争的原因。我們不但要在軍事上徹底的擊垮他們,甚至在道德上占據批判的制高點。戰争是肮髒的,隻要能夠獲勝,手段根本不重要,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