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嫌氣氛還不夠火上澆油,華萊士又加了一句話,“而且我在機場的時候還曾遭到克格勃特工的無恥對待,對我進行粗暴的搜身,請問你們就是這樣對待那些捍衛自由平等的衛士的嗎?還是說我手中的鋼筆會危害到你的人身安全。”
亞納耶夫笑着壓了壓手,示意華萊士稍微冷靜一下,等這位唇槍舌劍的記者稍稍平複了情緒他才慢慢說道,“好好好,先别急,我的記者朋友。我們先一個一個問題來解決。”
亞納耶夫豎起第一根手指,說道,“首先關于八一九事件中的無辜群衆,你說我們的士兵将槍口對準了這些熱愛自由的人民。但是這些人在燒打砸搶人民群衆财産的時候,你是不是又視而不見呢?而且如果他們真的是熱愛自由的民衆,那麽我肩膀上的槍傷又是拜誰所賜呢?難道打着自由的旗号就可以無視法律了嗎,或許法國革命家羅蘭夫人說對了一件事,‘自由啊,多少人借汝之命行罪惡之事’。當年你們1863年紐約征兵暴動的時候,那些警察鎮壓别人可從來沒有手軟過。爲什麽到了蘇聯就變成了雙重标準,你們鎮壓就是法制的勝利。我們管束就變成了獨裁的象征呢?”
華萊士一下子無語,他沒想到亞納耶夫對美國曆史政治事件和治安時事比自己還要了解。但亞納耶夫并沒有點到即止,而是喝了一口茶之後揚眉吐氣繼續乘勝追擊,“我很想知道關于斯大林式清洗的正确說法是什麽,如果華萊士記者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提供羅列所有的罪證,包括每一位政治犯人貪污受賄人民财産的具體數目,有些人已經足以構成了死刑,我們對待腐敗份子就是用雷霆手段讓他屈服。”
華萊士咬咬牙,繼續質問道,“但是我手中的材料指示那些自殺的官員都是偏向民主改革的開明派,這是否意味着開明派和保守派之間的審判,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根本沒有這一說法,開明派和保守派都同樣要爲他們的行爲付出代價。”亞納耶夫指出華萊士可笑說法中的錯誤,“然而我清楚記得美國總統選舉中有明确的政治獻金說法,我很驚訝爲什麽民主國家幾乎可以光天化日之下用法制的手段進行斂财?這不是變相鼓勵滋生腐敗嗎?莫非那些向往民主自由改革的官員們其實就是想像你們國家官員一樣做一個腐敗的官僚?”
華萊士還想繼續說什麽,卻被滔滔而談的亞納耶夫打斷了話,“我可不可以做出一個這樣的推理,其實這些民主改革派就是向往一個沒有國家法律約束的寡頭政治,這樣他可以搖身一變,用貪腐的錢财控制住整個國家。變成所謂的民主國家?如果你們的民主是以小部分人控制絕大多數人的利益,那麽我第一個不答應。”
“接下來再談一談被譽爲蘇俄良心的索爾仁尼琴,據說你們想把他扶植成一個對抗蘇聯獨裁的宣傳武器。但令人遺憾的是,索爾仁尼琴不喜歡共産主義之外,同樣不喜歡你們自由主義,他稱美國人的音樂是糟糕透頂的噪音,哦對了,他還說你們美國是庸俗的物質消費主義。”
亞納耶夫滿意的看着華萊士有些尴尬的神情,真沒想到自己可以提前九年和西方最毒舌記者進行唇槍舌戰,遊刃有餘的繼續說道,“知道他最喜歡的是什麽嗎?像沙俄一樣,恢複東正教在國家意識形态中的主導地位,這種前朝遺老遺少人我一般稱呼他爲‘俄皇’,意思是俄羅斯沙皇主義支持者,天生直不起脊梁的人。”
“這麽說來亞納耶夫總統承認你們壓制蘇聯宗教自由咯?以及民族自由平等?就像你對待加盟國的那樣。”察覺到亞納耶夫話中有一絲漏洞的華萊士連忙進行了語言反擊。蘇聯宗教政策飽受诟病的一向因素就是非常容易被西方利用,變成滲透政權的武器。
按照亞納耶夫之前的話來講,就是總有刁民想害朕。
監視器裏蘇爾科夫和普列漢諾夫都緊張的望着這場精彩的辯論,亞納耶夫總統總是會做出一些出乎意料并且獲得成功的事件。這次的辯論雖然其他人極力反對,認爲會影響蘇聯的國際形象,亞佐夫和帕夫洛夫甚至揚言這是西方的陰謀,而我們的總統卻毫無準備的湊了上去。隻有蘇爾科夫一如既往的相信總統能完成一次漂亮的反擊。
“亞納耶夫總統,你會怎麽回答呢?”蘇爾科夫抱緊了胳膊,有些擔心總統會在這個問題上暴露出破綻,進而導緻拍攝場面失控。
不過華萊士還是沒有看到對方預料中的驚訝表情,亞納耶夫的眼神似乎看穿了華萊士所有的底牌,他笑着搖搖頭,用俄式英語說了一個單詞,NAIVE。然後開始了自己的雄辯口才,“既然你說到了宗教自由,那麽我可以告訴你,那是蘇聯獨特的文化傳統,繼承了東羅馬帝國的文化文明,而不是你們的祖先在歐洲進行十字軍宗教戰争和利用宗教裁判所屠殺異教徒的時候虛僞的神權淩駕世俗之上。我建議你到蘇聯的各種宗教場所去看看,在列甯格勒,在斯韋爾德洛夫斯克去看看,那些教堂數不勝數,我們現在從未出現過要鎮壓東正教教徒的事件。”
“如果像你所說我們在壓制宗教自由,那裏就不會有那麽多人,甚至建築都應該被拆了。可是所有這些場所都被列爲重點保護單位,那些教堂除了東正教信徒捐的錢修繕外,政府也每年撥出經費進行保護,難道我們愚蠢到花錢保護我們要壓制的東西嗎?當然在斯大林和赫魯曉夫時期我們走過一些歧路,但你應該看到,這些年我們在宗教問題上的努力。如果隻是盯着一個人過去的事迹而不去看他現在的成果,這是一種非常錯誤的認識。”
亞納耶夫将所有過錯推到了前面兩位領導人的身上,将自己宗教打壓的借口推得一幹二淨。
“我再來說說美國吧?你介不介意呢,華萊士記者。畢竟我說的話可能有些尖銳。”這場采訪亞納耶夫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好像華萊士才是被采訪的領導人物一樣。
“我完全不在意,事實上隻要亞納耶夫總統講得對,我是不會打斷你的講話的。”華萊士示意對方可以随意發言。
亞納耶夫說道,“我們承認,在建設現代國家上美國有資格當先驅,美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勤勞善良的人民建設了一個偉大的國家,爲人類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盡管如此,美國也沒有權力教訓别的國家,特别是用指責他人内政的方式去教訓别人。還不僅僅在于這會産生逆反心理,更重要的是,上帝沒有給你們這個權力,何況蘇聯不是美國建立的附屬品。我們有權力走自己的路,走自己的制度,也許我們會犯很多錯誤,但是犯錯誤也是上帝給我們的權力。”
“許多喜歡教訓蘇聯制度的美國人忘記了美國的曆史。做爲一個現代化國家,蘇聯從建立到現在隻有74年的曆史,而美國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曆史。美國的開國元勳傑斐遜在獨立宣言上寫上人人生而平等這樣的話,遺憾的是他自己卻終生蓄奴。他對理想和現實想得很清楚。我們和你們一樣并不認爲他是個僞君子。美國的開國憲法根本沒有人權條款,爲什麽呢?因爲美國的開國元勳們是現實主義者,他們把國家的團結和穩定擺在第一位。林肯在南北戰争前力圖用保留奴隸制做籌碼換取南方取消獨立行動,維護國家統一,顯然,林肯的原則是明确的,就是統一大于人權。美國獨立一百多年後,婦女才獲得選舉權,190年後,也就是20世紀60年代才開始取消種族隔離,一直到現在,我們知道,美國不同種族的人是不在一起居住的,他們表面客客氣氣,卻遠沒有融爲一體。”
“所以華萊士閣下标榜美國民主來抨擊蘇聯政治,是一項正确的選擇嗎?”亞納耶夫最後一句铿锵有力,讓華萊士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