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十一點過來接你,沒問題嗎?”司機禮貌地捉到。
陸離點點頭給予了肯定,“十一點。”
在河畔餐廳用餐,三個小時起跳,四個小時也并不稀奇。
陸離選擇了一套海軍藍的西裝,搭配珍珠白襯衫,同色系的領帶則印上了手工的船錨印花,學院風格的傳統裝扮,不過更加年輕一些。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服裝,然後将裝好那幅畫作的長筒提在了手上,确定沒有問題之後,陸離就朝着餐廳方向邁開了步伐。
“晚上好,先生,請問預約的名字和電話?”站在門口的侍應生,西裝筆挺,身姿挺拔,那裝扮甚至比陸離還要更加正式和隆重。經典的黑色西裝搭配白色襯衫,而且還是複古繁瑣的三件套。
陸離卻是頓了頓,他不知道伊芙琳的姓氏,也不知道她的電話,今天下午的時候,所有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時間,他們沒有來得及交換更多的信心。有趣的是,他甚至沒有向伊芙琳做過自我介紹,也就是說,伊芙琳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我約了一個朋友,伊芙琳?”事已至此,陸離也隻能硬着頭皮詢問到。
“伊芙琳-誰?”侍應生臉上依舊帶着禮貌的微笑,這就是在詢問伊芙琳的姓氏了。
“施特雷洛。”身後傳來了一個幹練的聲音,陸離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一襲紅裙的伊芙琳,她沒有來得及更換衣服,隻是在外面添了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讓女人的妩/媚之中增添了一抹利落。
“晚上好,伊芙琳。”侍應生禮貌地打起了招呼,低頭掃描了一下自己的預約記事本,“兩位,八點,對吧?”
那熟稔的姿态可以看得出來,伊芙琳應該是這裏的常客。陸離想起了下午安娜的話語,伊芙琳是一名畫廊經理,和藝術打交道的,顧客之中應該不乏上流社會、精英階層,經常進出這樣的場合也就不足爲奇了。
侍應生在前面開始帶路,伊芙琳上下打量了一下陸離,流露出了肯定的眼神。這讓陸離啞然失笑,微微挺起了胸膛,“這樣是允許進入餐廳的吧?”
這玩笑話讓伊芙琳開懷地笑了起來,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勉強過關。”
兩個人跟随着侍應生的腳步,進入了餐廳。這是一間典型的英國鄉村式小屋,沒有任何花哨的裝潢,僅僅隻是抛過光的原木,簡單的四方桌,就連頭頂上方的燈光也沒有什麽新奇的設計,檸檬黃的光暈讓整個空間看起來寬敞明亮。
侍應生拉開了椅子,分别讓陸離和伊芙琳坐了下來,随後就将酒單遞給了伊芙琳。
陸離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之前在橄榄花園餐廳的時候,陸離就知道,真正的頂級餐廳,挑選紅酒的任務是交給女伴的,而點餐的任務則交給男伴——男士的菜單是有價錢的,女士的菜單則沒有。
這是一件幸運的事,陸離對高級紅酒僅僅隻是入門級别而已,在羅曼尼-康帝那裏學習到的皮毛,僅僅隻局限于黑皮諾而已,其他的頂級紅酒種類還是了解有限。
伊芙琳點完了葡萄酒之後,侍應生又把菜單遞了過來——嚴格按照開胃菜、前菜、主菜、甜點的順序點餐。
雖然之前就有所耳聞,河畔餐廳的菜單之豐富,堪稱是英國四家米其林三星餐廳之首,但實際看到之後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琳琅滿目的選擇簡直讓人眼花缭亂,根本無從下手。這種點餐環節考驗的,就是一個人的底蘊、背景以及素養。
還好在出發之前,陸離專門上網做了一番調查,否則今晚就要出糗了。
“你有什麽忌口嗎?”陸離簡單打量了一番整個菜單,大概有個印象之後,開口詢問到。
一般來說,點餐交給男士,除了花費、素養之外,還考驗的是男士對女士的了解:餐點能否讓女士滿意?是否符合女士的喜好?雙方之間是否有共同點?諸如此類。
在西方的約會場合裏,這些看似不經意的小細節,體現的恰恰是雙方是否契合的關鍵。
不過,陸離和伊芙琳僅僅隻是第一次見面,而且相處時間不過十五分鍾而已,根本談不上了解,所以陸離直接開口詢問到。
“主菜選擇煎比目魚吧。我好久沒吃了。”伊芙琳也是一個性格直率的類型,沒有遮遮掩掩,徑直說道。
陸離微笑地點點頭,“那好,我就選擇野味雙拼作爲主菜。”
在河畔餐廳花樣繁多的菜單之中,煎比目魚是最經典的菜式,從餐廳開業之初就存在了,目前是餐廳名氣最大、曆史最悠久的一道菜。不少人前來這裏,就是專門爲了這道菜。
至于野味雙拼則是近兩年才進入菜單的,卻已經成爲了王牌之中的王牌,選擇當季最好的野味。這道菜并不是經常可以吃到的,出現在菜單裏的頻率并不高,但每一次出現,勢必都将引起狂潮。
僅僅隻是一道菜,伊芙琳就可以看出陸離的品味了,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等陸離把開胃菜、前菜和主菜都點餐完畢之後,伊芙琳輕笑了起來,“我以爲你隻是過來這裏的遊客。”
陸離将菜單交給了侍應生,“就是因爲我是遊客,所以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看來,我的準備至少沒有出錯。”
這謙虛之中帶着些許自信的回答,讓伊芙琳笑了起來,“所以,你把油畫帶過來了嗎?”
陸離詫異地挑了挑眉,“我以爲至少要等到甜點之後呢。”
伊芙琳毫不介意地聳了聳肩,“甜點之後,那估計就要等到午夜了。我想,我們可以慢慢來。”
陸離沒有異議,他将長筒拿了起來,遞給伊芙琳,“這幅畫我們家也收藏了有些年頭,是來自我的外婆。”
伊芙琳打開了長筒蓋,将裏面的油畫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陸離連忙幫助她将桌子上的餐疊和刀叉拿了開來,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擺好油畫之後,伊芙琳拿出了一個小圓筒式的放大鏡,然後細細地開始大量起來。這讓陸離聯想到了當初在蘇富比拍賣行檢驗畫作的情形,隻不過伊芙琳的動作更加簡潔而已。
陸離的心情也莫名地有些激動起來,順着伊芙琳的視線,緩緩地在油畫之上移動,不過,伊芙琳不是每一寸每一寸地審視,而是尋找幾個關鍵點,認認真真地看了看,然後就點點頭,“是的,這就是我祖父的手筆。”
陸離不由有些詫異,“你怎麽做出的判斷?這幅畫,他的色彩和筆觸都稍稍有些不同,僅僅如此,你就可以做出判斷了?”就好像鑒定畫作的真僞一般,細節制勝,過程并沒有那麽容易。
雖然說,這幅繪畫算不上什麽著名藝術家的作品,鑒定工作不需要那麽複雜;但伊芙琳僅僅隻是檢查了不到三分鍾,這就得出結論,那也太過草率了吧?
伊芙琳卻絲毫不慌亂,将放大鏡移動到了大樓頂端的部分,指了指那層層疊疊的窗戶,“你仔細看這裏。這裏有一個縮寫。”
陸離半信半疑地湊過去看了看,在一堆線條之中,确實可以看到兩個清晰的字母,“H-S”,字迹很小,但絕對不會認錯。如果将放大鏡拿開的話,即使貼在上面,也看不到,隻會認爲那兩個字母也是線條之中的一部分。
這讓陸離想起了一件事,許多臨摹經典畫作的藝術家們,爲了留下自己的标志,也爲了将僞造的作品與真迹區分開來,當然最重要的是爲了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一般都會在特别的角落裏,留下屬于自己的标志。
名字縮寫,這是适用最爲廣泛的标志。
“H-S?”陸離擡起頭,好奇地看向了伊芙琳。
“漢斯-施特雷洛。”伊芙琳微笑地說道,“我祖父叫做漢斯-施特雷洛。你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幅畫作裏,同一個位置,也有相同的标志。”
“我以爲隻有等畫作完成之後,他們才會留下标志?”陸離繼續追問到。
“也許他等不及了吧。又或者,他意識到自己就要離開了,永遠都無法完成那幅畫作了。”伊芙琳輕聲感歎到,沒有多說什麽,但話語裏的失落和唏噓還是若隐若現。
此時陸離才意識到,空間戒指的主人找到了,就是這位漢斯-施特雷洛,而且戒指裏的畫作就是他繪制的。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突然之間就找到了原本的主人,陸離反而沒有了真實感,他腦海裏還有更多的答案沒有得到解答。比如說,爲什麽漢斯不把所有畫作都放在戒指裏,一起帶走呢?難道是擔心家裏人看出來?那麽,他在戒指裏攜帶了那幾幅畫作,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意義?這一幅克萊斯勒大廈,又有什麽意義呢?
更重要的是,漢斯的戒指,爲什麽會在阿爾伯特-科恩的手上,最後留給了袁清竹?
隐隐之間,陸離覺得,他正在打開厚重的史書,翻開二戰曆史上那不爲人知的某個故事。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