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接着一陣的震動聲呼嘯而過,剛剛離開了停車場,就可以感受到空氣裏震蕩的躁動和熱鬧,即使視線裏看不到洶湧的人群,但還是可以感受到那無處不在的人潮氣息,洶湧而至。
布蘭登的腳步稍稍加快了起來,來到了街邊,看着不遠處一群年輕人,高高舉起啤酒杯,高聲歡歌笑語着,“女王萬歲”的歌聲斷斷續續地傳過來,仿佛正在參加狂歡節一般,這讓布蘭登也不由有些躍躍欲試起來,轉過頭,看向了落後的陸離和東尼,揚聲說道,“走吧。”
這樣的布蘭登,甚至比之前在勃艮第都還要興奮。不同的是,當時是酒精的力量,而今天布蘭登滴酒未沾,完全清醒,能夠讓他如此亢奮的,隻有馬匹了。
離開了法國之後,他們抵達了英國,不過沒有在倫敦逗留,一路來到了利物浦的安特裏賽馬場。
在英國,賽馬是一項十分重要的運動,不是作爲賭博的場合,而是像電影院、劇院、酒吧一樣的日常消費場所。不僅每一天都有日常的賽馬,而且一年還有數次大型的賽馬盛會,就連皇室成員也會出席。
可以說,賽馬是英國人重要的社交場合之一。
陸離沒有着急着直接前往育馬場,而是來到了賽馬場,近距離地感受英國的賽馬文化,真正地融入其中。看布蘭登那期待滿滿的背影,就知道這個決定是正确的了,雖然布蘭登是一名養馬高手,美國也有不少賽馬場,但論起正統的賽馬文化,還是要來英國。
購買門票入場之後,就可以看到典型的英國鄉村風格。
熙熙攘攘的街道旁邊,擺放着紅色的郵筒,上面寫着,“保持冷靜,還有以赢家姿态回家”,這顯然是在号召着大家多多買馬;修剪整齊的盆栽和花束精緻地擺放着,有的是駿馬模樣,有的是獎杯模樣,還有的是騎手模樣,每一個盆栽都标注了自己的名字,看來都是有來源和曆史的。
行走其間的人們,女士們都盛裝打扮,穿着漂亮的禮服,帶着優雅的禮帽,甚至還有不少人帶着手套,仿佛維多利亞時代的貴族一般;男士們都西裝革履,白色的襯衫和格紋的西裝,手裏拄着拐杖,嘴邊叼着雪茄,猶如風度翩翩的紳士,正在出席上流社會的宴會。
當然,還有年輕人,代表着英國未來的年輕人。他們穿着得體的正裝,西裝和禮服,但此時都已經皺巴巴地不成模樣了,甚至還有人袒胸/露/乳地行走在街道上,手裏拿着啤酒杯,歡呼着、歌唱着、尖叫着,似乎正在撕破那束縛在老一輩身上的枷鎖,闖出一片天地。
此時還是上午時分,一天的賽馬可能才剛剛開始沒有多久,但他們已經迷失在酒精之中,盡情狂歡。
這就是英國,又年輕又老舊、又開放又保守的英國。
走到第一個岔路口時,兩個“大長腿”妹子迎面走來,讓陸離三個人都不由擡起頭來,臉上的笑容跟随着擡頭的弧度一起上揚起來。
隻見,兩個妹子踩着高跷,修長的大腿看起來就像是沒有盡頭一般;她們都穿着紅色的蛋糕長裙,層層疊疊的蓮邊伴随着兩個人的舞動而飛揚起來,上半身就穿着一件馬甲裹胸,将胸線的曼妙淋漓盡緻地勾勒出來;奇妙的身材比例有着别樣的風采。
兩個妹子大膽奔放地将裙擺掀起來,熱情地走上前,與路過的遊客一起拍照,周圍聚集着一大群人,場面好不熱鬧。
妹子的身後,是一個兩人高的盆栽,修剪成爲一個酒桶的模樣,裏面放着兩瓶香槟,碩大的品牌标志就挂在酒桶之上。陸離猜測,這應該就是馬場的贊助商之一,而且還是主贊助商。
陸離忍不住調侃起來,“你們不打算拍照留戀一下嗎?”
東尼根本沒有回答,直接用行動作出了表示,大步大步走了上前,“女孩們,可以和我們一起拍張照嗎?”
“當然!”兩個女孩燦爛地笑了起來,然後東尼就用力揮着手,“來啊,快點過來啊。”
陸離和布蘭登交換了一個視線,兩個人都笑了起來,放開手腳,一起走上前,然後陸離将手機遞給了旁邊的一個英國人,邀請他幫忙拍照,記錄下了這珍貴的一刻。
真正地進入賽馬場之後,所有話語都變得蒼白起來。青翠的綠色草地在正中央鋪陳開來,紅褐色的跑道散發着粘稠的泥土氣息,遠端的馬廄可以感受到空氣裏的躁動……在白色和綠色爲主色調的世界裏,紅色和藍色等缤紛的色彩在湧動着,那種鮮活的生命力,在輕盈地跳動着。
看台之上,人潮無比擁擠,摩肩接踵的炙熱和洶湧,讓陸離覺得又一次回到了春運現場。
陸離在四周尋找着座位的行列數字,東尼則轉過頭對着布蘭登大聲喊道,“我們要買馬嗎?”
視線之内,大部分觀衆都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坐下來,人們手裏拿着的不是馬經,而是啤酒和飲料;人們不是埋頭研究怎麽赢錢,而是和身邊的朋友談天說地,這也是英國人更加願意稱呼“賽馬”,而不是“賭馬”的原因。買馬,人人都可以買,但這隻是增加觀賽體驗樂趣的一部分,并不是重要目的。
“買。”布蘭登大聲喊道,“我們過去看看,十四,你需要什麽嗎?還是你要和我們一起過去?”
“你們過去吧,我去找座位。”陸離把座位号看了看,“四排二十七号,我先過去,然後你們過來找我。我要爆米花,還有啤酒。順便看看,有奶油草莓嗎?”
“奶油草莓,你以爲這裏是溫布頓啊?”東尼笑呵呵地吐槽到,然後就和布蘭登轉過身,猶如洪流一般宣洩下來的人群沒有幫上忙,兩個人不得不讓到了旁邊,然後背部貼着椅子,一步一步地往回挪動,着實無比艱難。
陸離則順着人群開始往下移動,從第一排往後數了數,找到了第四排,一路低聲說着“抱歉”,找到了他們三個人的位置。
坐在旁邊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她帶着白色的小禮帽,穿着一套嫩黃色的禮服長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小碎花的小外套,仿佛正在觀看“天鵝湖”的芭蕾舞表演。
“上午好。”陸離主動打了招呼,老太太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優雅的笑容,“上午好,小夥子。”她認真看了看陸離的裝扮,“第一次來賽馬場,蛤?”
陸離看了看自己的海軍藍襯衫和淺棕色九分褲,“這有什麽不對嗎?我是不是失禮了?”
“不,沒有什麽不對。”老太太笑呵呵地搖了搖頭,“隻是我們都會更加正式一些。因爲在以前,出席這樣的場合,可能女王也會出現,我們需要表現得體,不是嗎?不過,現在年輕人的要求就沒有那麽多了,而且女王也好久好久沒有來馬場了。”
“女王?”陸離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興緻勃勃地交談了起來。老太太似乎十分滿意,難得居然有人願意和她閑聊,聽她唠叨,這着實再好不過了。
不知不覺,布蘭登和東尼就已經回來了,兩個人大聲地讨論着剛才買馬的事,在陸離身邊坐下來之後,兩個人這才注意到陸離的新夥伴,“嘿,我們注意到了,在短短的時間内,你結交了新朋友,不爲我們介紹一下嗎?”
“這是布蘭登,這是東尼。”陸離主動介紹到,然後看向了旁邊的老太太,“對了,我忘記做自我介紹了,我是十四。”
“哦,我是凱瑟琳。”老太太伸出了她的右手,做起了自我介紹,“我來自利物浦。”
“沒有人能夠拒絕安菲爾德。”陸離的話語讓凱瑟琳大笑起來,“你就像喬治一樣,他總是念念叨叨着安菲爾德,他還是那裏的會員,一直到現在,每年我都還是會收到球隊的季票。”
陸離注意到了凱瑟琳使用的“過去時态”,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也許喬治已經去世了。
“體育對于男人來說,總是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我覺得,至少應該慶幸,他不是一個賽車收集愛好者。”陸離的調侃讓凱瑟琳綻放起了笑容。
“凱瑟琳,十四的花言巧語總是能夠讨人歡心,不要被他欺騙了。”東尼坐在旁邊吐槽道,“他是一個橄榄球的狂熱愛好者。”
“真的嗎?”凱瑟琳皺起了眉頭,但随即就拍了拍陸離的手臂,“你真是一個小甜心,不是嗎?不過,我已經很老了,你沒有必要爲了讨好我,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雖然我從來都不喜歡橄榄球,那是一項粗魯的運動。”
粗魯的運動。
陸離真心被逗笑了,他對着凱瑟琳點點頭,“不管年齡,你依舊是一位女士,一位淑女。這是我外婆教育我的。”
“噢。你的外婆一定是一位淑女。”凱瑟琳臉上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
“凱瑟琳,請允許我。”東尼把手中的啤酒遞給了凱瑟琳,“還是說,你更加傾向于……這個?”然後,東尼就将另外一隻手裏的奶油草莓遞了過來。東尼順帶撇了陸離一眼,這些都是陸離的零食,但陸離卻毫不介意,微笑地看着凱瑟琳。
凱瑟琳愣了愣,但随即就感受到了陸離、東尼和布蘭登友善的笑意,點點頭,“請給我一杯啤酒。一杯就夠了,現在還是上午,我可不能喝太多。否則回家之後,就又要聽到唠叨了。”凱瑟琳大方地接過了啤酒,面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