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那童言稚語,毫無預警地打亂了談話的節奏,大家都不由愣了愣,陸離卻是看到了克洛伊臉上那刹那間的愣神,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揚了起來,低頭看向了卡門,“怎麽,難道你有什麽特别建議?”
陸離沒有正面回答,不過簡單的一句話就把話題轉移了開來,可是話語之間若有似無的暗示還是讓旁邊的布蘭登多看了兩眼。
克洛伊卻是一個潑辣的,看到了布蘭登打量的視線,毫不示弱地直接就瞪了回去,反而是讓布蘭登噎了噎。
卡門仰起頭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你暫時單身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啊,不過,隻限于這次度假時間範圍。”
那幼稚的話語還帶着沒有消散的奶味,着實讓人忍俊不禁,陸離露出了一臉扼腕的遺憾表情,“隻有這次度假時間嗎?難道不能永遠地持續下去嗎?”
然後就看到卡門哧哧地笑了起來,皺了皺鼻頭,搖頭晃腦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沒有什麽是能夠永遠的嗎?”
那人小鬼大的話語,着實讓人忍俊不禁。現在的孩子,得益于網絡和電視的存在,成熟的年齡越來越小,小不點的姿态就會有模有樣的裝深沉起來。
克洛伊不由輕笑了起來,揚聲回答到,“那麽,十四作爲你的男朋友,這可是他的榮幸。”
陸離也十分配合地點點頭,做出了一幅與有榮焉的模樣,惹得布蘭登和安博兩個人都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陸離翻身下馬之後,伸出了雙手,将卡門抱了下來。落地站好之後,卡門認真地點點頭,“果然是我的男朋友。真是溫柔又體貼。”卡門擡起頭,看向了克洛伊,一臉神秘兮兮地表情,“可不要羨慕哦。”
那得意洋洋的話語着實太過可愛,所有人嘴角的笑容都不由上揚了起來。等着卡門邁開了步伐,落在了身後的克洛伊,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下陸離,收了收下巴,“你是一個幸運的男人。”
陸離坦然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我也是這樣認爲的。”
一行人魚貫地走進馬廄裏,馬歇爾溪谷牧場隻飼養馬匹,這裏的馬廄和雲巅牧場比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規模的,幹淨整潔的馬廄在眼前一溜地排開,細碎的嘈雜聲卻透露出整齊有序的安甯,不過讓陸離有些意外的是,這裏的現代化設備沒有想象中那麽多,看來羅伯特還是堅持用傳統的方式飼養馬匹。
柯爾說,巅峰時期的榉木牧場,是附近區域最好的馬場之一,隻是,陸離卻無法想象,想要和馬歇爾溪谷牧場的規模相比較,傑克到底要花費多少的心血。
“怎麽回事?”布蘭登主動走了上前,沒有客套地打招呼,直奔主題。克洛伊打電話過來尋求幫忙,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順着布蘭登的聲音,陸離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羅伯特。
他單膝跪在地上,正在細細地打量監控那匹母馬的情況——她略顯無助的躺在地上,身型比想象之中瘦弱一些,淺褐色的鬃毛濕漉漉地布滿了汗水,眼睛渾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看起來很是痛苦。
母馬的旁邊放置了一個工具箱,幾個深褐色的瓶瓶罐罐、幾把不同尺寸的剪刀擺放在旁邊,還有一個暗紅色的大桶,裏面冒着氤氲的蒸汽,彌漫着濃郁的腥味,這讓整個馬廄的空氣都變得渾濁起來,彌漫着一股無法平息的躁動。
可是,羅伯特卻沒有出手幫忙,隻是密切地監控着。這讓陸離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陸離對動物的生産沒有任何概念,可是在人類生産的時候,不都有助産的護士嗎?尤其是難産的時候,難道動物不是如此嗎?
羅伯特回過頭來,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破水已經二十分鍾了,但依舊沒有動靜。我覺得,可能是因爲她的身體太過虛弱了,沒有力氣生産。”說完,羅伯特低頭打量了一下那匹母馬的肚子,認真觀察了一番,這才接着說道,“而且,我懷疑可能是雙駒。我不太确定,但還是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布蘭登明白地點點頭。如果隻是簡單的難産,羅伯特和克洛伊兩個人就可以處理了,但涉及到雙駒的話,事情就比較麻煩了,不僅僅是生産的部分,還有馬駒生産下來之後的部分,這都需要更多的人手。所以,克洛伊這才給布蘭登打了電話。
陸離正在傾聽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轉過頭一看,就看到了卡門那悲傷的小臉龐,“十四,她現在是不是很難受?”頓了頓,卡門牽住了陸離的手,小巧的手掌完完全全包裹在陸離的掌心裏,“她是不是……”卡門的聲音不由就放輕了下來,唯恐自己稍微大聲一點,就會打破空間的甯靜,“就要放棄了?”
剛才還歡快活潑的氣氛,轉眼就變得凝重起來。
不僅僅是卡門,安博也擡起頭看向了陸離,眼神裏閃動被脆弱的光芒。耳邊傳來那母馬低低的呻/吟聲,可是她卻無法動作,隻是有氣無力地喘息着,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生命的脆弱在這一刻沒有任何遮掩地展現在眼前,這着實是讓人不忍直視。
“卡門,你知道嗎?人們之所以不斷稱頌母親的偉大,就是因爲母親不會放棄,她們永遠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命懸一線也不會。”陸離低聲說道,語氣卻無比堅定,他握住了卡門的小手,然後對着安博微微點了點頭,爲他們加油鼓勁。
“可是,難道我們不能幫助她嗎?”卡門收緊了手指,擔憂地說道。
這下,陸離也卡殼了,他可是徹底的門外漢。還好,站在旁邊的克洛伊爲陸離解圍了,“在母馬生産的時候,最好讓她自行完成分娩。因爲,這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可以讓馬駒更加健康,同時也可以讓母馬更加強壯。”
克洛伊沒有說的是,這同時也是自然界優勝劣汰的法則。殘酷,卻現實,動物的生存環境遠遠比人類更加險惡得多,他們必須更加堅強,才能将生命延續下去。許多被動物園飼養的動物,就漸漸失去了大自然求生的那種銳氣,逐漸變得溫順起來,反而失去了自然本身的風采。
卡門和安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陸離卻聽明白了其中的深意,“那如果是難産呢?”
“那麽我們就需要出手幫忙。這也是我讓布蘭登過來的原因。”克洛伊微笑地解釋到,“畢竟,我們是牧場,不是大自然。”
陸離輕輕扯了扯嘴角,不過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眼前的母馬身上。
布蘭登走了上前,蹲了下來,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稍稍拉開了他和羅伯特之間的距離,緊接着就聽羅伯特開口說道,“要生了!”
卡門不由就朝前邁開了腳步,陸離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避免打擾到羅伯特和布蘭登的工作,然後就看到安博也往前探頭探腦,這個小動作洩露了她也不過是一個孩子的事實。
似乎意識到自己動作被看見了,安博擡起頭,然後就撞到了陸離的眼睛,羞澀地抿了抿嘴角,這讓陸離也露出了笑容。
陸離招呼着卡門和安博來到旁邊,更換一個角度,頓時就看的清楚了,同時又不會打擾到他們的工作。此時,克洛伊也卷起了袖子,做好了工作的準備,雖然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但注意力已經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母馬身上。
就在此時,視線裏就可以看到兩隻腳伸了出來,還有一個小小的頭顱盯着一層濕哒哒的黏液,冒着騰騰熱氣,看起來有點惡心,卻透露出絲絲生命的力量,讓人歡心。然後就看到母馬渾身肌肉重新緊繃起來,似乎終于完成了蓄力,用力開始往外推,那痛苦的哀鳴讓人心驚膽跳,不過馬駒卻在一點一點往外推。
這是好事。
“那是小家夥的腦袋嗎?”耳邊傳來了迫不及待地詢問聲,陸離還以爲是卡門,可轉頭一看,卻發現是安博,她迫切地踮起了腳尖,雙手緊握成拳,目不轉睛地關注着。
“是的。”陸離也同時轉頭看了過去,馬駒的前肢和腦袋先鑽了出來,經過最困難的開頭之後,母馬一用力,然後小巧的馬駒就滑落了出來,夾雜着一大堆污穢的黏液和馬水。
不需要多說,布蘭登就走了上前,将馬駒拖到了一邊,而羅伯特則上前檢查母馬的肚子,靜谧的馬廄頓時就變得忙碌起來。
布蘭登熟練地用沾了溫水的軟布将覆蓋在馬駒臉上的黏液都掏幹淨,然後仔細檢查起馬駒的狀态。
陸離始終站着,居高臨下可以看清楚整個情況,然後他就注意到了馬駒那始終緊閉的眼睛,他還沒有來得及思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羅伯特的聲音就傳來,“她還在陣痛,裏面還有一隻。”
果然是雙駒,可是,第一隻就已經耗盡了母馬的所有力量,她還有能力再繼續生第二隻嗎?
不等大家進一步思考,布蘭登的聲音緊接着就響了起來,“克洛伊,我需要你的幫助。馬駒沒有呼吸,聽診器呢?我要聽聽心跳。”
看到母馬順利生産的喜悅,沒有來得及升起,死亡的陰影就籠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