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儀的視線餘光捕捉到了陸離的動作,頓時就哭笑不得起來,破涕爲笑,狠狠地瞪了陸離一眼,可是随後才意識到,陸離捂住了眼睛,根本看不到。
宋令儀正準備開口呼喚陸離,卻發現,陸離的手指悄悄地、慢慢地撐了開來,就仿佛在偷窺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面一般,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更是讓人氣短。
陸離的視線正面和宋令儀碰撞起來,慌張地就收緊了手指,再次緊緊捂住了眼睛,這偷偷摸摸的舉動就好像真的有什麽發生了一般,“陸離!”宋令儀此時是真正地笑出了聲來,将臉上的狼狽擦拭幹淨,沒有想到,陸懷瑾卻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條手帕,遞給了宋令儀。
“哦,哦哦。”旁邊陸離的起哄聲就響了起來,宋令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臉頰微微發燙起來,連忙慌張地從陸懷瑾手裏接過了手帕,轉過身擦拭了起來。
陸懷瑾卻是挺直了腰杆,輕輕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道,“陸離,你大驚小怪什麽?又不是未成年的孩子了。”
原本以爲,這樣的訓斥會讓陸離乖巧一點,沒有想到,陸離卻認真地點點頭,“對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麽好害羞的,而且還是老夫老妻了”
話語還沒有說完,陸離就看到了陸懷瑾眉宇之間翻湧的肅然,還有宋令儀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氣,陸離立刻三十六計走爲上計,轉身迅速逃跑了開來,可是他歡快的笑聲卻忍不住釋放了出來,在森林那高大的樹木之間洶湧回蕩着。
自從智能手機開始在生活裏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關于人和人之間距離疏遠的讨論就沒有停止過,不少學者都認爲,網絡的快速發展和随身智能用品的迅速成長,使得“低頭族”越來越多,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也在漸漸疏遠。
不要說家人和戀人了,就連以平等關系結交的朋友聚會上,每個人也都在低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機,比起對話來說,甯願通過手機的在線聊天軟件來完成交流,人們不僅喪失了書寫的能力,就連對話的能力、視線交流的能力都在逐漸退化。
陸離卻是不由在想,是不是今晚置身于野外的環境之下,不僅僅是手機和電視這些現代設備,就連書籍、雜志這些發展了幾個世紀的娛樂手段也都被摒除在外,所以他們開始學會享受自己和自己的時間,也開始重新學習人與人之間的交流?
一抹微弱的黃色光點飄飄忽忽地從眼前經過,打斷了陸離的思路,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随者那個光點的牽引,扶搖直上。
篝火的橘紅色火光在身後不遠的地方綻放着朦胧的光暈,猶如洪水一般洶湧而至的黑暗嚴嚴實實地将其包裹其中,樹枝燃燒時噼裏啪啦的聲響似乎也消失不見,整個森林裏隻剩下一片濃郁的靜谧,就好像是冰冷而粘稠的湖水一般,将自己團團包圍。
在這之中,那一抹黃色光點就顯得格外明顯,仿佛是大自然的畫筆,龍蛇遊走,拖拽出長長的、袅袅的尾巴,在墨色般的夜幕裏勾勒蜿蜒着,那微弱的光暈被洶湧的夜色壓縮得喘不過氣來,不要說照亮周圍的景色了,就連那一點點光暈都似乎随時會被吞噬消失,顫顫巍巍地忽明忽暗着,可就是這一點點搖搖欲墜的光點,卻不屈不撓地明亮着。
渺微弱,卻有種驚心動魄。
陸離的腳步忍不住就跟随着光點前進,僅僅隻是繞過一片草叢和兩個巨樹,然後就看到了眼前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黃色光點,浩瀚得宛若一片海洋,似乎漫天星鬥墜落凡間,迷蒙的光暈在夜色之中徜徉、遊弋,劃出一條條稀疏的軌迹,明了,暗了,漫天漫地的線條甚至比梵高手中的畫筆還要瑰麗壯闊,以夜空爲畫布,爲星星爲顔料,勾勒描繪出一幅曠世巨作。
心髒,猛然就停止了跳動,僅僅隻是張大着嘴巴,呆若木雞地看着眼前美輪美奂的景色,大腦完全陷入一片空白,任何語言、任何思緒都是如此蒼白無力,隻能貪婪地用眼睛去記錄下這神奇而恢弘的一幕,唯恐一個眨眼就會錯過整個世界的曼妙。
“爸!媽!”陸離以爲自己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喊叫,可是發出的聲音卻比蚊子都好不了多少,在腦海深處,在内心深處,他也擔心自己的叫聲驚動了這來自自然的饋贈,以至于聲音把卡在了喉嚨裏,渾身激動得開始顫抖起來。
陸離轉過身,快步走了回去,可是卻又有些舍不得,回頭再次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這才咬緊牙關快步朝着露營地方向走了過去,“爸,媽!”
站在溪水旁邊的陸懷瑾和宋令儀正在享受着屬于他們的安甯,這突如其來的打斷讓兩個人都不滿地轉過頭來,“螢火蟲,那裏有一大片螢火蟲!”陸離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不可思議地說道,指了指身後,“數不勝數的螢火蟲,就好像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墜落下來一般。”
“真的嗎?”宋令儀開心地呼喚出了聲,滿眼的不可思議,然後陸離就轉過身,在前面帶路,宋令儀也不由往前走了兩步,追了上去。
沒有想到,陸懷瑾卻幾個大步追了上來,牽住了宋令儀的右手,這頓時讓宋令儀臉頰再次發燙起來她終究還是不習慣在公開場合的親密接觸。宋令儀試圖掙脫開來,可是陸懷瑾卻沒有給她機會,反而握得更緊了,宋令儀仔細想了想,這裏除了陸離之外也就沒有外人了,這才放松了下來,跟随着陸懷瑾的指引,朝前走去。
不過是五十米的距離,轉過兩個彎而已,瞬間就進入了童話世界。
宋令儀張大了嘴巴,即使親眼所見,依舊不敢相信,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陸懷瑾也是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欣賞着眼前那漫天飛舞的螢火蟲,美妙的景色讓語言和文字都變成了無用之物,隻有親眼所見,才能感受到來自大自然的震撼。
恍然之間,陸離就再次回到了孩童時候,他們一群孩子在田野之間快速奔跑着,追逐着螢火蟲的軌迹,笑聲在夏日的星空之下肆意回蕩着,間或可以看到一條魚兒躍出水面,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外婆和隔壁鄰居的老人們就坐在河提旁,扇着手中的蒲扇,閑聊着乘涼,享受暑氣消散之後的難得悠閑。
陸離就這樣擡起頭,像個五歲的孩童一般,滿眼的驚奇,看着那螢火蟲飛行的軌迹,然後就看到一個小家夥晃晃悠悠地朝自己飛來,他不由擡起了右手,攤平手掌,那小家夥就好像是喝了酒的飛行員一般,打着黃綠色的燈籠,搖搖擺擺地在陸離的食指之間着陸,咯噔一聲,發生了碰撞時間,還好緊急刹車起了作用,安全落地,他還打了一個酒嗝,呼呼地開始喘氣起來,似乎還是心有餘悸。
看着指尖上的小家夥,笑容就不由爬上了嘴角和眉梢,陸離不得不僅僅抿住唇瓣,這才沒有笑出聲來,否則就要驚動他的休息時間了,不是嗎?
以前不懂事,他們總是喜歡會發光的螢火蟲,所以在田野之間追逐着,捕捉到螢火蟲之後,保留在透明的玻璃罐子裏,放在床頭櫃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緩緩入眠,好奇着白天的時候它是否還會繼續發光。
可是後來才知道,螢火蟲的生命芳華是如此短暫,它們僅僅隻有四天到七天的壽命,那短短的一周時間就是它們的一生輪回。肆意綻放出所有光芒之後,就那樣一點一點變得微弱,最後枯萎,消亡。
人類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短短百年人生,看起來那麽長,一輩子似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但其實卻那麽短,不過是呼吸之間,轉眼就已經垂垂老矣。
可是,我們總是在瞻前顧後,總是在束手束腳,總是在猶豫躊躇,卻忘記了,生活的本質不在于過去,也不在于未來,而在于每一個現在。如果就連現在都把握不住,又有什麽資格談論未來呢?不要被過去束縛了雙腳,也不要因爲未來而膽怯,把握當下的每一個瞬間,綻放出自己的光華,七天也好,百年也罷,這才不枉費走一遭。
小家夥似乎休息夠了,重新振動着翅膀,陸離稍稍擡起了右手,一陣微風吹來,小家夥就乘風而上,竭力舞動着翅膀,晃晃悠悠地再次扶搖而上,一路往上。
那幽深而高大的樹木看起來又高又遠,整個蒼穹和樹冠都融爲一體,仿佛根本看不到盡頭一般,但那小家夥卻張開了翅膀,肆意地翺翔着,享受着這一片無拘無束的自由。
慢慢地,陸離也張開了雙手,感受着撲面而來的微風,從雙臂底下穿過,仿佛,他隻要雙腳輕輕一蹬,就可以乘風翺翔。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