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居然是草本酒,而不是白葡萄酒?
借着篝火的光芒,陸離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他以爲德州人都喜歡簡單粗暴一點的東西,卻沒有想到,莉莉還自己釀酒,“十四。”莉莉第一個就瞄準了陸離,“你來自亞洲,對于草本肯定有所研究,你來評判評判。”
草本就等于亞洲,更爲準确來說,源自于神秘的東方,這是歐美人的固定觀念。
陸離還想要辯解一下,在中/國,藥酒可不是這樣釀造的,但莉莉卻沒有給他機會,直接就把酒瓶遞了過來,安妮伸手就遞給陸離一個酒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莉莉就已經開始倒酒了,“這是純天然的。”
陸離哧哧地笑了起來,“對身體不會有害吧?”
原本隻是随意調侃的一句話,不想莉莉卻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應該由你這個亞洲人來告訴我才對啊。”
陸離已經擡手放到嘴邊的動作,突然就僵硬住了——誰知道他們是用什麽草藥怎麽釀制的。
看到陸離猶如木偶一般的停頓,莉莉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滿面紅光。陸離這才反應過來,莉莉是故意和他開玩笑的,他仰頭就直接幹杯了,辛辣的酒精順着喉嚨往下淌,一股薄荷的清涼随即翻湧上來,隻覺得喉嚨一陣瘙癢。
迎向莉莉那期待的目光,陸離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嗯……很新鮮,就好像山谷迎面而來的一陣新鮮空氣。”這讓莉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不夠勁道。下一次,我應該把中/國的白酒帶來給你們嘗嘗。”說出口之後,陸離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是決定将榉木牧場拍賣了嗎?沒有其他機會的話,以後估計也不會再來了。那剛才這句話又意味着什麽呢?
“你是說……二鍋頭?”坐在角落裏的賈斯汀插話說到,呼啦啦,所有人都轉頭看了過去。
陸離驚喜地說到,“你居然知道二鍋頭?”
賈斯汀露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之前嘗過一次。”原本話語到這裏就已經截斷了,但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賈斯汀這才接着說到,“十分濃烈,十分重口味!但,十分香醇,讓人回味無窮。”
“哦”,大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神裏都流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陸離不由笑着看向了莉莉,“嘿,大家,注意力收回來,現在是屬于莉莉的時刻。今天這樣的夜晚,沒有人可以搶走莉莉的風采。”
那輕快幽默的口吻讓人不由莞爾,莉莉朝陸離眨了眨眼,“放心,我對我的手藝十分有信心。歡迎你來挑戰!”說完,莉莉就舉起了手中的草本酒,“誰想要嘗嘗看?”大家紛紛舉起了酒杯,莉莉開始一個一個地爲大家倒酒。
“莉莉,你和麗茲是怎麽認識的?”莉莉在陸離身邊坐了下來,他好奇地詢問到,“是在牧場嗎?”
“噢,不,不是。”莉莉臉上露出了緬懷的神色,“我們是在伍德斯托克認識的。”伍德斯托克,世界上最著名的搖滾音樂節,足足影響了兩代人,甚至對于美國的政治、文化、經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影響,1969年的那場盛會被無數搖滾愛好者認爲是聖地。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陸離想起了今天下午翻到的相冊,麗茲顯然就是一個搖滾愛好者,但陸離還是忍不住驚歎起來,“伍德斯托克!”
莉莉得意地點點頭,“不要看我現在這樣,我年輕時候也是在世界各地流竄的搖滾少女。”陸離輕笑了起來,“伍德斯托克,我們在那裏搖滾了四天四夜,我們就在暴雨之中狂歡,看起來就像是流浪漢一樣,但卻真正肆意享受時光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是一段輝煌的歲月,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也還是覺得渾身細胞都開始跳舞起來。”
“那後來呢?”陸離好奇地詢問到。
“後來……”莉莉認真地想了想,“後來我們到歐洲去了,我們從歐洲一路走到了中東,本來是打算到中/國去的,可是在阿富汗時,麗茲懷孕了。”莉莉露出了一個笑容,但眼底卻帶着一絲怅然,轉瞬即逝,“于是,我們決定回來。在阿富汗,我們買了一堆羊皮襖,裝滿了整輛貨車……”
陸離眼神不由微微發亮,那是多麽肆意多麽暢快的生活,那是他渴望了許久卻從來沒有勇氣邁出第一步的嘗試。
莉莉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似乎隻要想起那段往事就忍俊不禁,“那些羊皮襖真的是臭死了,我們隻好開着所有車窗,一路開了四十公裏,你無法想象那是什麽煎熬。”陸離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了,“我們把這些臭烘烘的大衣賣了一個好價錢,然後用賺來的錢買了摩托車,一路騎到了印度,然後搭乘飛機回來了。”
莉莉不由停頓了片刻,神情裏有些落寞,“原本我們還計劃前往南美洲的,但那些計劃都沒有實現。”不過,随即她就再次露出了笑容,“不過,我們已經見過了世界的美妙和神奇,回到這片土地上,開始老老實實的生活。”
“可是,你們不會想要重新走上旅程嗎?”陸離有些心潮澎湃。
“當然。”莉莉沒有任何猶豫地點頭表示了肯定,“這也是我們生活在這裏的原因。比起城市來說,這裏的生活更加随意也更加自由,我們可以随時付諸行動。我記得是泰勒五歲還是六歲的時候。”泰勒是莉莉的大兒子,“我們又一次出發了,沿着西海岸一路往北,邁過了阿拉斯加,抵達了加拿大,探索那一片神秘的冰原。”
僅僅隻是三言兩語的描述,但陸離的腦海裏卻勾勒出了生活的全貌。無論是在路上奔波,還是在牧場悠閑;無論是在世界探險,還是在德州安逸,重點就在于,他們将生活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真正地享受着時光的每一刻,真正地……活着。在這一刻,陸離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向往,那種狂熱的羨慕和憧憬撞得胸膛隐隐作痛。
就在此時,莉莉突然就高高舉起了雙手,敲打着節奏,搖頭晃腦地哼唱起來,“讓陽光灑落下來。”然後她就站立了起來,在原地跟随着自己的歌聲開始轉圈起來,那碎花長裙輕輕地飛揚起來,不遠處的愛德華彈奏起吉他,爲莉莉伴奏,“陽光灑落下來,就讓陽光灑落下來……”
這是來自于珍妮弗-溫拿斯的經典曲目“讓陽光灑落下來(let-the-sunshine-in)”,簡單的旋律卻帶着陽光般的溫暖和細雨般的憂傷,在莉莉那飄揚的裙擺之下傲然盛開。不僅僅是莉莉,安妮等人也都紛紛站了起來,轉着圓圈、享受旋律、翩翩起舞。
莉莉的舞步并不曼妙,僅僅隻是簡單地轉圈而已,但陸離卻發現自己的視線根本移不開,隻是靜靜地看着莉莉。在那沉靜的臉龐上,陸離尋找到了淡淡的憂傷,嘴角的淺笑裏隐藏着對麗茲的緬懷和思念,在這一刻,就連風聲都變得輕柔起來。
陸離不知道莉莉和麗茲到底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但他卻可以感受到她們之間那濃烈的羁絆,與紐約的冰冷疏離截然不同。
不知什麽時候,羅納德走了過來,攬住了莉莉的腰際,然後慢慢地舞動起來。莉莉将腦袋埋在了羅納德的肩頭,整個世界彷佛都放慢了腳步。在周圍的喧鬧和雀躍之中,羅納德爲莉莉建立起了一道圍牆,小心翼翼地呵護着,這份溫柔,讓人動容。
“嘿,牛仔。”身後傳來了一個爽快的聲音,讓陸離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克洛伊,那嬌/豔的笑容在紅彤彤的篝火之下傲然盛開,明亮的眸子猶如星辰一般閃爍着,“打算共舞一曲嗎?”克洛伊沒有羞澀,落落大方地就發出了邀請。
陸離聳了聳肩,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我的榮幸。”然後他站起來,做了一個禮貌的騎士禮,向克洛伊伸出了右手。
如此紳士舉動,沒有任何扭捏,讓克洛伊的眼神微閃,嘴角的笑容反而是收起了一些,落在眸子裏,緩緩沉澱了下來。她将左手放在了陸離的右手掌心裏,然後主動一帶,就和陸離滑入了一旁,兩個人跟随着吉他旋律就開始慢慢搖擺起來。
沒有刻意的舞步,僅僅還是跟随着旋律、跟随着本/能,讓肢體來表達内心的情緒,但就是這樣簡單到近乎笨拙的方式,卻讓陸離的心情飛揚了起來,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眼神明亮地看着克洛伊,放下束縛、放下包袱、放下憂慮,完完全全地、徹徹底底地,融入這場派對。
似乎感受到了陸離的歡快,克洛伊也肆意地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在熱情的舞步之中灑落滿地,飛揚的發絲之中可以嗅到玫瑰花的香氣。
這樣的夜晚,着實太過美好,美好得讓人沉醉,不願醒來。風聲在低語,篝火在伴奏,星辰在閃耀,但,夜晚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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