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雙腿分得很開,上盤和下盤不太協調,有點晃晃悠悠的感覺,憑着多年帶兵的經驗,唐慎敢說,這家夥一定是常年騎馬,造成的雙腿變形。
正在打量的時候,那幾個差役不耐煩了,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知道我們的厲害!
其中一個揮拳奔着大漢的面門打來,隻見此人不屑一笑,等着拳頭幾乎到了,他猛地一扭頭,拳頭落空,他的胳膊自下而上擡起,隻聽咔嚓一聲,差役的胳膊肘竟然斷裂,痛叫着摔了出去。
其他幾個差役一見,紛紛揮舞着鐵尺鐵索,沖了上來。
“好小子,看我們不打死你!”
這個大漢更不在乎,他雙拳揮動,宛如鐵錘,三下五除二,五六名差役都被打倒在地,哎哎痛叫。
大漢抱着肩膀,撇着嘴輕蔑十足,“漢人,不行!差得太遠了!”
他的聲音很大,周圍聽得很清楚。
“好個猖狂的鞑子,我去教訓他!”一個中年人從唐慎的背後沖出來,卻被唐慎一把抓住了。
“費那個功夫幹什麽!”唐慎一聲冷笑,“記住了,被狗咬了不需要咬回去,要把狗腿打折,狗屁扒了,狗肉吃了——舉槍!”
刷拉!
訓練有素的士兵瞬間舉起了火铳,一個個黑乎乎的槍口,對準了鞑子。
剛打完人的大漢臉色陰沉,見手下人變顔變色,他鼻子裏哼了一聲,“怕什麽,他們是吓唬人呢,火繩沒有點燃,打不出來鉛彈的。”
他用本族語言說的,還以爲唐慎聽不懂,可是他忘了,天津有不少蒙古商人前來,精通蒙語的人也不少,有人急忙告訴了唐慎。
“無知的鞑子。”唐慎突然抓起火铳,對準了客棧門口的石鼓,猛扣扳機。
啪!
一聲脆響,石鼓被打得粉碎,濺起的石頭碎屑,從大漢的臉邊劃過,留下了一道血槽,瞬間鮮血就流了出來。
大漢的眼睛頓時就直了,石頭能打碎,要是打在自己的身上,還不碎成八塊?漢人的火器簡直令人發指!
唐慎微微一笑,“還以爲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呢!來人,把他綁了!”
士兵們沖上來,剛剛還嚣張無比的蒙古大漢竟然不敢反抗,他抖了抖肩膀,當槍口頂在腦門的時候,他自知腦袋沒有石鼓結實,隻能束手被擒。
正在這時候,突然從裏面跑出了一個嬌小的身影,穿着白色的狐裘皮衣,帶着白色的皮帽子,隻露出不到巴掌大的小臉,竟然眉清目秀,宛如江南的書生。
他跑出來,看了一眼大漢,就到了唐慎面前,深深一躬。
“晚生後進拜見大人!”
漢語說的極好,脆生生的,一清二楚,唐慎微微一驚,淡淡說道:“你是何人?”
“啓禀大人,晚生是衛拉特人,這位是晚生的兄長。”
衛拉特?
唐慎略微遲愣,此人連忙說道:“就是漢人所說的瓦剌,我們和俺答可不是一路人,此番是仰慕大明風範,特地前來參加馬術大賽。這位是我的兄長,他不懂規矩,還望大人念在他粗魯不文,不懂規矩的份上,法外施恩,饒他一次吧!晚生給您施禮了。”
說着又深深一躬,真是難得啊,蒙古人中,還有如此懂禮的年輕人。
衛拉特部的,唐慎做過功課,所謂衛拉特蒙古,就是漠西蒙古,土木堡之變的蒙古丞相也先就是衛拉特人,在也先覆亡之後,衛拉特蒙古就退守漠西,哪怕達延汗統一蒙古各部,他們也不在其中。
按理說,衛拉特離着大明那麽遠,他們如何能趕來天津,參加賽馬大會。
年輕人很善于察言觀色,主動解釋道:“大人,晚生是奉命去闆升城做客,聽到的消息,晚生從小念着漢家經典,深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故此不遠千裏,帶着戰馬前來參賽,還請大人顧念我們一片赤誠,大人不記小人過,晚生感激不盡!”
“哈哈哈!”唐慎突然哈哈大笑,“年輕人,果然是巧舌如簧,你口口聲聲,說法外施恩,就是知道自己犯了法!本官告訴你,不管是誰,犯了法都要受到懲罰,不能幸免。來人,把他們拖到街頭,責打四十鞭子,立刻驅逐出天津!”
“慢!”
年輕人急忙伸手,“大人,我們前來是爲了參加比賽,您驅逐我們,有違待客之道,更是失了上國雅度。”
“待客之道?本官隻知道朋友來了有酒菜,敵人來了有火铳!”唐慎毫不客氣道:“你們不服從大明的規矩,打傷了大明的衙役,就是惡客!還敢奢望本官以禮相待嗎?”
唐慎猛地一回頭,“還愣着幹什麽,把人拖出去!”
沒有二話,士兵們把大漢拖到了街口,把身上的皮衣扯去,留出裏面的單衣,有人拿着生牛皮的鞭子,裏面裹着鐵絲,掄圓了就是一鞭子。
瞬間從胸口到腹部,就出現了一道暗紅的印子,反手又是一鞭,頓時皮開肉綻,血水橫流。
頭兩鞭大漢還咬牙挺着,可是接下來就撐不住了,發出沉悶的吼聲,到了最後,幹脆疼得昏了過去。
四十鞭子抽完,沒有别的說的,直接把人趕出了天津,幹淨利落,一點都不遲疑。
唐慎露出了他果斷無情的一面,連蒙古人都給打了,從各地來的人物沒有誰敢找不痛快,乖乖都到了小站之外,在營區駐紮。
而小站這裏呢,還有一個更猛的俞大猷壓着,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幾萬人井井有條,一點亂子都沒有,真是奇迹。
唐慎心滿意足,他帶着人馬,辭别殷士儋,向小站進發。
……
“哥,你沒事吧?”
“還死不了!”被鞭打的大漢臉色鐵青,他抱着枕頭,把腦袋扭到一邊。竟然被漢人的官給打了,奇恥大辱!
“三妹妹,還留着大明幹什麽,幹脆直接回草原,發兵報仇!”大漢激動地一錘床,牽動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一腦袋虛汗。
年輕人把帽子放在一邊,露出了長而柔順的頭發,宛如烏雲,煞是好看,竟然是個女兒身,她把藥碗放在一邊。
“哥,發兵,發誰的兵?”
“當然是,外公的兵,咱們的人馬離着好幾千裏哩!”
女子微微冷笑,“外公,他算什麽外公?見了我,一副色眯眯的德行,簡直讓人作嘔,怎麽不打雷,劈死了他!”
“不要胡說!”大漢氣得怒罵道:“阿勒坦汗是我們蒙古人的英雄,雖然他老了,可是虎依舊是虎。我們蒙古人最崇拜強者,能,能嫁給他,也不錯嗎……”大漢聲音越來越低,他也覺得不妥當,理不直氣不壯。
“哥,你别傻了,俺答觊觎的是我們衛拉特部,聯姻不過是他擴充勢力的手段。我們要想保住家業,就必須和真正的強者聯合,而不是外強中幹的俺答!”
大漢一陣激動,竟然撐着坐了起來。
“三妹妹,鍾金!我看你是真糊塗了,除了俺答之外,還有誰是真正的英雄?”
少女突然粲然一笑,“哥,中原大地,英雄輩出,他們的人馬是俺答的幾十倍不止,更重要的是他們對草原沒有多大興趣,不說别人,就是那個打了你的大官,就是個人物!他手下的勇士渾身上下都帶着強烈的殺氣。比起俺答的親衛還要厲害,他人也年輕,又英俊,比起俺答好了一萬倍!”少女的臉上竟然湧起一絲紅潤。
……
唐慎絲毫不知道,竟然打出了一個崇拜者。他此時心裏頭砰砰亂跳,離着小站越近,心跳的越厲害,仿佛一張嘴,就能吐出來。
盤算起來,父子倆也五六年沒見面了,唐慎曾經進京述職,偏偏唐毅去了宣大。後來就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的争鬥。
唐慎雖然遠在福建,可也知道其中的兇險,一顆心整天提着,多盼着能陪在兒子身邊,幫他渡過一個個的難關。
可是真正要見面了,反倒近鄉情怯了。
他帶着手下,出現在了村子的外面,足有十幾裏路,就讓手下都留下來,他一個人去村子。
“中丞大人,萬一有什麽意外……”
“閉上烏鴉嘴,那是我兒子住的地方,能有什麽意外,你們都給我等着,敢動一步,軍法從事!”
說完之後,唐慎催動戰馬,頭也不回,奔向了村子。手下人一個個面面相觑,中丞大人真是太怪了,不就是見個兒子,有什麽了不得的?值得把大家都趕走?
駕,駕!
唐慎的戰馬離着村子還有五裏左右,突然村子前面出現了幾個黑影,一匹毛驢,王悅影和琉瑩并肩站着,兩個人分别抱着平安和平凡,随着唐慎鄰近,平凡吓得把頭埋在了琉瑩的懷裏。
反倒是平安年紀大,膽子也大,老娘在耳邊輕聲兩句,他主動走了幾步,怯生生喊道:“爺爺!”
兩個字,春風化雨,唐慎激動的淚水差點流出,急忙一伸手,把平安抱在了懷裏。
“真沉啊,三年前爺爺進京的時候,還抱過你,記得嗎?”
“嗯。”平安點了點頭,摟住唐慎的脖子,用力親了一口。
“哈哈哈,真是好孩子!”唐慎開懷大笑。
有了孩子,氣氛融洽很多,王悅影急忙走過來,飄飄萬福。
“爹,行之還在村子裏等着,您請把。”
“好。”唐慎抱着平安,正要往前走,一擡頭,卻發現唐毅一身青衫,出現在不遠處,低着頭,略顯尴尬,“前幾天摔了一跤,走的慢了,才來,您不會怪罪吧?”(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