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顧竹寒心中一驚,擡頭一看,看見他另一隻手原來還拎着一面簡陋的小旗子,旗子上正用毛筆寫了“半日仙”三個大字。
顧竹寒:“……”
呃?這樣的裝扮是神棍?騙人錢的?
顧竹寒微微眯着眼看着他,也不作聲,半日仙察覺出她并不怎麽友善的目光,低聲一笑,扯着她來到旮旯拐角,而後才繼續道:“姑娘,你在那個世界過得還好嗎?你脖子上的佛珠又是誰給你的?你可知道如果你沒有了這串佛珠你想回去都回不了?”
顧竹寒心中一滞,她狐疑地看着他,如果這個人真是盲的,她大概可以相信他這一番話,是以,她想也不想直接将半日閑的眼鏡給摘掉,露出他底下那雙……呃,好吧,瞎得不能再瞎的眼睛來。
“姑娘,你這樣做不太禮貌哦,即使你不相信我。”半日仙對于顧竹寒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并沒有生氣,他慢悠悠地将自己的眼鏡才顧竹寒手中奪回,又繼續對她道:“如果你真的想回去的話,十天之後,日全食之時,拿上你的佛珠用意念去感應那個世界你最想看見的人,若然成功的話,大概你就能回去了。”
“唉,真是有一對癡男怨女啊,鳳命之人的命運……比想象的還要坎坷啊……”半日仙幽幽說着就想要離開這裏,顧竹寒總覺得他意有所指,還是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問道:“你說得清楚一點兒好嗎?”
她在這邊日夜擔心着梵淵,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現在遇到這個好像還是能有點神通的半日仙,自然是扯住不放了。
“你知道你是怎樣回來又是怎樣維持在這裏的生命麽?”半日仙見她急切,還是停下來再告訴她一點兒。
“是那個人用靈力和古老的法陣送我回來的。”顧竹寒沒有隐瞞,如實答道。
“那麽他的生命是不是用靈力來維持的?”半日仙側了側頭,繼續問。
“……是。”顧竹寒幾近是艱難地答出這一個字。
“所以你之所以能回來這裏也是因爲他的靈力還沒有完全被消耗掉,他有一部分靈力留在了你身上,按理來說,你在這邊生活夠了四十九天,就算以後想回去也是沒有可能的,十天之後的那次機會是你的最後期限,你回不回去也是看你自己了。”
半日仙輕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今天洩露了太多天機了,是以不再說話,繼續悠悠往前走去。
顧竹寒久久停留在原地沒有前進,如果這個半日仙的話可信的話,那麽……若然十天之後自己不回去的話,梵淵的下場就很可能隻有死……
心頭越想就越沉重,但是令她還有一絲希冀的是,梵淵現在還沒有死,隻要她能夠再次平安回去那就可以了,隻要他不再爲她消耗靈力那就可以了。
然而,十天之後……那正是紀行進行大手術的日子,她想一直陪在他身邊。如若她沒有回來的話,那麽還能夠當作不知道紀行的事情,可是她現在回來了,理所當然是想對他好,他在這個時空裏已經沒有了親人了,又恰逢有這麽好的一個治療他的機會,她怎麽能錯過?
顧竹寒心事重重地往醫院裏走,接下來的一整天她都魂不守舍,在讓紀行吃完飯之後,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醫院的走廊裏,拿着那一串瑩潤的佛珠細細摩挲,越想就越覺得想哭,梵淵是早有預謀讓她回來的。
她回想起在那片森林裏許許多多的細節,從一開始發現那塊石闆起,他就籌謀着一切,表面上是說看一看鹿冷族流傳下來的遺迹,實則上卻是想着怎樣利用那片遺迹來助她回來。
隻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回來之後能再有辦法回去,可是他仍舊狠心地想将她手上的佛珠給收回,不因爲什麽,是因爲他不想自己再受一次穿越之時可能會承受的未明風險。
梵淵,你真是個混蛋混蛋混蛋!顧竹寒在心中狠狠怒罵,眼淚也不可自抑地流出來,爲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能夠爲自己做到這個地步?她顧竹寒明明沒有對他付出過什麽,還差點三番四次害他死亡,然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爲自己籌謀好一切……而她一如既往地被他蒙在鼓裏,隻能被動承受着這一切。
顧竹寒長歎一口氣,她抹了抹眼淚,強迫自己不要再哭,卻聽見林舒的聲音從長廊處傳來,“寒、紀行,你們怎麽都出來了?”
顧竹寒心中一驚,下意識回頭往病房的方向看過去,真的如林舒所說紀行正坐在輪椅上定定看着自己,林舒出現得突然,他壓根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隻能狼狽地轉過頭去,不讓她再看見他眼底過于複雜的情緒。
顧竹寒低垂眉睫,再次擦了擦自己的臉,這才站起身來迎接林舒,“舒兒姐,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公司的同事中午去聚餐,我不去,所以空出時間來看你們了。”林舒主動忽略眼前有點低沉的氛圍,越過顧竹寒來到紀行身前,“紀行,你怎麽穿這麽少?秋天到了,你穿太少的話,很容易着涼的。”
她說着便将紀行推回病房之中,爲他添衣,顧竹寒見外面天氣尚好,又是中午時分,便建議他們下去一起走走。
紀行和林舒自然是沒有意見,整天留在病房裏也不是這麽一回事,是以就由林舒爲他添了一條厚厚的毛毯再多加一件外套這才下床。
顧竹寒看着林舒爲紀行忙前忙後,而其實紀行并不是十分習慣林舒這麽體貼的舉動,顧竹寒看在眼裏,打趣道:“舒兒姐這副模樣真像是良妻賢母呢。”
紀行和林舒聽她這麽一說,兩人的臉同時紅了紅,林舒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顧竹寒笑而不語,不再作聲。
幾人到了醫院樓下的花園裏,紀行一直低着頭悶着沒有作聲,顧竹寒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隻顧着和林舒聊天,其實她更多的是想撮合着兩個人,是以話題怎麽樣都往那裏扯,扯啊扯到最後就連心不在焉的紀行都聽出了些許端倪。
他皺了皺眉,想要阻止顧竹寒繼續說下去,可是顧竹寒卻是看着他,眸底裏閃動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光。
紀行此刻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顧竹寒眼中的情緒。那雙眸子複雜多變,又像琉璃翠玉那般瑰麗,然而那雙眼睛卻浮動出一層他從來沒有注意到的掙紮以及濃重的憂愁。
他不想看見這樣痛苦掙紮的她,刹那扭頭,不再說話。
林舒見自己上班的時間已經來了,唯有向他們告辭,直往醫院外跑。
一時之間花園之内又隻剩下紀行和顧竹寒二人。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在林舒姐面前說那些話?”
顧竹寒推着他往回走,卻聽見紀行小聲說出的這句話。
“紀行,我能不能認爲這是你逃避自己心思的一種想法?”顧竹寒揚起了唇,笑問道。
“姐姐啊……”紀行忽而覺得很頭痛,他從來沒有注意過原來自己的姐姐還有亂扯紅線的這個習慣。
“林舒有什麽不好?怎麽讓你這麽抗拒和排斥?”
“她是一個正常人。”紀行皺了眉道。
“那你就不正常了嗎?”顧竹寒刹那明白了他話語中的意思。
“我身體這麽多毛病,我不想連累别人。”
“這并非是你不戀愛的理由。”
“我并不喜歡她,”紀行終于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一直以來我隻當她是姐姐,其他别的,我并沒有想過。而且,我也不想談戀愛。”
顧竹寒久久看着他,看着自己長得越來越标緻越來越帥氣的弟弟,若然當時他并不是早産兒的話,那麽現在的他是不是能夠在校園裏肆意奔跑,去做一切他喜歡做的事情?
這一刻,他是自卑的,也是哀涼的,而她,無法改變這樣的格局。除非,她徹底留下來,陪着他真正去改變。
顧竹寒不再說什麽,而是轉了别的話題,她看向天際,樹上的落葉早已變得金黃,忽而想起自己臨走之前梵淵告訴她,他的生日快要到了,那麽,無論她在不在那裏,她都想精心爲他準備一份禮物。
懷着這樣的心思,顧竹寒先将紀行推回至病房裏,又讓護士來檢查一遍他的身體,确認他沒有着涼之後,這才提早離開醫院。
事實上,她來到這裏身無分文,可是紀行卻硬是在三年前拜托林舒爲他的一筆錢做了一個理财,美其名曰讓紀寒回來的時候爲她作嫁妝。
那一張銀行卡,紀行前幾天給了她,讓她買點好玩好看的。是以現在顧竹寒攥緊了手裏的銀行卡,憑借記憶往這個城市裏最大的購物廣場走去。
這裏過去的時間是三年,可是顧竹寒卻是有十年沒有再逛廣場。
是以,廣場裏的一切給她帶來的都是新鮮的。
縱然隻有一個人也逛得不亦樂乎,看見漂亮的衣服會進去試穿一下,看見合适的鞋子也會試穿一下,這些現代的物事雖然漂亮奪人眼球,可是她還是覺得少了一些什麽,在試了幾家商店的衣服和鞋子之後,她還是暗歎了一口氣走了出來。
始終是不習慣沒有了梵淵在身邊的感覺,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人如此眷戀,在臨分别前縱然是不舍,可是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這樣。
她失魂落魄地繼續往前走,忽而看見一家專門賣小禮服的店鋪正在搞活動,裏面的裙裝看上去其實真和摩梭的民族服飾有相似的地方,摩梭的人喜歡跳舞,顧竹寒想起自己在很久之前也是學過一小段時間華爾茲的,如果她回到那個時空之後仍舊在摩梭的話,那麽是不是可以爲梵淵準備一場類似舞會之類的生日禮物?
她如是想着,終于露出了連日來不曾露出的會心微笑,她擡步走了進去,立即有店員迎了上來詢問她要怎樣的小禮服。
一個小時之後。顧竹寒穿着一條覺得在古代還能接受的暴露程度的白色長裙,站在穿衣鏡面前。
這條長裙屬于波斯米亞的那種風格,和摩梭的民族服飾還算匹配,起碼如果真的是穿上去的話,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奇怪。
“小姐,這條長裙你别看樣式簡單,其實特别挑人,我們搞活動搞了這麽久了,喜歡這條裙子的人也很多,可就是沒有誰穿得有你這麽好看。”
“是嗎?”顧竹寒再次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她随時挽了一個發,再端詳了一會兒,這才對店員說道:“裙子我要下了。另外,你們這裏有沒有和這條裙子比較匹配的男士禮服?”
“有的。”店員當即熱情介紹道:“小姐,你是要送給男朋友麽?”
“嗯。是的。”顧竹寒也不隐瞞,“你快要生日了,應該是過的二十一歲生日,我想送他一個舞會。”
“小姐,你們還真是浪漫。”店員一聽她這麽說,都要心花怒放起來了。
“他長得比較高,但是不是特别壯實的那種人,”顧竹寒在腦海中想了想梵淵的身高,而後描繪出來,“大概是一米九左右,以他的身型穿大号的衣服大概也就夠了。平日裏他都喜歡穿白色,可是因爲是生日,還是穿點别的反差大的就好了。”
她一五一十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店員按照她的描述給她挑了好幾套同樣賦有一點兒波斯米亞風的西裝。顧竹寒一眼就看中其中的一套深藍色西裝禮服,樣式簡單卻低調奢華,美妙得緊。
“就要這一套吧。”她幾乎想也沒有想,就讓店員給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