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從那個劉骁來了之後她一直心神不甯。梵淵以往對她都是淡薄疏離的态度,談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的心情也像是天邊的雲那般難以觸碰和揣測,他笑,笑容并沒有什麽溫度,可是,劉骁來了之後,她感覺到他有些微的變化,雖然很輕微,但是她還是察覺出來了。
即使他們并沒有過多的接觸。
可是,劉骁自進宮之前和之後都被檢查了身份,她的妹妹也對她說過劉骁很像她在大蔚遇到的面具男子,她鍾情于他,所以三天兩頭去他那裏跑,而且還親自學起各種各樣的糕點,想要讨劉骁歡心。
賴冬尋是她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也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會懷疑她,也即是說劉骁的身份是沒有問題的。那麽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她總覺得哪裏有不妥,但是前思後想都想不出來,與其自己一人埋頭悶想,倒不如來這裏和那個人商量一下,看看情況如何?
摩梭女皇再回神時已然走到宮殿深處,僅有一盞宮燈微弱地點着,渺無人影。
她喚了一聲:“姑姑,你在哪裏?”
在摩梭皇室,每個皇族幼時都會有一位導師教導,傳授她們練蠱之術。到了摩梭女皇這一代,傳授她和賴冬尋的是一名姓“和”的巫蠱師,這位和姑姑的性格極之奇怪,她一生在蠱術中鑽研,不喜見陽光,隻喜歡呆在黑暗裏,美其名曰能夠研制出更好的蠱蟲。
下在梵淵身上改良的雙生蠱就是她和和姑姑一起研究出來的成果,對此,她十分感謝于她。
“秋兒,今天來找我難道是有什麽事情?”和姑姑突然從黑暗裏緩步而出,她的面容已然有了歲月滄桑的痕迹,一雙眼睛因着長期研究毒蠱,久不見陽光,早已經變得黯淡無光,她走至賴秋桐面前,語氣平淡,“不會又因爲梵淵吧?”
“是的,姑姑。”賴秋桐澀然道,眸底無聲湧起了淚光。
“你不是已經得到他了嗎?怎麽還這麽委屈?”和姑姑對于這種男女之事實在是不熱心,可是因着女皇是自己的弟子,她爲人非常護短,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我……我……我……”賴秋桐“我”了幾聲之後,終于忍不住哭泣出聲,将自己近日來的疑惑以及不稱心說了個清楚明白。
和姑姑聽罷,暗歎一口氣,隻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她輕拍她的背部,安慰道:“以前你說隻要得到他的人不得到他的心也是願意,所以姑姑幫你研究出雙生蠱來,母蠱在你手,你自然能控制于他,可是現在你已經得到他的人了,爲什麽還想得到更多?秋兒,有時候人過于貪心會弄巧成拙。”
“我知道,姑姑,我真的知道。”賴秋桐仍舊哭得傷心,“曾經以爲我覺得隻要得到他的人就已經滿足,可是當要面對他對我不痛不癢的這種态度時,我總是覺得心被撕扯開來疼痛,我拼了全力想要哄他開心,甚至不惜傾囊國庫也要建造宮殿,隻搏他一笑,可是我做這些是多麽愚蠢,仍舊比不上那個人在他身上一根手指頭的重要性。”
“那麽你現在想要怎樣做呢?”和姑姑無奈問道。
“我想要提前得到他的心,我不想再活在患得患失之中,求姑姑幫我!”
“隻要你們有了夫妻之實,或許……你能在你們行周公之禮時控制他的心,隻是,這樣的做法恐怕還是十分冒險。”
“姑姑,你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賴秋桐一聽有辦法,立即振作起精神。
“姑姑的意思是,你既要行周公之禮又要保持自己神智的清醒,這實在是十分困難,而是非常殘忍。”和姑姑雖然從未嫁作人婦,可好歹是活了幾十年的人,這些事情她自然是清楚的。
她教給賴秋桐的方法不外乎是在和他行周公之禮時利用雙生蠱的特性進一步控制梵淵的意志,使得他對賴秋桐言聽計從,不再想念那個人。
隻是,若然賴秋桐真的這樣做了的話,那麽,梵淵真的算是毀了。
一個沒有了自己思想的人,還談什麽對你死心塌地?他隻是一個蠱人而已,終身靠着蠱蟲而活,這樣的人活來有什麽意思?
“姑姑,隻要有方法,我都願意一試。”賴秋桐語氣堅定道。
本來她欺騙梵淵自己身上也被種下了母蠱,隻要他蠱毒一發作,喝了她的血的話,無論他再不願意,也會被她血液之中的****所迷惑,繼而意亂情迷,與她貪歡半宿,才能将解開。
但是梵淵心志實在堅定,無論她怎樣勸誘,都無法讓他失足。相反地,還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反勸回去,再也拿他沒有辦法。
一想到他不願意要自己,甚至連碰她一根手指頭都萬分不情願,她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妒火,憑什麽那個女人能夠得到,而她卻不能?!
和姑姑動了動唇,本來還想勸阻她,可是觸到她猶如魚死網破的眼神時,她還是放棄了心中的想法,隻能對她說:“你現在去看看母蠱的情況如何,一般來說,在弦月極陰之夜,母蠱所能起到的作用是最大的,這也是極有利于你進行計劃的時候。而最近一天的弦月之夜則是在五天之後,如若母蠱的情況一切正常,那麽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志去行事。”
“多謝姑姑提點。”賴秋桐聽見和姑姑所說的方法在五天之後便可進行,露出了久違的真摯笑意,她謝過和姑姑之後,便返身而出,去這座宮殿之中另外的地方察看母蠱的情況。
如果可以,她亦是想以身飼蠱,完完全全控制住梵淵,可是她并不能,莫要說她無法這樣做,母蠱由和姑姑保管住,以她固執古闆的性格,也不會讓她做這般事情。
是以,她隻能退而求其次,尋找别的法子。
摩梭的形勢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推動着事情的發展,他們這些在舞台上無聲演着大戲的人都沉浸在這隻無形的大手之中,醉生夢死,不知道真正的終結何時到來。
五天之後。
摩梭女皇在下朝之後突然召見顧竹寒。
顧竹寒此時正在大棚之下察看各類酒發酵的程度,忽而有一名内侍出現在她面前,畢恭畢敬請她去摩梭女皇處。說是女皇有事和她商量,讓她趕緊前往。
顧竹寒放下了勺酒的大勺,并沒有問什麽,而是跟着這名内侍前往遺碧宮,心中疑窦重重,可是也不好問這名内侍什麽問題。
待得進了遺碧宮之後,顧竹寒才發現這偌大宮殿之中隻有她和賴秋桐二人,其餘一幹人等都被叫了出去,頗爲神秘。
顧竹寒見禮之後,賴秋桐便客氣地讓她坐下來,顧竹寒從善如流,臉上不動聲息。
兩人喝了幾盞茶吃了幾塊糕點之後,賴秋桐才啓唇,進入正題。
“劉公子最近辛苦了,天天要忙着孤的宮宴之酒,不知道你最近釀酒的狀況如何?可有能喝的酒?”
“由于摩梭最近天氣較冷,酒的發酵會比較遲,是以好酒并沒有釀出來,但是如果陛下想喝好酒的話,我那裏尚有藏品,可以呈給陛下。”
“有上次你給我們品嘗的葡萄果酒麽?那個酒好入口。”賴秋桐想了想還是說道。
“陛下真是有情調。”顧竹寒輕松調笑,側眸看她:“陛下莫非是要給皇夫一個驚喜還是别的什麽?”
賴秋桐臉色微微一變,可是仍舊是保持着臉上笑容,“劉公子你隻需要給孤提供酒便可了。”
顧竹寒挑了挑眉,饒有興緻地看着她,她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答道:“稍後我親自給陛下取來。”
“如此便有勞劉公子了。”
顧竹寒再次和她閑聊了幾句,這才告辭出殿,她疾步回至自己的住所,心中忐忑愈發濃烈,賴秋桐今天處處透着古怪,她方才隻是試探一問,便知道她想打梵淵的主意。梵淵并非是自願留在她身旁,也是極度不喜歡她,這也即是說明梵淵并沒有和她發生過關系,也不可能和她發生關系。
隻是,若然賴秋桐霸王硬上弓呢?梵淵若然是正常的那倒還好,可他身上還中了她的雙生蠱,若然賴秋桐真的下定決心要和梵淵那樣的話,那麽她定會利用那蠱蟲來威脅他,到時候梵淵出了什麽事情那可怎麽辦?
顧竹寒越想越害怕,越想心頭變越慌亂,她回到自己的住處,看見賴冬尋又等在裏面,看她神色自若,似乎早已知道她姐姐要做的好事。
“公主今天大駕光臨難道又有什麽事情?”顧竹寒心中雖然急躁,可是還是好整以暇問她。
“看你還一臉平靜,還不知道你家梵淵有難,快要被我姐給吃掉啦。”賴冬尋斜眼睨她,語氣調侃。
顧竹寒聽到賴冬尋這般回答,眸心緊縮了一下,她的回答無疑驗證了她心中的猜想,賴秋桐終于忍不住要對梵淵出手了!
隻是,心中再慌亂,她也沒有顯露一絲一毫,讓敵人知曉自己的心緒,那是大忌。
她暗自壓住心頭的怒火,坐到賴冬尋對面,“皇夫與我無甚關聯,女皇想要做什麽也是與我無關。”
“你這人怎麽變得這麽快……”賴冬尋瞪大眼睛看她,似乎沒有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你進來不是爲了他的嗎?現在看到他被人算計,就忍心置之不顧嗎?”
“算計他的人是你姐姐,你身爲她的妹妹,應該幫她推波助瀾吧?”顧竹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賴冬尋一陣心虛。
“你還在懷疑我。”賴冬尋覺得那目光過于銳利,自己明明心裏沒鬼,都被她看得頭皮一陣發麻,下意識偏過了頭,低聲道:“我承認在這件事上面,我也有私心,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姐姐這次兵行險着,若然她真的要走到這一步……若然她這一步走得成功的話,那麽你的梵淵就會與廢人無異了。”
“此話怎說?”顧竹寒心中一顫,心底愈加慌亂,她屏住了呼吸,強作鎮定。
賴冬尋睨她一眼,看着這個仍舊不動聲息事實上臉上已然露出裂縫的女子,也不再隐瞞,“雙生蠱的母蠱被人動過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姐姐動過了,她平日裏輕易不動母蠱,而且還好像給母蠱添加了一些什麽東西,若然母蠱真的被她催動的話,那麽梵淵今晚很可能有危險。”
“你姐姐究竟想做什麽?”顧竹寒徹底寒了語氣,本來以爲賴秋桐身上沒有母蠱,這便不是一個死局,然而現在看來,局勢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心頭湧起一陣又一陣的暗火,可根本無法發作,隻能忍住,繼續聽賴冬尋說下去。
“她當然是想借着母蠱來得到梵淵的心。”賴冬尋暗歎一口氣,“這回可可憐了子明哥哥了。”
“那你剛才說的解決辦法是什麽?”顧竹寒無意在這裏和她扯淡,也不想去猜想賴冬尋這般幫助自己究竟是爲何,她還要取酒給賴秋桐,時間無多,隻能直接讓她說出方法。
賴冬尋見她實在是急切,原本想逗弄她一下,或譏諷她一下,可是當下也沒有了心情,直接從懷中拿出一包藥推到顧竹寒面前,“姐姐定是讓你獻酒給她,你在酒裏加上這個,我今晚再去請子明哥哥過來,我記得遺碧宮裏是有暗道的,你今晚就在暗道裏等着,至于計劃能否成功,我并不确定。”
“這藥是?”顧竹寒做不到無條件信任賴冬尋,事關梵淵安危,無論怎麽樣她都要問個清楚明白,才能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