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見她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心中有點很不是滋味,他搖了搖頭,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不用了,讓你幫忙的話,那又怎麽能說爲你踐行?”
顧竹寒失笑,想要解釋,見他堅持的神情,隻能住了口,讓他趕緊出門去忙碌。
她重新回到屋中,覺得自己沒什麽要收拾的,藍寶出了祈風王宮之後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裏,她隻能很依稀地感應到它的位置,離自己似乎還蠻遠的,現在多想也沒有用,隻能坐在床邊好好理清一下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樣走。
她一直坐到将近中午的時候,少恭還沒有回來,景大娘早已經在她門前轉了好幾圈,也問了她好幾遍少恭去了哪裏。
景大娘一家隻有三人,少恭和小桃紅的父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便病死了,他們一家人以景大娘爲核心,景大娘最最害怕自己的兒女會出什麽事情。現在少恭出去一個早上了還沒有回來,她不急才奇怪!
顧竹寒本想起來安慰她幾句,或者自己出去替她找一找,然而不等她有所行動,門外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是緊張心焦的聲音傳來,“景大娘啊景大娘!你家少恭被宮裏的人給擄了去啊!景大娘!趕緊出來啊!”
那前來報信的人急得團團轉,幾乎都要騎着馬沖進來了。
顧竹寒心中一沉,她皺了皺眉,立即站起,跟随滿臉淚水的景大娘到門外了解事實真相。
“老李,你剛才說什麽?”景大娘猶自不相信老李說的話語,顫聲問了一遍。
“你的兒子少恭啊怎麽會到鄰村那裏呢,明知道宮裏這幾天都來了人要擄人回去,你怎麽不叫少恭小心點?”
“哎呀!那個傻小子他去那裏幹什麽啊!”景大娘一聽,沖擊過大,當即暈了暈,顧竹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冷靜問道:“他們走了多久了?”
老李這才發現景大娘身側站了個十分标緻的姑娘,想要多打量幾眼,卻被她身上的氣場給驚住,趕緊道:“按照時間計算,走了都有半個時辰了!”
“往哪裏走?”顧竹寒繼續問。
“東邊,麗都的方向。”
這倒是和銀闇臨分别之前和自己所說的一樣。
她點了點頭,安慰景大娘,“景大娘,你莫要擔心,我去追他,還來得及的。”
“姑娘啊,你一個女子人家又手無搏雞之力怎麽去救他?”景大娘哭得凄慘,可還是不忘關心顧竹寒的安危。
“不,我沒有事。你放心好了。”顧竹寒對她說完,喚來了小桃紅讓她好好照顧她的娘親,而後從馬廄裏尋了一匹尚算高大的馬出來,翻身上馬,向着老李方才所說的方向疾奔而去。
“她……就這樣走了?”景大娘看着那抹纖瘦身影絕塵而去的決絕,心中不知怎地升起了這樣一個預感,那個少女離開之後不會再回來這裏的了。無論少恭能否平安回來,這一别都會是永别。
顧竹寒一直往東而行,沿路也是十分注意各個村落的狀況。
她沒有想到少恭要去這麽危險的地方給她準備踐行宴,心中内疚,然而無可奈何,找到他才是正道。
被擄過人的村落都傳來了一陣陣凄慘的哭聲,在這個時代,男子是不可多得的生産力。王宮裏貿然将他們的生産力給掠走了,縱然是母氏社會這也是吃不消的。
而且,梵淵若果知道自己間接拆散了一個又一個的家庭,心中定會很不好受吧?雖然他有時候是腹黑無情了一點兒,可這隻是在朝堂上的自保之法。他自小受佛法熏陶,學的是博愛之道,又怎麽能接受這些人的服侍?
賴秋桐啊賴秋桐,枉你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梵淵,就連這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麽能說自己喜歡他呢?
顧竹寒心中煩悶,可并沒有放松尋找少恭的下落。然而,她畢竟是知道得太遲,待她打聽出來的時候,早已經離那些人越來越遠,以她身下這匹馬的腳程根本無法追上。
她歎了一口氣,隻能繼續前進,身上并無分文,她全部重要的東西都放在了藍寶身上,從祈風逃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有帶任何值錢的東西。
隻是,這并不能阻止她前進的步伐,她要去找梵淵,甚至要把少恭給救出來。
至于生計問題……顧竹寒陰險地笑了笑,這根本不是問題。
如此,一直不斷向東而行,見到人煙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城鎮亦越來越繁榮,街上走着的都是穿着摩梭服飾的人,沒有看見一個别國的人。
顧竹寒慶幸自己穿的是摩梭正常的服飾,不然在未見到梵淵之前,她很可能被當作敵國奸細給抓起來了。
畢竟,城鎮的人的思想定然比小漁村裏的人複雜,有沒有人相信她還是個問題。
隻是,她的容貌在這些黝黑壯實的人面前還是顯得過于突兀,一路行來,她仔細着裝,不僅将自己的臉塗黑,還塞了不少禾杆草讓自己看起來盡量肥一點。
這一天,她終于來到了離麗都不遠的一個城鎮裏,卻破天荒下起了雪。
顧竹寒呵了呵口中白氣,隻覺得摩梭的冬天來得真是突然。她身上并沒有穿多少衣服,沿路偷竊暴發戶的銀兩也用得差不多了,她尋思着用不用再打聽一下,去哪裏搞點銀兩補充一下。
由于十分靠近麗都,這座小城也很繁榮,顧竹寒牽馬在街上漫無目的走,思考着自己進了麗都之後又應該作何打算。她想着想着,突地聽見街上有人議論,“喂,小黃,今天那輛豪華得不能再豪華的馬車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這麽高調,我能不看見嗎?!”
顧竹寒定了定神,隻覺得這二人看似平凡的對話好像話中有話,想了想,決定跟在他們身後聽個明白。
顧竹寒一路緊跟這邊走邊對話的二人,隻聽見他們開了一個頭又繼續說下去——
路人甲:“咱們摩梭很久沒有見過這麽高貴的人出行了,啧啧,那輛馬車上面全是珠寶,随便摘一顆下來一兩年的生活都不用愁了!”
路人乙:“嘻,你能靠近人家的馬車把人家的珠寶給摳下來再說吧,我倒是不太在意那上面的珠寶。馬車裏坐着的人才是我真正在意的。”
路人甲:“你看到了裏面坐着的人了?包得這麽嚴嚴實實,就好像見光死的那種,見個毛線啊。”
路人乙:“我眼尖看見了。”他摸了摸鼻子,似乎覺得不可思議:“裏面坐着的人好像和我有一面之緣的女皇陛下,而且馬車裏好像還有另外一身穿奇裝異服的男子。女皇新近不是立了皇夫嗎?那個皇夫身份神秘,到現在還沒有公布他的畫像,可他确實肯定不是摩梭國人,所以……”
路人甲接口道:“你就斷定這是女皇陛下的車駕?嘻。怎麽可能!”路人甲不相信,“話說你什麽時候和女皇陛下有過一面之緣?”
“呃。我是神交!我和女皇陛下神交已久……”
“啧,原來是一潑皮!你剛剛的猜測也肯定是假的了……”
“請問,你們是從哪裏看到的那輛馬車?”
就在二人鬥嘴的時候,有一微涼沉靜的嗓音适時而入,路人甲和乙停止了對話,循聲而去,但見一小姑娘牽着一匹小白馬在他們微微笑着看向他們。
路人乙臉皮薄,沒有作聲,卻是路人甲當先回神,這姑娘的面容黑得真是均勻,他及時出聲:“在前面沒有多遠的渡口。”
“他們出行的人多嗎?”這個小姑娘正是顧竹寒,她想了想又問道。
“不多,就是馬車比較高調,但是并沒有看見有大隊人馬跟着。”
“好的,謝謝兩位大哥。”顧竹寒笑了笑,牽了白馬繼續往前走,留下這在街上面面相觑的二人。
無論那輛馬車裏坐着的是不是賴秋桐和梵淵,她都要去探一探。賴秋桐在這種愈發寒冷的天氣出遊是怎麽回事呢?梵淵不是身負重傷麽?她怎麽舍得讓他出來受寒?
她邊想邊翻身上馬,直往方才那人告訴她的碼頭方向趕,隻要有一線生機她就不能放過!
雪,越下越大了,落至肩上結成了冰渣子,顧竹寒也顧不得這大雪,一心一意迎着碼頭的方向趕。
卻在疾奔至一個街口的時候,忽有一馬數人竄出,顧竹寒定睛一看,來人不是誰,正是在祈風國界攔截過她的淩越。
她頭大,看見對方也是一瞬驚愕的目光,知道他也是沒有想到自己在這裏。
“駕——”
她立即揮鞭,趁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往碼頭的方向策馬而去!因爲她已然能夠看見碼頭的影子了,若然去得及時的話,應該能看見那輛馬車。
“啊!那個歹女子居然在這裏?”淩越吃了一驚,看着她絕塵而去的身影,馬上反應過來,吩咐身後自己帶來的人,“還愣在這裏幹什麽?去追!”
“是!”
五人都是大蔚淩徹手下的精英,要對付區區一個女子不在話下。可是他們都不敢小看顧竹寒,不僅因爲這個女子的武功和手段,更是因爲她是主子一心一意無論怎麽樣都要找到的人,是以他們不敢掉以輕心,而是打醒十二分精神來追蹤她。
顧竹寒雖然走得快,但是也聽見身後窮追不舍的數人,她沒有想到淩徹居然會如此固執,追她追至摩梭這個地方。眼看着碼頭近在咫尺,再往前一點就能看出端倪。
然而,側邊瓦頂傳來兩人的腳步聲,他們手持飛镖,向着自己身下的馬的馬腿就要****而來!
真是卑鄙!
顧竹寒寒了臉色,加快了腳下的速度,甚至時不時改變馬匹行駛的路線,逼得瓦頂上的兩人無法對她作出過激的事情。
可是身側的二人她是解決了,然而身後還有兩人在追趕,而且離自己還越來越近,顧竹寒無奈,不想和他們起正面沖突,隻能加緊前進的速度,奈何後有追兵,側有暗算,前面還有有淩越這尊大神給擋住,她深深覺得自己很倒黴。再這樣下去,定會被他們抓住的!可是就這樣離開真是不甘心!她快要到達碼頭了,也好像依稀看見了剛才那兩人說的馬車了!
顧竹寒看着碼頭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在前方守株待兔的淩越,狠狠咬了咬牙,調轉馬頭往巷子裏直奔而去,幾人想不到她機變如此之快,明明看她一直都是想往前方趕,要搞清楚一些什麽事情的,是以他們才沒有在巷子裏埋伏,想不到她說放棄就放棄,這實在是把他們弄了個措手不及。
巷子裏的範圍極少,顧竹寒馭馬,左蹿右避了一會兒之後,毅然棄馬,走進了另一條與馬匹前進方向完全相反的小巷裏,她跳馬之前順便狠狠踢了馬匹一腳,讓它把周圍弄至最大動靜,好讓自己趁亂逃走。
一時之間,巷子裏或行走或擺攤或帶小孩的人都被這匹突如其來出現的馬給吓窒,紛紛左閃右避罵罵咧咧企圖避過這匹馬過于兇猛的橫沖直撞。
顧竹寒聽見身後亂成一團的聲音,唇邊微笑逐漸加深,她随手取了一個攤位的一頂巨大鬥笠遮住自己的臉,走進了另一條小巷中。
小巷裏淩越和另外幾名暗衛看見顧竹寒無故消失的身影,都大歎了一口氣!這個女子真是狡猾!不愧是他們主子看上的人。
顧竹寒在穿了好幾條街巷之後才敢在一處偏僻茶舍裏坐下來,她随便要了一壺熱茶,坐在一處角落觀賞外面的街景。
此刻她不敢貿然再現身,而且雪也越下越大了,一時半刻也不能立即出發。
隻是心中仍舊十分憤懑,就差那麽一點她就能看見那輛馬車了,偏偏被這無端出現的六人所搞混!淩徹,究竟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你實在是一廂情願以爲有一些發生了的事情可以改變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