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梵淵……?”縱然是對顧竹寒失憶的事情認同了大半,但是對于她的事情,他禁不住時刻留了一個神,今天她可能失憶了,萬一明天将全部事情都記起來了呢?那又該怎麽辦?
“飯……”卻聽得床上蒼白少女話鋒一轉,雙手仍舊在虛空中無辜掙紮,仿佛在夢中被人搶了一些什麽那般,語氣可憐,讓人忍不住歎息,她繼續道:“别搶我的飯!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顧玉駱心中一滞,心頭徹底柔軟了下來,顧竹寒口中所說的“飯”,很可能是她夢見了兒時被譚府的下人搶了飯食的事情。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還是剛剛入住譚府,日子過得十分不舒心,今天不是被哪個管事大娘來明嘲暗諷一番就是明天被哪個趾高氣揚的侍衛來搗亂。那時候的日子真是過得很苦啊,他記得他在譚府外跪了兩個時辰暈倒之後,一醒來看見的就是他姐姐髒兮兮的臉,她髒,臉上灰一塊黑一塊的,分明是出了譚府不知道什麽地方,可是那時候他還小,醒來之後隻會說餓。趴在他床邊的小女孩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會這樣說那般,獻寶似的在自己面前捧出一個還冒着熱氣的肉包子出來,那噴香的味道讓他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也沒有問她是從哪裏得回來的,幾乎是搶了過來就吃,他的母親譚芙在一旁看着,心酸落淚。
那時候不知道爲什麽譚芙會露出那樣複雜難明的表情,但是現在他知道了,譚芙很可能是沒有想到他們姐弟之間會如此和睦,相處得這麽好吧?因爲顧竹寒很早就知道了自己并非譚芙親生,隻是一個撿回來的養女。而且,每逢家裏有好的東西的時候,譚芙總會第一時間給了他,這雖則說不上是擠兌顧竹寒,可是一定程度上的重男輕女是有的。
然而,顧竹寒從來不計較,也從沒有在他們面前抱怨不滿過任何一句,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做弟弟的實在是虧欠了姐姐太多……多到他經已無法補償的程度,唯有捧出自己的心貢獻于她。
他握緊了她的雙手,輕聲哄道:“竹子乖,沒有人搶你的飯,小玉在啊,小玉在這裏護着你,沒事兒的,乖。”
他語氣輕柔,按住她的手力度均勻,硬是将她在虛空中無辜掙紮的手給按了下來,放在兩側。
額頭上的濕布已然不起效了,他又重新絞了布巾給她敷額,一切都做得無微不至,極度細緻。
卻突然,聽見韻妃所居住的清韻宮頓時間燈火通明起來,一大隊禦林禁衛從四面八方湧來,大喊着抓拿刺客。
“有刺客啊!有刺客!”
“來人!保護韻妃娘娘!”
“來人!趕快的!”
顧玉駱聽得窗外動靜,打開梨花木大窗往清韻宮的方向看去,與此同時歐陽從清韻宮的方向探視而來,顧玉駱叫住了他,問他清韻宮發生了什麽事情。
歐陽軒頓了頓足,在顧玉駱面前躬身禀報:“清韻宮那裏好像出現了盜賊,偷了韻妃娘娘幾件價值連城的物事,使得韻妃娘娘受到了驚吓,所以禦林軍才這麽緊張。”
“父皇他不在清韻宮吧?”顧玉駱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隐隐覺得敢前來闖宮,而且專闖幽深僻靜的清韻宮的這個盜賊定然不是一般人,但是現在線索還太少,得不出什麽有用的結論。
“不在。”歐陽軒立即答道:“主上今晚宿在自己的寝宮裏,并無大礙。”
“好。”顧玉駱這才松了一口氣,雖則對這個半路殺出的父皇并沒有特别的好感,可是他畢竟是祈風的一國之主,現在在祈風這麽不明朗的局勢之下,一時半刻他都不能有事。
“另外,屬下今天下午收到了平樂郡主的拜帖,她想找一個時間見一見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歐陽又想起了下午發生的另外一件事情,立即禀報道。
“平樂郡主?”顧玉駱皺了皺眉,“她來找我幹什麽?”
對于這個平樂郡主,顧玉駱也是有所了解的,她是已逝的西南大将軍的女兒,因着西南大将軍對祈風有赫赫戰績,是以祈風老皇在平樂剛出生的時候便将她封爲郡主,養在老太後膝下。老太後前幾年仙逝,留下懿旨讓祈風老皇把西南大将軍生前在祈風西南的封地給予平樂作爲嫁妝,以慰藉忠臣後代。
這也即是說,誰取了平樂郡主,誰就能得到西南的支持,這對王位的争奪是有很大的幫助的。
然而,顧玉駱僅僅是回來兩月,便聽見郡主府裏有諸多關于平樂郡主惡劣的事迹傳出。這些事迹不外乎是平樂郡主怎樣驕橫跋扈怎樣用各種手段以折磨下人爲樂趣,簡直是有多任性殘暴就有多任性殘暴。面對着這樣自小就被寵得無法無天的人,顧玉駱理所當然是不想和她扯上關系的。是以他很自然而然忽略了平樂郡主的存在,無論她能夠給自己的王位争奪帶來多麽大的籌碼。
但是,現如今,想不到的是平樂郡主自個兒找上門來,還恬不知恥地想要約見他。顧玉駱打心裏厭惡和排斥。
歐陽軒察覺出顧玉駱刹那變化的表情,知道他已然心生不虞,可是他身爲他的下屬,有義務提醒他平樂郡主不能開罪,不然以後麻煩會多得很!
當下,他立即謹慎說道:“屬下也不知道平樂郡主用意何在,隻讓人送了庚帖過來,靜候佳音。”他頓了頓,繼續道:“主子,無論平樂郡主用意何在,此刻我們都不能得罪她,不然你回來之後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
顧玉駱聽他說得嚴重,心下微微煩躁,他拂了拂袖,按捺住不耐煩,“既然如此,那麽會面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
歐陽軒聽他這麽一說,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恭應一聲這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