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露冷蛙鳴遍地,二十四橋明月夜,後庭花未落,伊人已憔悴。
顧竹寒暗歎一聲,将信放回原位再将布包給打好結,信,她是看過了也看完了,二十封長信,字字句句情深意切感懷天地,激蕩人心,然而卻不能激起她心中半點波瀾。若然今時今日她在他手上吃癟了之後還以爲他是一個重視感情的人,那麽她顧竹寒可以再去死一死了。
她将信放好,想起李舒的情況,想着應該要秘密去探視他一遍,因爲她害怕在怪人到來之前華妃那幫人會迫不及待地李舒下毒手。
她站起身來,想要換一套夜行服,然而不等她走至衣櫃前,窗外忽而輕風一陣拂過,桌子上的燈被風一熄,整間屋子瞬間黑了下來。
顧竹寒心中一頓,先是從懷中拿出火折子出來先要把燈盞給點燃,然而卻忽而發覺身側有另外一人微弱的呼吸聲,那人身上似乎還帶了藥香,顧竹寒頓覺不妙,想要往門外逃,但是那人卻是猜到她的想法快她一步将她擒住,雙手緊緊握住顧竹寒的脖頸,企圖要置她于死地!
顧竹寒在最初的驚懼過後,便察覺想要殺害自己的人内力全無,她掰住那人的手腕,想要将她制服,然而卻聽那人低低說道:“你……憑什麽得到他的愛?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隻能是我的!不能是任何人的……”
對方說得語無倫次兼帶憤怒瘋狂,顧竹寒心中一動,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上微微用力掰了她的手再将她的手給反擒在身後,宮室之外的銀五早已聽到了動靜,見屋中漆黑一片,不由在門外問道:“小主人,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銀五進來将燈點上。”
“是。”銀五二話不說立即進來,但見漆黑的宮室之中兩抹人影一前一後立着,看顧竹寒的樣子似乎是在制住一人,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愉,先将燈點上,待屋中恢複光明之後,果不其然看見顧竹寒正擒住一人,那人容顔半掩,在墨發之後透出來的目光瘋狂,銀五認得這個女子,正是長住慈甯宮的前皇後無虞。
顧竹寒分明也是認得這個女子,她确認了對方的身份,倒不怕她造次,當即放開了前皇後的手,問道:“前皇後娘娘,大晚上的,您這是所謂何事?”
“哼。殺你。”前皇後見被顧竹寒發現了,也就破罐子破摔,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爲什麽?”顧竹寒問道。早就知道前皇後身上有諸多秘密,本來她并不想涉足,卻想不到對方找****來。
“你是一個禍害,留在世上總會誤他大事。”前皇後目光怨毒,頂着一張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臉惡狠狠地盯着顧竹寒。
“哦?你說的他是誰?”顧竹寒猜測道:“難不成是李邃?”
“我不準你直叫他的名諱!你不配!”前皇後說着又要沖上前來扼緊顧竹寒的喉頭。
銀五哪會讓她再次襲擊顧竹寒啊,他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點了她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心中也是奇怪,他一直守在門外,理論上屋外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都應該第一時間知道才是的,怎麽這位瘋掉的前皇後會忽而出現在顧竹寒的房間裏?
顧竹寒坐實了前皇後口中所說的那個他是誰,虛了虛眼眸看向她,那目光看得前皇後不寒而栗,跟前的青衫女子似乎要透過這一眼看穿她的靈魂,讓她毫無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示她身上所藏有的全部秘密。
半晌,顧竹寒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什麽,她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笑意,“前皇後娘娘,甯兒,你真正喜歡的人是李邃是不?”
“不,我不是!”前皇後矢口否認,顧竹寒卻步步緊逼,“不,你是,你喜歡的人是李邃,而不是他的哥哥李梧,你之所以想要殺我,是因爲李邃對我寵愛有加,你嫉妒于心,是以想要殺了我來洩恨。”
“不……你這個妖女,你爲什麽要出現在他身旁……你爲什麽……要出現……”前皇後說着說着便無法自抑地哭起來,她被點了穴,渾身動彈不得,此刻臉上湧出的淚盡數落在顧竹寒眼中,顧竹寒暗歎一口氣,問道:“你這樣做又是何苦?”
“我愛他!”前皇後忽而一反常态,緊緊盯着顧竹寒,說道。
顧竹寒心中一窒,這種似示威性的表白是怎麽回事?對于李邃,她更多的是引爲知己好友,更沒有對他有過任何非分之想,可是這位前皇後分明是以爲她和李邃兩情相悅,所以想要殺掉她。
可是她殺了她又有什麽用?南唐後宮佳麗三千,殺了一個李邃喜歡的顧竹寒,還會出現第二、三、四、五個,她這樣做其實是于事無補的。
就在顧竹寒愣神之間,前皇後繼續啓唇說道:“他肯定對你說過我的經曆是吧?你也肯定将我看作是一個愚蠢的女人對吧?但是如果我告訴你當年的事實并非如此,你可會相信?”
“呃,抱歉,”顧竹寒突然扶額,十分不情願道:“前皇後娘娘,我能不能說你一直都在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你與李邃的陳年舊事我并沒有興趣聽,更何況,即便我聽了對于你現在的處境也是于事無補的,所以你可以省點口水離開了,我還有别的事情要做。”顧竹寒自然而然下了逐客令,她甚至好心地提醒前皇後一句,“還有,我并不是那麽好殺的,不要把我當作你曾經殺過的那些妃子,愚蠢的事不要再做第二遍。”
前皇後想不到這個女子真的對李邃一點兒都不上心,不由愣在原地,久久無語。
顧竹寒不再理會她,隻讓銀五解了她的穴道讓她走,至于她是走秘道還是從大門回她的宮殿之中,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前皇後見顧竹寒開始忙上忙下,而自己留在這裏真的是沒什麽意思,本來是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刺殺讓那個人永遠記得自己,但是卻料想不到人家段數太高壓根看不起她,前皇後心有不甘,在臨走之前憤憤問出一句,“他這麽喜歡她,畫你的畫像畫了十餘年,爲什麽你一點都不在意他?”
顧竹寒前腳想走,後腳聽到前皇後半跌倒在地上哀傷地問她。
……誰他-媽的說李邃隻是秘密地在畫自己畫了許多年,尼瑪,怎麽她在宮裏碰到的每個人都知道李邃所謂的秘密?!
顧竹寒一頭黑線,她回身,看向前皇後,像是在看着一個白癡那般看着她,“我真不明白爲什麽你天天要把情情他他是否愛怎樣愛爲什麽愛這樣愚蠢的問題給挂在嘴邊,我隻是說不喜歡李邃而已,又沒有說不在意他,我說前皇後若然我不在意你家主上,你覺得今天我還會留在這裏嗎?南唐皇宮可能對你來說是象牙塔來了就不想走的地方,但是對于我來說這裏是一個牢籠,什麽國後之位對我來說更是如此!”
“所以,你和你們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也省點力氣想着怎樣正常地吸引你家主上重新注意你吧。我,顧竹寒在這裏十分明确地告訴你,我不日便會離開南唐皇宮,不會對這裏有任何留戀。”
顧竹寒說罷不再看已然怔忪在原地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前皇後,她直接拉門出去,卻不料剛等她将門關上,在黑暗之中便有一支淬了藍光的箭矢在夜空之中朝着自己****而來!
顧竹寒心中一凜,立即往側一避,然而對方卻是知道她的反應那般,後着殺至,往她的背心連射三枚淬毒利箭!
顧竹寒沉着應變,在黑暗之中微微虛了眼眸,而後等那三發箭快要到達她胸口的時候,突然擡腿一個旋身踢向那三支箭!
她此時的内力今非昔比,經過東海染了疫症的九死一生之後,内力無邊充沛,就連帶體内那兩股本來相逆的真氣也消失無蹤,是以這一踢來得十分徹底,直接将那三支箭踢回到對方的位置上!
“噗——”
“哼——”
阒黑的夜晚,蟋蟀低鳴,卻詭異地從茂盛的草叢裏傳來兩股嗓音,第一聲是箭矢低啞入肉的聲音,第二聲則是那中箭之人的悶哼聲。
“閣下何人,有種出來相見!”
顧竹寒在原地調整好身形,在黑暗之中環顧四周一圈,隐隐感覺到整個慈甯宮已經被數十人給包圍住,對方分明要置她于死地!
究竟是誰這麽沒有腦子想要在冷宮裏圍剿她……顧竹寒唇邊迸濺出一絲冷笑,與此同時呆在屋内的銀五聽見外面有聲響,立即沖出來護在她身前。
“小主人,屬下救護來遲,您沒有事吧?”銀五在顧竹寒跟前低聲問。
“區區喽啰能傷得到我?那是找死!”顧竹寒狂傲出聲,逼得原本還躲在草叢裏想要繼續觀望的一波黑衣人紛紛現身,顧竹寒橫眼一掃,對方足有三十人,已經團團将慈甯宮都包圍起來,此刻她和銀五二人就在包圍圈的中央,很明顯地,敵強我寡。
然而顧竹寒并不怎麽擔心,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了,這樣小小的一場刺殺就當練手是了。
不過,能省事的時候她還是會省點事兒的。于是,她很沒皮沒臉地問銀五,“我們有多少人埋伏在這裏?”
“小主人你的意思是?”銀五當即明白了顧竹寒話中的意思,他沉吟道:“不多,十人。但是以一敵百。”
“能露面不?”顧竹寒一聽随即興奮起來,其實她想節省多一點時間去華清宮看李舒,是以略帶期待地看着銀五。
“小主人,我覺得現在他們還是先不要現身打草驚蛇爲妙。”銀五爲難道:“您方才都說了他們都是區區喽啰,您的實力這麽強大,一招就能将他們給拍個腦漿迸裂或者斷手斷腳什麽的,就……就勞煩您老人家一下了。”
顧竹寒無奈,想要偷個懶都不行。
她不再說話,隻是從腰間抽出那柄削鐵如泥通身透出盈潤碧色的軟劍出來,速戰速決。
她動,對方也開始動。銀五在她身側打掩護,然而對方終究人數衆多,任憑他們二人武功怎樣高強總是會吃點小虧的。
顧竹寒在連殺五人之後,忽而覺得自己這樣的打法十分之費力氣,她現時壓根不知道對方派了多少來殺她,若然這僅僅是第一波的人馬,那麽接下來的第二、三波單憑她和銀五的能力是無法全數殲滅的,雖然到時候他們隐藏在暗處的人馬定會被迫出來幫忙,但是那時候已經遲了!
顧竹寒把心一橫,在下一劍落下的時候,忽而一手伸進懷中,在虛空之中大喝一聲,“喽啰們!我要放暗器了!”
包括銀五在内加上那些黑衣人想不到顧竹寒會來這麽一着,立即以袖掩臉紛紛後退,顧竹寒看見他們都這麽害怕戒備的樣子,禁不住哈哈一笑,她一劍橫掃眼前毫無防備的三名黑衣人,“哧啦”一聲悶響,三名黑衣人喉頭被粗暴割裂,鮮血當即噴湧而出,他們至死都沒有想明白顧竹寒是怎樣一劍殺掉他們三人的,在死之前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飛速閃過:奶奶的,被騙了,還有,死得很不甘心!